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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愛徒歸來

  • 憂樂記
  • 史海舟
  • 15980字
  • 2019-10-19 22:30:00

扁頭和阿長回去后,總覺得那兩人在洞中一定會上來,不久就會回來的,即便不馬上回來,在樓觀臺那樣一個有花有草有泉有瀑有魚有鳥之處,玩玩也就回來了,并不在意什么。半個月亮已爬上了山頭,道觀中的道人們也開始了暮鼓似的打坐,卻還不見那兩人的身影。

王世貞問尋了半日一無所獲,小家伙們都說沒有見到,幾個小鬼頭也是兩耳不聞旁邊事,一心只為打坐時了,雖說是打坐,實乃心不在焉。問他們自然是得不到很好的回答,因為只有三個字:不知道。這自然是扁頭和阿長叮囑過的,因此不知道的就說不知道,知道的自然也就不知道了。反正問來問去,還是不知道他們的下落,看著小鬼頭們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王世貞只能嘆氣而去。

一會兒,大嘴就過來了,看著王世貞在和弟子們說著話,弟子們搖搖頭的樣子近在眼前,他就走上前問道:“師兄,你在找誰?”王世貞見是大嘴就趕忙問道:“師弟,我在找明遠、無極,你可見到過他二人?你又喝酒了,總是不聽勸誡。酒大傷身,你要有所節制才好。”

大嘴摸了摸脖子,笑道:“師兄不必管我,我也是借酒澆愁了。上山時,我從樓觀臺而來,路上遇見過扁頭、阿長、明遠、無極他們,噢,還有六七個小家伙,他們說是去放風箏,我叮囑他們早早歸來,其它的事情就不大清楚了。怎么,目下他們還沒回來?這些小家伙真是了不得,就知道瘋玩,扁頭這臭小子恐怕難辭其咎,我看還要照他才可問個清楚明白。”說著輕輕搖頭。

“什么?他們竟然去了樓觀臺。那里雜草叢生,樹木茂密,枝繁葉茂,常有毒蛇出沒。如何得了,你為何不帶他們回來?”王世貞頓時大驚失色。大嘴嘆道:“如何可聽,我知道,你又想起那丁舉人的小兒子了。不必如此!”不說還好,一提丁舉人的小兒子,王世貞大呼不好,忙道:“那好,師弟,你照看好觀中,我要趕快去找找他們。樓觀臺之地,荒山野嶺,險阻難測,如遇危險,如何是好?”

見王世貞傷心難過,好生了得。扁頭、阿長心里又急又怕,急的是不知何去何從,怕的是師父如若知道,又當如何。二人左思右想,戰戰兢兢,夜不能寐。一日后,扁頭和阿長自覺闖下大禍,先去找大嘴,大嘴馬不停蹄帶二人去見王世貞。扁頭、阿長在王世貞跟前低下了頭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王世貞聲淚俱下,仰天長嘆。大嘴摸了摸扁頭后腦勺,苦笑道:“你這小家伙,如何總愛惡作劇,快去尋人要緊,回來等候發落好了,這便是不讀《道德經》的后果。小小年紀喜好玩弄也在所難免,不過不可過頭。”說話間雙手顫抖。

“師父,師叔,都怪俺不好。都是俺一個人出的餿主意請不要怪罪阿長和其它師兄弟。”扁頭低下頭眼里含淚,后悔不已。阿長淚流滿面,懊悔萬分道:“師父,師叔,千錯萬錯都是我的主意,不干扁頭師兄,請罰我好了!”

扁頭淚光點點,道:“俺的錯最大,俺不知天高地厚。”阿長抽泣道:“我也是一時糊涂,都是我的錯。”扁頭搖搖頭,淚流滿面,道:“俺本想捉弄一下他們,只因師父太過偏心。”阿長抹了一把眼淚,道:“他們兩個也太好騙了,其實也不能都怨我們。”

扁頭又辯解,道:“他們心甘情愿去的,俺們也沒強迫他們,還望師父師叔明白。”阿長心想,可辯解一番,師父師伯會原諒我們,就道:“樓觀臺也并非危險之極,他們會武功,說不定又去哪里瘋玩去了,也未可知。”扁頭嘆道:“他們可能在路上,也許下山去了。”阿長異想天開道:“他們回來了,徒兒給他們道歉也就是了,師父切莫傷心難過。”扁頭推脫道:“此番乃是俺們不好,實在貪玩。不過也怪阿長出的餿主意。”阿長爭辯道:“扁頭師兄又胡攪蠻纏了,你是帶頭大哥,你是罪魁禍首。”

王世貞大驚失色,嘆道:“你們就不要來回蹴鞠了,好也不好?”

“好了!夠了!事到如今,就不要自欺欺了,免得叫人惡心!你們實在太不像話,如何就喜好捉弄別人,如今小小年紀尚且如此,將來長大成人豈不謀財害命,傷天害理了?如若你們不改過自新,洗心革面,長大成人如若助紂為虐,幫助契丹人欺辱我大宋,我大嘴絕不袖手旁觀,第一個找到你們,一掌屁了你們,替天行道,免得你們為非作歹,禍害人間!”大嘴頓時大怒,義憤填膺地喝道。說時遲,那時快,忍不住迅疾張開五指又慢慢合攏,噼里啪啦只兩巴掌,干脆利落之際,打向扁頭、阿長的臉龐。

眾人不覺大驚失色,王世貞也目瞪口呆。沒曾料想,平日里最疼愛他倆的大嘴,居然下手頗重,而且毫不猶豫。如此情狀心中氣惱,可想而知。

阿長頓時捂臉淚流滿面,好似辣椒入口般難受,一瞬間,辣的臉皮白里透紅,紅里泛白。扁頭馬上摸著下巴,泣涕連連,眼淚汪汪,可憐巴巴。好似冬日凍傷之手放在爐火去烤一般,疼痛難忍。

