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這次走鏢只是帶了個累贅，沒想到帶的不僅是個累贅，還是個瘋子。”

在馬恩發出“顛覆人類共同體”那一番言論之后，布魯斯像是無事發生一樣靠著墻壁，甚至微閉上了雙眼，已經打算無視馬恩小憩一會兒了。

“我是認真的！”

王鑄在一旁也像在看笑話一樣看著馬恩：“別開玩笑了，三戰結束后好不容易進入大和平年代，成立人類共同體，你說你要顛覆它？”

馬恩聽罷，神色變得失落和不甘起來：“三戰之前，我是一個科學家，參與的正是現在人類共同體的命脈——價值與貢獻點計算系統的研發，當然我并非主要的研發人員……”

“我當時的生活很幸福，我有兩個女兒，妻子很賢惠，父親也還健在，我原本以為…….”

“哦，所以這是一個大叔為了自己以前安定的工作，美滿的家庭的復仇故事？天真……”

“戰爭毀掉的可不止你一個人的生活。”王鑄看向馬恩的眼神透著寒光。

“這并不是我要這么做的原因！”馬恩感覺自己好像被誤解了，辯解起來。

“我要這么做的原因，是因為三戰之所以會發生……我也是罪魁禍首之一……”馬恩的聲音突然變小了起來，以致于王鑄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啥？罪魁禍首？”

“你們難道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戰的起因嗎？”馬恩有些驚訝。

“不知道，三戰開始的時候，我也才14歲吧……當時的我只知道人們在互相殘殺，我的父母被炸死了，然后我被一個雇傭兵團抓走…….”王鑄說著，下意識地想從口袋里掏根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在什么地方，布魯斯依舊一聲不吭，微閉著雙眼蹲坐在那兒。

“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的原因，就是因為價值與貢獻點計算系統。”

“你是說這個嗎？這個大家肯定都是知道的啊，畢竟據說當時貨幣不是統一的，然后各國就因此出現爭執之類的…….”

“不，事情遠沒有你們想的那么簡單…….”馬恩回答。

“其實在價值與貢獻點系統剛問世那會兒，它的前景是被無限看好的，在當時，階級矛盾已經非常嚴重了，而該系統的出現，大多數人都覺得能夠靠這個系統削弱貧富差距。”

“價值與貢獻點系統在當時被人普遍看好的是它能夠拂去經濟中的‘泡沫’和‘假象’，因為它所考慮的不是‘需求’，而是‘分配’，并且具有極強的邏輯性…….”

“等等！你說了一大堆我都有點跟不上了，能再解釋下嗎？”王鑄有些聽糊涂了。

“簡單來說，就是能夠‘物有所值’，一件商品的價格不會出現虛高或虛低，而是確確實實的明碼標價。”

“不過現在還是能夠砍價啊，像我買那些古董之類的就經常和別人砍價之類的。”布魯斯插了句嘴，沒有想到他也在聽。

“那也只限于小規模的交易。”

“那么服務業呢？像這種的我們價格定的貢獻點也都是自己定的吧。”布魯斯繼續說道。

“你想的很全面，然而你所說的一切，其實都是可以用這個系統檢測出來的，也就是用我說的‘價值點勘測器’，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測量出來，它們的價值點。”

“知道為什么人與組織是獨立的無法用貢獻點交易嗎，其實并不是這樣，人類共同體隱瞞了很多，只是因為人和物只是一個系統的兩個分支而已。”

聽馬恩解釋到這里，布魯斯終于睜開了他的眼睛，因為他感覺自己推測出了什么不好的東西。

“所以人和組織的價值點與一般的商品的價值點是不同的價值點？”

“沒錯，然后比如個人或者集體的行動，目標，選擇，這些其實都可以計算出價值點來。”

“那這又怎么解釋，拋開服務業，工人的工作又是怎么結算出貢獻點的？”

“這里看的不是工人的行動，而是結果，結果也就對應著實際商品，其實在最初，這個系統里面并沒有貢獻點，只有價值點，而這個貢獻點只是為了民眾方便交易所用的。”馬恩回答。

