比起失控的陳澈和平靜的杜曼曼，在隔壁的另一個房間，沉著冷靜的審問者和緊張不安的被審問者，似乎更符合常態。

盛若竹低著頭看著地面，不與廖俊卓對視，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因為恐懼而輕微抖動著。

“為什么要撒謊？”廖俊卓盯著對面的人的眼神已是十分冷峻。

“撒什么慌了？我沒撒謊！”盛若竹的聲音十分激動，仿佛自己真的是被冤枉的一樣。

“監控拍到你在9月4日的凌晨才到的家。”

“那我記錯了！不行嗎！”盛若竹還是不承認，就像是一個漂浮在大海中的人，掙扎著死死抱著一捆并沒有用的稻草。

看到盛若竹準備抵死否認，廖俊卓決定轉而從別處問起：“你還讓你妻子作偽證，幫你撒謊。”

盛若竹的眉頭有了一絲絲松動，懊惱地說：“我只是讓她跟你們說我早就到家了，是她自己自作聰明！”

“所以你把這些怪到她頭上？”看到這招起了效果，廖俊卓馬上繼續問道。

盛若竹猛地搖了搖頭，十分后悔地說：“沒有……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

既然發現了盛若竹的軟肋，廖俊卓盯著這點強攻：“早些老實交代，不然我們就要起訴她偽證罪！”

“這事兒和她沒關系！”盛若竹大吼了一聲。

“難道她什么都不知道還要幫你作偽證？”廖俊卓對著他施加了更大的壓力：“整件事中她參與到什么程度？同謀？分尸？消滅證據？”

“沒有！她根本都不認識李紅鶯！”他激動地站了起來大喊，看起來已經在接近心理防線崩潰的邊緣了。

廖俊卓的反應也非常迅速，立馬按住了盛若竹的肩膀。

被按著坐下后，盛若竹痛苦地用雙手捂著臉龐，啜泣道：“這件事……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怎么錯了？”廖俊卓雖然看著臉上的表情沒有松懈，但是內心長舒了一口氣，認為盛若竹馬上就要招供了。

盛若竹抽噎了半天后，斷斷續續地說著：“我那天……確實回家晚了，但是跟李紅鶯沒有半點關系……”

“那你去了哪里？”廖俊卓急切地追問。

“……”盛若竹低著頭沉默了，然后下定決心般地咬了咬牙：“你保證，不告訴她。”

廖俊卓的耐心也有些被消磨殆盡了，只是冷漠地回答：“這個得視情況而定。”

盛若竹長長地嘆一口氣，像是放棄了什么：“算了，都被認為是殺人犯了，還有什么可顧慮的。”他問廖俊卓討了一根煙，猛吸一口后說：“那天我去見了一個女人。”

廖俊卓這么些年的工作經歷，也算什么事都見識過了，尤其是這類中年男子最愛干的事，“你的意思是……情人，或者小三？”

盛若竹自嘲地輕笑了一聲，也顧不上羞愧：“你想怎么稱呼都隨便你，但是我沒有殺人。”

“女方的名字呢？你們在哪兒碰面的？”

“藍秀秀，就我們酒店的前臺，我去了她家。”

“……現在已經是大堂經理了的那個？”廖俊卓聽王婕提起過，他在意的是盛若竹竟然還記錯了她的職位。

“嗯，是她。你之前一直想知道的，李紅鶯拿來威脅我的把柄，就是這件事。不知道怎么，她竟然發現了我和藍秀秀的事，還拿來威脅我。”

廖俊卓點點頭：“我們會找她核實的，這次你應該不會再撒謊了吧？”

盛若竹無力地搖了搖頭，“都到這種地步了，還有什么必要呢。”

廖俊卓想起了蔡啟文最初的提議，“我們可以看你的行車記錄儀吧？如果你說的是真的。”

“隨便看吧。”盛若竹的眼神里沒有光亮，仿佛整個人只是個任人擺布的木偶。

盛若竹的車在9月3日19點15分從華安酒店的地下停車庫離開后，一路向南行駛，半小時后停在了一條偏僻的小胡同里，對面就是藍秀秀租住的老舊小區。

直到晚上11點50分，車又再次啟動，出現在了他家的小區門口。在去藍秀秀家時，盛若竹在車中還哼著愉悅的小曲；回家時則是一路沉默，甚至在車庫停完車后，還在車內坐著抽了一根煙才上去。

這是廖俊卓和陳澈第三次來華安酒店了，酒店的工作人員都見怪不怪了。他們找到了藍秀秀，核實盛若竹的說法。

“是，那晚我們確實在一起。”藍秀秀也沒有遮掩，大方地承認了。

“干什么？”陳澈問了一句。

“能干什么？”藍秀秀有些惱怒地瞪了他一眼，這種心知肚明的事擺到臺面上還是太難堪了。

事情很快就在華安酒店的員工中傳開了。前臺、保潔、保安等所有人，看著藍秀秀的鄙夷眼神，竊竊私語的聲音將她淹沒了。只有方玉潔，默默地抱住了她。

沒有了扣留盛若竹和杜曼曼的理由，他們也被釋放，自行離開了警局。

初秋的黃昏晚霞，所有被覆蓋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層淡黃色的微光。所有的畫面都是暖色調的，看起來是那么溫馨美好。相互挽著手向遠方慢慢走去的夫婦，場景看起來是那么相愛和感人。只是背后被埋藏的見不得人的秘密，恐怕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陳澈望著他們的背影，厭惡地說：“就這種人，還能出軌。”

“起碼他不是我們要找的兇手。”廖俊卓把盛若竹的資料都從線索墻上拆下，又只剩下李紅鶯一人的照片。

“你說他怎么想的，他老婆哪點不比那個前臺強，我真不知道這些老男人都在想什么。”

“也許等你到了那個年紀就知道了。”蔡啟文不經意地和他開玩笑。

陳澈卻像是被刺激到了，激動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信誓旦旦一字一句地說：“要是有一天我也變成這種人，我寧愿去死。”

廖俊卓拍了拍他的肩，認可地說：“我相信你不會。”

陳澈拍掉了他的手，轉頭望著廖俊卓，質問他：“為什么不告訴杜曼曼，她老公出軌的事？”

廖俊卓的回答很簡單，也很無力：“不違法的事我們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