大嘴也背過身去不覺熱淚盈眶,兩手發顫,摸著胸口,心中頗為傷感。片刻大嘴把那手掌迅速掄起意欲扇向自己,王世貞見狀趕忙制止。大嘴慢慢放下手掌,到了肚皮之處,不覺把手掌翻來覆去,忍不住豆大淚珠滾落下來,打在手背上,只聽的是,滴答滴答,聲聲入耳,四下靜悄悄,眾人默然不語。

“你們這般調皮搗蛋,恨不得把你們逐出師門!”王世貞回想此番惡作劇之為著實可惡,也忍不住大喝起來,此言一出,扁頭、阿長一怔,嚇得魂不附體,頓時癱倒在地。

“師父,您千萬保重,都是俺們不好,讓您提心吊膽。”扁頭勉強直起身子哭道,說著又癱倒于地。“師叔,您教訓的即是,我們小小年紀如此頑劣,長大成人也是不可預知。如若師叔氣不過,眼下就結果了我們的身家性命,我們也無怨無悔。如若師叔由此再不理會我們,我們就生不如死了。”阿長爬起跪在大嘴面前哭哭啼啼,哽咽起來。

“師叔方才也是氣話,你們不必放在心上。”大嘴摸著跪在地上的阿長的后腦勺應聲道。王世貞扶起癱倒在地的扁頭語重心長道:“你這頑徒,此番的確闖了大禍,樓觀臺兇險萬分,你們如何不知?既然知曉如何敢如此捉弄。有些事情可以得過且過,有些事情不可得過且過。須知‘后悔莫及’四個字最為要緊,你們小小年紀就如此不知輕重緩急,天高地厚,將來還了得?你們可知錯了?”

扁頭再次哭倒在地,擲地有聲道:“師父教訓的極是,弟子太過愚鈍,如何就屢教不改。害的師弟身處險境,俺卻渾然不覺,實在后悔莫及。”阿長又道:“弟子愿意前往,搭救明遠、無極。還望師父成全!”

扁頭泣涕連連馬上應聲道:“弟子也愿前往,如若搭救不得,俺就跳下萬丈深淵,也結果了這身臭皮囊,免得遭禍人間,讓終南山受辱,讓師父師叔傷心難過。”“你們不必如此,難道師父會讓你們那般行事,豈不顯得為師太過小家子氣了,目下明遠、無極下落不明也是為師著急萬分的猜想,也許他們正在回來的路上也未可知,你們不必如此,為師也許錯怪了你們,就麻煩了,是也不是?”王世貞若有所思,趕忙將扁頭、阿長一一扶起,好言撫慰。

“師叔方才所言所語也許有失體態,你們不必在意。他們二人平安歸來之際,師叔定會當著終南山上上下下給你們配個不是,你們說好也不好?”大嘴頓時尷尬起來,轉悲為喜道。“弟子也但愿如此,到時也不必師叔賠不是,也是我們自個的錯,倒是我們該當著終南山上上下下認錯才是。”阿長也收起淚臉,轉悲為喜。扁頭依然傷心難過道:“俺扁頭最講義氣,此番都是俺不好,不要說當著終南山上上下下賠禮道歉,就是當牛做馬也心甘情愿。也難以表達俺的悔恨之意,實在是俺的罪過之極了。”

“好了,你們二人既然知錯就改也善莫大焉。他們兩個人如若回來早回來了,何必等到眼下。他們最乖巧,不會讓大家擔驚受,想必他們是遇到什么麻煩了。閑話少說,當務之急還是去尋找他二人的下落。”大嘴擲地有聲。“事不宜遲,趕緊出發,免得事出突然就大事不好了。就有勞師弟且看好觀中,師兄我就趕緊去樓觀臺了。”此言一出,王世貞握著大嘴的手囑托道。“盡管放心,不可遲緩,趕緊出發!”大嘴言畢,王世貞匆忙引眾向樓觀臺而去。

王世貞與眾弟子等一干人馬不停蹄的上了樓觀臺又在扁頭、阿長的指引下找到了他們玩的地方。樓觀臺不遠處,荒山野嶺,少有人前來。終南山歷代弟子們的墓穴也在這里,墳崗之處,積年累月之后自然變成了雜草叢生之所,山崖后面是瀑布深潭,空曠之極。弟子們找了一夜都沒有尋找到他二人的蹤跡,火光照耀之處,果然有蛇出沒。王世貞一掌打死幾條,弟子們也戰戰兢兢,且走且退,不敢貿然前行。尤其是枝繁葉茂的地方,只聽的是咝咝作響,遠處山崗時不時就傳來狼叫之聲,貓頭鷹也忽閃忽閃飛在樹間,乃是神鬼難測之所,遠處又是墓穴地帶,一個個不寒而栗。

如若不是王世貞,他們早已逃之夭夭,找尋許久一無所獲,王世貞只得引眾別處去看。尋找路上,有人說莫非為野獸所食,又有人說或許跌入了深潭,但王世貞并不相信,因他二人習武已久,在他眼中身手不俗,不至于如此便丟了性命,但找又找不到,累了一夜眾人只好離去,再作打算。扁頭、阿長也受到了應有的責罰,王世貞命他二人明日午飯之后接著找,找的人在找,而被找的人卻找不到。

終南山上,王世貞怎么罰也不頂用,人畢竟是丟了,如今也找不回來,因而全觀上下都以為那兩個小家伙已經早早離開了人間。

后來在終南山后山坡上便出現了兩個小墳頭,一年四季,無論春夏秋冬,何況嚴寒酷暑,王世貞都派兩個人去看護一番,這兩人是誰?當然是那個胖扁頭和瘦阿長。事后他們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錯,王世貞可沒少責罰他們,于是觀中的活兒,他們就多了起來。像什么挑水、劈柴,可是給他倆定下了條條框框,什么數量什么時辰那可都是有板有眼,有什么辦法,他們也只好認了,這便是自作自受。