“這個貢獻點同時也是個幌子是吧？”布魯斯的盯著馬恩，他的臉色很差，相當陰沉。

馬恩似乎有些驚訝于布魯斯的反應，但是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點了點頭說道：“沒錯，這是個幌子。”

王鑄聽著他倆突然來了段莫名其妙對話，有些疑惑了：“等等，什么幌子？我怎么沒明白你們在說些什么？”

“剛才和你說過了吧，有關于‘人’的一切，都是可以用價值點測量的，行動，決策……”馬恩說到這里，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即將要說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一樣，不過事實也確實如此，他接下來說的話，確實讓王鑄不寒而栗。

“假設給價值點系統羅列出一堆選項，這些選項中有著人類未來要做的事，以及不做的事，而這些事，其實都是有它們的價值的，所以它們的價值點也能用系統測量出來。”

“而理所應當的，價值點最高的那個選項就是對人類最好的那個選項。”

“第三次世界大戰是早早就預謀好了的，而之所以能夠成功發起的理由，其實就是因為當時開戰的價值點是所有選項之中最高的，開戰的理由我當時已經記不清了，但是這個理由，其實也就是個幌子。”

馬恩看了看布魯斯和馬恩，兩人沉默不語，于是他繼續說道：“沒錯，這就是這系統的可怕之處，它甚至能夠預測未來，這樣說有些不準確，更確切地說，是決定未來。”

“事實也確實如此，對于價值點系統來說，哪怕是現在的全人類來說，沒有當時的戰爭，就沒有現在的繁榮。”

“盡管地球成了被拋棄的星球，但是事實是它確實該被拋棄了，它的資源早就被人類榨干了，三戰結束，人類加速了向太陽系全面移民的步伐，同時三戰也讓人類迎來了又一個技術爆炸，階級矛盾減緩，貧富差距縮小，社會開始井然有序……”

“哼…….”馬恩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但是啊，這樣的繁榮，就是建立在現在已經是一顆灰色星球的地球之上啊，同時，我們的未來也依舊在被一個系統決定著。”

“人類共同體議會，在成立之初，是由先前的各國政要組成的，然而短短六年，已經逐漸被一幫科學家取代了，因為政治什么的，已經不需要了，價值點這套系統會篩選我們的決定，得出價值點最高的選項，他們只要安心地給這套系統維修保養罷了。”

馬恩的話說完了，布魯斯眼神有些懶散地看著地面，王鑄的表情有些錯愕。

“所以你說你要顛覆人類共同體？你要怎么做？”布魯斯開口了。

“價值與貢獻點系統最初是由舊紀元中國的團隊研發的，后來由聯合國的科研團隊合力完善，我查過資料，在中國上海的一處研究所，便是這系統最初成型的地點，那里應該有子程序，只要破解了子程序，一旦讓破解程序接入系統，我就可以使這套系統徹底瓦解！”

“你不是參與過價值點系統的研究嗎？當時沒有備份嗎？”王鑄問。

馬恩搖了搖頭：“我是在聯合國合作研發的時候加入的，當時的資料在系統完成后就全部銷毀了。”

布魯斯雙手抱胸，冷眼看著馬恩，說道：“那你就能肯定那個研究所的資料沒有被銷毀？”

“這……”

“就算沒有被銷毀，萬一研究所已經在三戰中被毀掉了呢？或者研究所的資料早就被盜竊了呢？”

“我……”馬恩想要找些話反駁布魯斯，卻發現自己找不到什么理由。

“你也看見這艘星艦上的人了，這些家伙不是那么好對付的，地球的哨站離星球那么遠就能看出問題來了，這里早就脫離人類共同體的管制了。”布魯斯不斷地給馬恩潑冷水，毫不留情。

“至少我也過來試過了！”馬恩吼道，“反正現在我們也被抓在這兒了，我也沒啥希望了！”

“我說過我們會一直被關在這兒嗎？”話鋒一轉，布魯斯的嘴角微微上揚起來：“我們還有的是機會。”

“這話什么意思？”王鑄有些懵了。

布魯斯的臉上掛著一個神秘的微笑，悄聲對兩人說道：“因為我們現在，可是人家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