胖扁頭去挑水,一桶水搖搖晃晃、吱吱悠悠上山之后可就剩不得許多了,故而要等扁頭挑完一缸水,那就得花許多時辰和次數,如此折騰下來,就當扁頭多運動運動,多減減肥。而瘦阿長呢,他劈的柴可擺老高,一個不小心,掉下一個木頭棍子,阿長的腦袋上就老見疙瘩,那個難受,不在話下。

一日傍晚時分,道觀之中,弟子們都歇息去了。扁頭正在打水還在哼著小曲,頃刻轉過身來忽然看到了什么便嚇的魂不附體,扔下手里的木桶,大呼著:“鬼啊!來報仇了,死不瞑目啊!你們怎么還不放過俺。”說著便落荒而逃。

阿長聽到扁頭如此之聲還以為那胖家伙在說笑,并不在意,只是看見扁頭平時走路都挺費勁還別說是跑了,但此時似乎跑的挺快,雖沒有兔子那么快也是好生了得。結果正當他說:“扁頭,你見鬼了咋的,胡言亂語說些什么?”之時,一抬頭看見了張明遠、費無極兩人,頃刻便嚇的躺倒在了地上,原來此時張明遠、費無極二人早已立于了阿長面前。

費無極搖著阿長的身子道:“師兄,你怎么啦,要睡到屋里去,外邊涼。”張明遠不禁笑道:“師弟,你真逗。他是活見鬼,被我們給嚇到了。”“啊,什么,什么。我們明明是人嘛,怎么成鬼了。”費無極笑道。“你難道沒有聽到扁頭師兄說的話嗎?看來他們認為我們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張明遠嘆道。

此時,阿長靈機一動趕忙爬起溜之大吉,邊走邊喊,魂不附體,落荒而逃。等到張明遠、費無極反應過來,阿長早已漸漸遠去。張明遠、費無極再怎么喊,阿長也并不回頭,張明遠、費無極面面相覷,微微一笑,默然不語。

終南山月色青幽,山間的氣息和著道觀之中古色古香的風范,如此和美景致,令人神清氣爽。張明遠、費無極又回來了,倍感親切但又似乎很是朦朧,他們一路且走且談,說說笑笑,往事如煙,不堪回首。他們站在山門外矗立遠眺不忍離去,過了半個時辰,才戀戀不舍朝著弟子所住之處而去。只聽的是,幾個小鬼頭在喧鬧。

“俺直接嚇跑了,真是太可怕了。”扁頭心有余悸。“呀!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好怕人,好怕啊。他們果然做鬼也不放過我們,好厲害,如果不是跑的快,怕是兇多吉少了。”阿長喘息著說道。扁頭意欲說什么,阿長祈求的眼神遞了過來,扁頭捂嘴暗笑。“師兄,真的嗎?他們的魂找來報仇了,他們是什么樣的?”一個小家伙認真問道。可另一個小家伙已喃喃道:“看,看真來了呀!”言畢他趕緊把被子蒙到頭上去了,瑟瑟發抖,好生了得。

阿長說道:“這膽小鬼比我們還膽小,嚇成這個熊樣。”扁頭又說:“別說人家了,你自個剛才不也嚇得昏過去了,要不是俺背你回來,你在外邊即便不被嚇死也非讓蚊子給吃了。蚊子最喜歡你的臉蛋和屁股。還吹牛大王,說什么自己跑回來了,瞎咧咧個啥,撒謊也不挑個時候,真是不害臊。”“扁頭,你是先跑的,可你跑了沒管我的死活。我雖嚇的暈厥過去,可我后來自己又逃了回來。我阿長不比你扁頭差多少,是也不是?你這肥廝居然大言不慚說背我阿長回來,還說我謊話連篇,我看你才是謊話連篇。真叫人惡心,我阿長絕對是冤枉,我并非謊話連篇。扁頭才是好吃懶做、謊話連篇。這些年大嘴師叔真真冤枉我,我也是忍了。可看不慣你扁頭這樣胡說八道,污人清白。”阿長氣呼呼道。頓時幾個小鬼頭哈哈大笑起來,不過阿長一瞪眼一個個趕忙不動聲色了。

阿長還是氣呼呼的,又道:“我阿長其實光明磊落,我冤枉。”“什么冤枉不冤枉,好了,何必斤斤計較,何必小家子氣。俺錯了還不行嗎?哥們弟兄的,何必這般小家子氣。”扁頭做了個鬼臉,伸出舌頭,十分滑稽。“真是不要臉!呸!自己做錯了居然敢作不敢當,還說別人斤斤計較,小家子氣。真是死皮賴臉,可惡之極。”阿長還是悶悶不樂,用手指頭捏了一把扁頭的嘴唇。

扁頭也不躲避,主動把臉蛋湊上去,讓阿長解氣,趕忙作揖,笑道:“好了,俺不要臉好嗎,要臉干嘛,只要有吃有喝,臉面上的事情就無所謂了,是也不是?”阿長破涕一笑:“你這蠢貨,沒羞沒臊,真拿你沒辦法。”扁頭得意洋洋:“蠢貨就蠢貨,其實吃貨最好。你干脆叫俺吃貨好了。”大家哄堂大笑,阿長忍俊不禁。扁頭靈機一動,又做了一個鬼臉,阿長揪著扁頭的耳朵,笑出聲來。

“扁頭師兄,說什么呢?這么開心!”費無極笑道,聽見這樣的聲音,幾個人唬了不小,一個個戰戰兢兢轉過頭來,一看見兩個人就急匆匆四散而去,原來張明遠、費無極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進來,而小家伙一個個聽扁頭和阿長說話一時入迷,居然沒有發覺,只有方才那個把被子蒙在頭上的看見了。

“啊,你,你們又來了,為什么不發發慈悲放過我們!求求二位饒了我們,我們不是故意的,可別過來啊,啊!千萬千萬可別過來呀!”阿長頓時心中一怔,大驚失色的嚇道。“饒了俺吧!俺給你們磕頭。”言畢,扁頭早已魂不附體,跪拜于地,咚咚作響的磕著頭,頭也不敢抬,心里詫異震驚起來,尋思,剛剛做鬼臉,果然把鬼招來了。

“我們可沒死,我們是人,三年里都在后山中!”張明遠道。阿長和幾個小鬼頭詫異開來,扁頭抬起頭來神情恍惚地顫微微的看著張明遠和費無極:“真的嗎?你把手伸過來,讓俺摸摸看。”張明遠伸過去,扁頭一摸,便喜道:“唉,咦!嘿,還真的,這是肉做的,和俺的手一樣,不過太瘦了。”說話間想用嘴巴咬一咬,張明遠大驚失色趕忙抽回手。阿長顫顫巍巍道:“你們真不是鬼啊!”“真不是,你們搞什么呢”費無極又笑道。“二位師弟,我們向你們道歉,求你們原諒。”言畢,阿長,扁頭已一轱轆爬下炕來。“唉,干什么,你兩個壞家伙,以后對我們好點不就行了!”說著張明遠、費無極已扶他們起來。眾弟子有的嚇得逃跑,頃刻又回來了,有的慢慢把被子掀開,偷偷看著他們,誰讓他們做了虧心事。人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可他們這不是做了此些事情,因而如此之狀,也就不言而喻了。

“師弟們回來了,大家過來聽著,以后誰再欺負他們,俺扁頭可不答應!你們看中不中?”扁頭肥肥的臉蛋上笑出了個酒窩,馬上招呼大伙近前吩咐。余眾呼道:“自然中了。”阿長又說:“好!過來,大家聽聽兩位師弟的傳奇經歷!”“明遠、無極,都是我們不好,千萬不要見怪。”他們便向張明遠、費無極湊去。

張明遠忙道:“那年我們去了一個山洞,這山洞一頭通向一處瀑布,另一頭接著一塊天坑,天坑之中有森林、溪流、鳥魚蟲獸,可謂一處好地方,我們便在那里饑則食鳥魚,渴則飲泉水,就這樣生活了三年,這三年中,我們練功、捕獵,還有一些小猴子都快與我們成為‘好朋友’了。這些猴子可不一般,習人性、通靈氣。稱之為靈猴也未為不可!”

費無極嘆道:“三年后的今日,我們就告別了那里,告別了那里的一花一草、一樹一木、一溪一流,當然還有那些小猴子們,就回來了。”“你們不知道那里有多好玩,以后大家可以去走一走,逛一逛,玩一玩,也是可以的。”張明遠笑道。扁頭嘿嘿一笑忙道:“你們春夏秋冬都咋過咧?俺不知道,你們都吃啥,喝啥,穿啥?”“熱了樹林里面住,冷了就在山洞里面。”張明遠用手比劃開來道。“你們不知道,那里的枝繁葉茂、奇花異草,太美了,簡直就是世外桃源,人間仙境。”費無極仿若重游故地,頓時喜笑顏開之際嘆道。阿長嘻嘻發笑忙道:“世外桃源,有桃花么?”“當然有,還有許多花花草草,你們恐怕沒有見過,香氣撲鼻,好看極了。”費無極嘆道。

“烤蛇肉、癩蛤蟆、小魚。味道好極了,你們怕是沒有口福呢。把那野雞掏空肚子,不用拔毛,用荷葉包住,涂上稀泥,在地上挖個坑,埋入土里,上灑一層覆土,于其上點火,如此烤野雞,不會焦!扒開覆土,荷葉清香四溢,雞肉濃香撲鼻。有一次呀,無極師兄不聽話,偏偏放在火上直接烤,結果沒注意就烤糊了,吃不了。不吃餓,吃又不好吃,怎么辦。最后就扔了,老鷹叼走了。”張明遠此言一出,扁頭舔了舔嘴巴,一班小鬼頭恍然如夢。

他們倆又到王世貞的堂中去了,且走且笑,喜樂無比,又有幾分淡淡的傷感,離開師父很久了,不知他老人家目下可好。

“你們是人是鬼?”王世貞正要出去,見他兩人前來就驚異了起來。張明遠笑道:“師父,您有見過我們這樣的可愛鬼嘛?”“師父,我們可沒死,我們當然是人。”費無極也笑道。張明遠看著王世貞,馬上走上前去拜道:“師父,您有所不知,扁頭、阿長把我們騙到樓觀臺,掉入洞中以后,我們本來可以出來要下山而去,但我們又下去了,一聲巨響。”沒等張明遠繼續說下去,王世貞便打斷他說道:“原來你們這些年都到地宮中去了,師祖是說過,樓觀臺有巨響為地宮打開之日,但不確定,再說,時辰之短促為師也不曾料想,沒想到讓你們給趕上了,怪哉,怪哉!也許,此乃天意。其實我早已知曉地宮打開,但不知卻是你們進去了,可受苦了吧?如今平安歸來就好,以后地宮之事萬不可為外人道也,你們二人可聽清為師的話了。”說著捋了捋胡須,神色依然詫異不已,頃刻又驚又喜,細細端詳著二人。

“聽清了,師父。”張明遠、費無極笑道。只見,張明遠小小年紀倒是壯實了不少,費無極也是眉清目秀。“來,讓為師好好看看,好好看看。嗯,長高了,長大了,為師可想你們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們這些年受苦受難,乃是為師之責了。不知你們吃什么喝什么,大雪封山如何過冬?小小年紀就飽受這般苦難真是難為你們了。”王世貞不禁熱淚盈眶起來。“師父,您,您怎么哭了。師父別哭,我們也想您。”說著,張明遠、費無極用手指頭給王世貞擦眼淚。片刻,師徒相擁,感人之深,不在話下。

“你們可知,青春年少,不過彈指一揮間,可要做好準備,將來有所作為。不可碌碌無為,不可虛度光陰。”王世貞拉著張明遠、費無極的手,慈眉善目道。

“師父所言極是,徒兒銘記在心,必不有失所望。”張明遠點點頭。費無極也點點頭:“師父,徒兒記住了。”“好啦,天色已晚,回去歇息去吧,明早為師再與你們相見。明日為師要去往京兆府,你們剛剛歸來,且先好生歇息調養,日后為師再和你們好好說話。”王世貞又笑道。

“師父,我們就回去了。請早些歇息,明日再來相見。不過師父要去京兆府,我們也希望一同前去。師父不必擔憂我倆身體,我倆年紀輕輕早已風吹雨打后身強體壯的非同一般。此番歷經磨難早已脫胎換骨,大可抵御任何艱難困苦,常言道,人生在世,還是要經風雨,見世面,如同師父曾經教導那般,所謂‘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是也不是?”張明遠應聲道。費無極也緊隨其后,擲地有聲道:“師父,我們不怕勞累,我們身體很好。反而愈發精神抖擻,勃勃生機。如今希望到京兆府去熱鬧一二,也算是這些年與世隔絕后的浴火重生了。”

王世貞喜道:“沒曾料想,你們此番經歷,成長不少。言談舉止也是非同凡響。”“師父,大嘴師叔呢,怎么沒看到他?”張明遠四處看去,不見大嘴,就問道。“大嘴師叔莫非又下山了,或者喝醉了不成?”費無極環顧四周也納悶道。“你們師叔下山去了,說是歸期不定,或七八日,或一半月,難得你們還惦記他。他也惦記你們,時時自責沒勸住扁頭,讓你們到后山玩耍以致釀成大禍。”王世貞仰天長嘆。

張明遠不覺熱淚盈眶道:“都是我們不好,害師父、師叔擔心受怕。”費無極若有所思道:“大嘴師叔勸不住扁頭師兄也是情理之中,這也怪不得大嘴師叔,他也不知道后來會發生那般事情。”

“既然回來了,而且平平安安,為師也放心了,你們師叔也就不會再自責了。以后且要多加小心,處處留意,自個照顧好自個,不可貿然行事,以致自取其禍。當然此番事情其過不在你們,也是扁頭、阿長太過頑皮,你們心地善良沒有防備。為師希望你們以后可以光明磊落做個堂堂正正大丈夫。不過江湖險惡,人心難料,且要三思而后行,不可輕信他人。”王世貞叮嚀道。

費無極道:“師父所言極是,以后我們一定銘記在心,不會讓師父傷心難過,讓師叔擔驚受怕。”張明遠道:“又是孩子話,難免有事發生,只求平安就好,如何可以避免。須知孔子云:‘樹欲靜,而風不止’之理。此番經歷,徒兒感觸頗多,與世隔絕雖并不可怕,可作為一個人世間的人,如何可以與世隔絕。多少要與人接觸才是,孤單、寂寞、單調、苦澀并非可怕之處,可怕的是我們二人回歸原始以后才覺人間之道,這道就是太上老君所說的道。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不過不怕師父怪罪,徒兒覺得,‘小國寡民’實在非黎民百姓所求。我大宋如今國泰民安得益于秦以后歷代不斷修生養息,一統山河。最為稱道的在于,我太祖武德皇帝一條盤龍棍打遍天下無敵手,開創我大宋百年基業。結束唐末兵荒馬亂,才使得黎民百姓安居樂業。還望師父教誨,不知弟子愚見如何?”

王世貞頗為欣慰道:“明遠果然沒曾忘卻素日里的功課,還記得為師讓你讀的《論語》和《道德經》,還念念不忘為師給你講的太祖故事。實在令人感動。不過你對太上老君的道看來體會的更加透徹,實在令為師大感意外。你所言為師并非未曾想過,畢竟人各有志。太上老君所言為師并不主張你全盤接受或一概否定。只是太上老君乃我道教始祖,所言所語,作為后代不好反駁。你若感到困惑也不必爭強好勝的死鉆牛角尖,自可去飽讀詩書,了然不惑。至于太上老君,你還是要加以尊重,畢竟他也是龍一樣的人物。你可知太上老君與孔夫子之間的故事么?”張明遠趕忙作揖以求師父教誨。

王世貞笑道:“孔夫子曾對其弟子說過這般話語,他說,‘鳥,我能知道它能飛于藍天白云之上;魚,我能知道它能暢游在江河湖海之間;野獸,我能知道它能行走在山間密林之內。至于龍,我實在不知。太上老君實在是龍一般的人物。’”聽了這話,張明遠、費無極一怔。

“多謝師父教誨,此番算是受益匪淺了。”張明遠連忙稱謝。“師父果然高見,徒兒受教了。”費無極點點頭。王世貞看向費無極問道:“無極,你可還記得些為師的教誨么?”費無極應聲道:“弟子記得這樣的詞句,‘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目下就是這般感受,還望師父見諒。”

王世貞感慨不已,頓時眼里含淚道:“果然沒曾忘卻,還記得神童晏幾道的詞句,果然孺子可教。你們吃苦了,為師還望你們歇息一段時間再做打算,你們看,好也不好?”“師父,徒兒與世隔絕太久,意欲下山走一遭,還望師父成全。”張明遠、費無極異口同聲而又擲地有聲道。“既然如此,為師自然高興萬分。還望你們此番前去京兆府可以有所收獲,將來有所作為。”王世貞點點頭。兩人叩拜再三,片刻,慢慢走出堂中,王世貞淚光點點,依然站在門口,目送他們,漸漸離去。

夜深漸深,山色蒼茫,道觀中一片沉寂,靜靜夜色籠罩在終南山,幽幽山巒,幽幽山色,一切幽幽。但他們卻歡暢的不得了。他們在一起談天說地,喜笑顏開,漸漸朦朧在了夢鄉之中。這輪明月美麗圓滿,這片月光心曠神怡。

“為師此番去往長安就是為了去見一個故人。這故人非比尋常,待為師慢慢道來。如今天子尊崇我道家,況且老子他老人家的事跡又多出自我終南山,所謂仙界所在便是這般道理。終南山下,渭水之畔,便是京兆府。話說太祖武德皇帝與陳轉老祖下棋時定下了個驚天動地的大賭約,結果太祖武德皇帝把個華山輸了。京兆府駐軍到如今也是換了許多安撫使。為了以示皇恩浩蕩,如今皇上立下法令,無論誰鎮守都要與道家交善。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我道家有我道家的門規。朝廷尊崇我道家,其中原委實在一言難盡。且說這京兆府目前有個經略老相公,名叫種師道,乃是三代滿門忠烈。已是年逾五十,還拉得開三百石的弓,舞得一手好槍法,跨馬而去,威風凜凜。言談舉止,不輸青春。他祖父便是大名鼎鼎的種世衡老將軍,祖上有大儒種放。種放與陳摶老祖關系頗為密切,據說當年陳摶老祖曾把先天圖傳授給了種放。種放曾有意歸隱終南山。看看吧,這故人祖上還是與我終南山有緣分不是。要說這種師道,他的名字也是頗有故事,他是這京兆府人,世居長安。原名叫做種建中,只因避諱了當今皇上這建中靖國的年號,就改名師極,后來皇上御賜他為師道。他做人正直,自打鎮守京兆府以來就造福百姓。他起初對我道家不冷不熱,見了為師也是敬而遠之。后來,為師與他徹夜長談才明白,他一直以為我等皆江湖閑云野鶴,只會招搖撞騙,并不信奉我道家學說和道派教義。為師與他促膝長談,暢所欲言,他才懂得為師的與眾不同。為師是愛國愛民,行俠仗義。他聽了為師所言才慢慢懂得了為師的良苦用心。此后他與為師八拜為交,一起談經論道,一起開懷大笑,至于天文、地理、兵法、民生,真是無所不談、無所不講,乃是多年知己。”王世貞坐在齋堂吃著早點,喜笑顏開之際對張明遠、費無極洋洋灑灑地介紹道。

只見齋堂內懸掛老子畫像,布局古樸典雅。弟子們說說笑笑好不歡暢,素日里的莊嚴有所緩和,原來王世貞為張明遠、費無極平安歸來早已喜出望外哪里會約束那么許多。此時,終南山曙光普照,頓時陽光明媚,片刻,弟子們已開始灑掃道觀庭院,扁頭、阿長拎著水桶給菜地澆水,不時有香客往來,道長長道長短的,問候之間,但見大嘴樂此不彼,原來山下百姓送來的茶食糕點實在琳瑯滿目,目不暇接。

張明遠問道:“師父,這種老相公與您是朋友,那么我們與他就是忘年交了不成?”王世貞擺擺手,拈著胡須頗為愉悅地不緊不慢道:“種師道膝下有一兒,名叫種浩,青春俊杰,武藝超群。此人武藝,除了他父親教習,另外也得到為師的言傳身教,因此那種浩也稱為師為師公,如此說來,就稱你們二位和扁頭、阿長為師兄了。你們意下如何?”

“自然再好不過,多一個師兄弟如何不好?如此說來,我終南山在京兆府也有遠房親戚了?”費無極道。“什么叫做遠房親戚,師弟這般說法實在不妥,應該是,我們終南山以后在長安有了落腳處才妥當。所謂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便是這般道理了。”張明遠道。“明遠果然不錯,這般話語說的明明白白,可見悟性極高,孺子可教,前途不可估量,后生可畏了。”王世貞點點頭,看著張明遠、費無極心中甚慰。費無極心中雖有不悅可此時不便流露,就不自然的付之一笑。張明遠竟然看到如此光景就用手拍了拍費無極肩膀以示安慰之意,費無極輕輕搖頭頓時會心一笑。

“無極,切莫心灰意冷。為師所言不必放在心上。你如此小小年紀如何就這般性情中人了,豈不太苦了自己?凡事要心胸寬廣,不可自尋煩惱,是也不是?”王世貞正好看到這一幕,就微微一笑道。“師父,弟子讓你見笑了。弟子愚鈍,羞愧難耐,還望師父見諒。”費無極頓時應聲道。“師弟和我情同手足,你太過感情用事,我如何不知?不必如此。其實我方才所言并不十分準確,師弟所說也有三分道理,遠房親戚這個說法也是可以的。我們以后可以叫老將軍伯父,叫種浩兄弟。”張明遠馬上安慰起費無極。

“既然無極已經想的明明白白,為師也就放心了。無極,為師乃是欲揚先抑,你可知道?此番你與明遠歷盡苦難實在非同小可。小小年紀遭受如此挫折實屬不易,如今平安歸來可喜可賀。以后且要銘記,凡事要鎮定自若,穩如泰山,不可戰戰兢兢,膽小如鼠。當然也要量力而行,深思熟慮,不可太過激進冒失。所謂,不可妄自尊大,不可妄自菲薄,便是這般道理。”王世貞嘆道。

“師父,弟子領悟。”張明遠、費無極面面相覷,再拜。“長安離我終南山說遠也不遠,說近也不近,此番前去,也算是你們與世隔絕后一番歷練。今后自然要與人接觸,因此見見世面未為不可。”王世貞語重心長起來。“師父,所言極是。”張明遠道。費無極道:“弟子受教,師父一語,弟子頓時茅塞頓開。”“世上之人,除親生父母、弟兄姐妹、親朋好友、師徒情深外,不過名利二字。”王世貞一語落地,二人頻頻點頭。王世貞接著道:“世上之人所追求者,不外乎兩處要害。”張明遠追問道:“師父,是什么?”費無極不假思索道:“師父,哪兩處要害?”

王世貞道:“肉體與靈魂。”張明遠、費無極異口同聲道:“原來如此。”張明遠道:“師父原來說過,我們還記得,如今算是‘舊相識’了。不過當時太小不大明白這許多道理,如今還望師父多加教導,把這其中奧妙給我們細細講來,讓我們知道知道也是好的。”“這些年,我們與世隔絕,實在應該多讀書,多行走江湖了。不然不知道許多道理就麻煩了。還望師父賜教,讓我們豁然開朗。”費無極道。

王世貞道:“是這意思,原來給你們說,你們似懂非懂,如今算是為你們破題解答,把那剩下的部分補充完好,也算是你們了然不惑也好。你們須知:衣食住行,所謂人生在世四大法寶;喜怒哀樂,所謂人生在世四件難事。”張明遠繼續追問道:“師父,何不細細講解,快快道來。”“師父,為何如此說來?”費無極也急道。王世貞笑道:“你們兩個小鬼頭,不等為師說完就打岔,還怪為師吞吞吐吐不成,豈不冤枉為師了?”張明遠道:“弟子,這不著急嘛!還望師父切莫見怪。”“還望師父賜教,我們這便細細聽來。師父所言極是,我們知道了。”費無極笑道。

王世貞頓時洋洋灑灑,娓娓道來:“衣食住行自然不必多說,肌膚所在,如何可以離開。一個人在這大千世界之中如何可以離開衣食住行。穿衣不求綾羅綢緞,只要溫暖得體就好;齋食不求大魚大肉,只要粗茶淡飯就好;屋舍不求富麗堂皇,只要遮風避雨就好;行走不求高頭大馬、高抬大轎,只要不誤行程就好。為師倒想起唐朝劉禹錫的《陋室銘》來了,這文章真真大徹大悟,絕妙無比,超凡脫俗,令人感慨。其中言語頗為恰到好處。正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常言道:喜怒哀樂,人之常情,如何可以躲過。之所以喜悅不過高興。之所以發怒不過不高興。之所以悲哀不過自尋煩惱。之所以快樂不過隨遇而安。我大宋文壇歐陽公所言極是,所謂‘喜怒哀樂,動人必深。’為師以為,肉體所在衣食住行,靈魂所屬喜怒哀樂。凡人者不論高低何況貧富乃至貴賤,皆生于大千世界之中苦苦掙扎,死后不過黃土加身,榮耀、學識、錢財不過一場空。蘇學士所言極是,所謂,‘固一世之雄,爾今安在哉?’真真一語中的,恰如其縫。你們雖說年紀輕輕還未歷經更多更大的挫折困苦,但日后難免奔走忙碌歷盡苦難。因此知道些人世間的道理也是好的。為師雖說了然不惑,可也并非可以通曉天地萬物。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便是這般道理,人生在世如何可以明白許許多多的道理。人生不過短短幾十載,活的明白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想必活不明白,等明白了早已歲月不饒人了,人之壽命畢竟有限,故而要有所作為,是也不是?你們日后的路還很長,且要珍惜大好時光,不可混混沌沌,不可玩世不恭,不可妄自尊大,不可妄自菲薄。要潔身自好,修身養性,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愛國愛民,心地善良,為人正直。做個頂天立地、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做個出口成章、學富五車、學識淵博的青春俊杰,做個無怨無悔、有始有終、有情有義之人。”一語落地,張明遠、費無極恍然如夢,陷入沉思,片刻點點頭頓時默然無語。

“師父可還時常閉關修煉?”張明遠問道。費無極也問道:“師父可還云游四方?”王世貞答道:“閉關修煉、云游四方,皆已停頓,只是時常下山到長安去未曾怠慢,西夏黨項人時有滋擾,為師也常念及黎民百姓苦不堪言,故而祈福做法,傳授武藝,算是盡些微薄之力。”張明遠道:“扁頭、阿長,兩位師兄這些年來可好?”王世貞道:“自打你們二人離開,他們也幡然悔悟,常常自責。如今就讓他們受些處罰罷了,也不過多做些觀中雜事,算是將功補過。也不能把他們逐出師門,你們說,是也不是?”費無極道:“所言極是,他們也是一時貪玩,太過頑皮,如今見了他們也算是付之一笑,全然沒有什么記恨。倒是情深意重,難舍難分了。正所謂,‘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難免犯錯也情有可原,常言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們自然心知肚明。”“也怪我們自個,怨不得他們。我們自個如若小心謹慎,不至于上當受騙,遭此大禍。”張明遠嘆道。

王世貞拉著張明遠、費無極的手安慰道:“此言差矣,還是他們太過糊涂,小小年紀如何就刁鉆不堪,頑皮過頭,實在令人匪夷所思。事到如今,你們平安歸來,為師才算是放下心來,希望你們師兄弟們以后情好日密,好好相處,情深意重,自然更上一層樓。你們說,好也不好?”張明遠點點頭道:“那是自然,師父放心好了。”費無極問道:“此番去往長安,不知可否認識新朋友。”

王世貞捋了捋胡須,道:“結識新朋友,不忘老朋友,如此便是天下人間的妙處所在,希望你們以后廣交天下英雄豪杰,人生之路自然越走越寬,你們以為如何?”張明遠點點頭,道:“師父所言極是,弟子明白。弟子此番與世隔絕后更覺人世間須得行走四方,待人接物以寬為懷。”費無極笑道:“師父果然懂得許多道理,只是以后之路,不可預見,還望師父教誨。弟子與世隔絕,都不知天下大事,豈不可憐兮兮?”

“此言差矣,歲月更替,時光荏苒。你們的路還須你們自己走。為師當年也是希望家師教導有方,不料家師撒手人寰后就沒了主意。所謂‘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這話雖說時常提起,你們都見怪不怪了。可太上老君所言極是,你們應該也是明白的。天下人間的事情,好似一句詩,便道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不可一成不變,不可抱殘守舊。要知道,刻舟求劍的故事不可不明白!”王世貞凝神道,片刻看著張明遠、費無極頓覺釋然開懷。可這時,張明遠卻不大高興,費無極也并不開心。

張明遠若有所思道:“師父可知劉希夷這詩句雖然很好,可是一句奪命詩。那大唐宋之問是劉希夷的舅舅,兩人年齡相仿,只是輩分不同。宋之問意欲買得這句詩,劉希夷卻不同意,宋之問就膽大包天派仆人用沙袋把劉希夷壓著,竟然活活壓死。你看看,原本小事卻變成大事,不僅是大事,而且演變成一樁禍事。實在令人痛心疾首,匪夷所思。可見不可人前賣弄,尤其急功近利之人,免得自取其禍,是也不是?”“師兄,所言極是,果然是一番高論。”費無極也點點頭,深以為然。“看來你們長大成人了,有了真知灼見,后生可畏,為師就放心了。”王世貞心中頓時欣慰之極,不覺點點頭,默然不語。

“師父,三年前不是聽您說,武當山老毒物黃劍會來討債么?他今年還來么?”費無極古靈精怪之際,不覺問道。“你這臭小子,居然還記得這個。當年就是黃劍老毒物一句話,說十八年后再來挑戰,你們如今長大成人了,倒也可以見證了。他來與不來,為師都不在乎,只要我等無愧于心就好。你們可有信心,打敗一切來犯之敵?反正為師不怕!”王世貞破涕一笑。“黃劍可能瞧不上徒兒,他要挑戰的是你這天下第一。我等肉眼凡胎,凡夫俗子,如何可以與他一決高下。再說他一個前輩可能不恥與和我等挑戰,何況是大打出手,豈不有失體態,令人貽笑大方。”張明遠樂道。

“什么天下第一,誰知老毒物還來不來,他來了我把天下第一,讓給他就是了。不過沽名釣譽,有什么了不起。”王世貞道。“想必黃劍膽小如鼠,不會來了。他好大架子,還對我們不屑一顧。如若他來,也不用師父親自出手。我與明遠師兄對付他綽綽有余,至于他瞧得起還是瞧不起我們,可由不得他。當年我們未出生,師父瞧得起他,就與他過招。如若他再來,徒兒以為,不必太過抬舉于他。一頓臭罵,讓他羞愧難耐,自慚形愧。他自然就走了,哪里用得著什么大打出手。作為一個前輩,喜好奸詐詭計,耍刁使毒,還有何顏面立于天地之間。”費無極忍俊不禁。

正在此時,弟子進報道:“師父,武當山黃劍來信,請師父過目。”王世貞打開信件,一看,笑出聲來:“無極果然料事如神,老毒物說今年不來了,又是十八年后再來!不知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這字其丑無比。”費無極接過信件,一看,樂道。“果然其丑無比。”張明遠接過信件看了看,笑出聲來。“人也是其丑無比。”王世貞道。三人哈哈大笑,樂此不彼。

“為何老毒物喜歡十八年?”費無極撓了撓后腦勺,百思不得其解。“誰知道,這老毒物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過縱然他惡毒,貧道也并不會與他將計就計。”王世貞笑道。“不說老毒物了,還是說說京兆府。”張明遠笑道。“京兆府,此番去,不知會有什么見聞。此番下山,算是與世隔絕頭一回,想一想都激動萬分,不知會遇到什么人,碰到什么事。”費無極若有所思,眨了眨眼睛道。“你都長大成人了,莫非害怕下山,無極,為師覺得你應該不會害怕,你打小膽小怕事,不過與世隔絕三年了,應該有所歷練,是也不是?”王世貞捋了捋胡須,失笑道。

“無極哪里是膽小怕事,他小時候也是覺得,有我這師兄,故而撒嬌使性子。與世隔絕后,我才發覺,他可不是膽小怕事,反而膽大包天的不得了。有一次,他就把一條蛇盤在脖子上玩,師父,您且說說看,他膽小怕事么?”張明遠搖搖頭道。“師父,休聽師兄胡說,他在開玩笑,而且這玩笑有些大了,子虛烏有,是也不是?”費無極眨了眨眼睛,一怔,馬上辯解道,看著張明遠,不覺心里氣個不住,又急又氣,不知如何是好。

“看看你,火急火燎的,你一著急就口吃,說不出來了,是也不是?氣急敗壞了,有也沒有?看你素日也是頭頭是道,如何就百口莫辯了,豈不可笑。”張明遠道。“明遠師兄,你這是自尋煩惱。我可不像你,百口莫辯。與世隔絕倒沒什么大不了。下山也沒什么大不了。在終南山上,早已對許多香客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們爭風吃醋,讒言獻媚。好似江湖險惡,他們的嘴臉要多可怕有多可怕,要多無恥有多無恥,要多可悲有可悲。”費無極瞅著張明遠道。“無極,我怎么感覺你這是話里有話,好像在說我。你這與世隔絕后如何說話水平也厲害的不得了,好似更上一層樓了。人說江湖險惡,可你卻說,香客險惡。恐怕如出一轍。只是江湖有打打殺殺,而香客只不過尋常百姓的本來面目罷了。”張明遠搖搖頭,笑出聲來。

“好了,你們兩個小子,與世隔絕后,好像更為熟思了。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語,為師都聽的模棱兩可了。其實天下人間沒那么想的那般不堪入目,還有許多笑容滿面。你們要去天下人間走一走,看一看。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且不可胡思亂想,自以為是。須知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人間還有許多美好,只是許多人視而不見,豈不貽笑大方,令人匪夷所思。這般就難免叫人自尋煩惱,心煩意亂了,是也不是?”王世貞環顧四周,神情肅穆。

“他們這一回來,大家都不理我們了。”扁頭心里不痛快,嘀咕起來。阿長憤憤不平:“回來了也不消停,居然要下山去了。”“你們兩個發什么呆?”王世貞見扁頭、阿長心不在焉就問道。“師父,我們在想,二位師弟去了京兆府,想必會有所收獲,我們感到高興。”二人緩過神來,馬上微微一笑齊聲道。“謝謝二位師哥!”張明遠、費無極點了點頭。“不要這般說話,你們要玩得開心,有什么趣事,記得回來和我們說說看。”阿長笑道。“聽說京兆府的羊肉泡饃味道不錯,你們這下去了也好嘗一嘗。”扁頭黯然神傷,悶悶不樂。眾人哈哈大笑,樂此不彼。

王世貞帶著張明遠、費無極,且走且談,去往京兆府。見張明遠、費無極隨師父下山,扁頭、阿長可憐巴巴也無可奈何,目送張明遠、費無極漸漸遠去才悶悶不樂關上終南山的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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