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緩緩地睜開了雙眼，他的耳朵傳來一陣一陣輕微的嗡嗡聲，有些像飛行器發動機運行的聲音。

他的腦袋有些疼，他發現自好像躺在一張床上，等到他收腹想要起身的時候，胸口突然傳來一股陣痛，這時他發現自己赤膊著上身，胸口那里有一個傷疤，貌似做了加速愈合的處理。

布魯斯這時才想起了之前發生了什么事，他環顧四周，自己好像在一間醫療室，在他附近的都是一些醫療器具，并且是在一艘飛行器上的醫療室，因為這里還有窗口可以看見外面的景色，透過窗口，他看見了漆黑的深空，還有離他越來越遠的地球。

窗口很大，布魯斯可以看見地球的全貌，他們貌似還沒出地球多久，地球還是那個樣子，一顆灰色的星球。

“結束了嗎……”布魯斯喃喃道，就在這時，醫療室的門打開了，布魯斯回頭看過去，發現馬恩進來了。

“布魯斯！你醒了！”

“馬恩？”

“太好了！他們還說你的情況很嚴重呢，我們現在在大維京的星艦上，你醒了，終于……”馬恩說著，聲音越來越小了，最后沉默了很久。

“對不起啊，布魯斯。”最后，馬恩說出了這句話。

布魯斯楞了一下，然后趕忙笑著擺了擺手，說道：“哦，沒事的，我這不還好好地活在這兒嗎？哈哈。”

“不，我不是單純地指我開槍的那件事。”

“嗯？”

“我是指全部，也許從最初開始，我就是錯的，我甚至都不應該萌生去地球的想法，然后找到你們。”馬恩局促地摸著手，說道。

布魯斯聽罷，表情變得有些復雜，輕聲說道：“沒有什么對錯的，馬恩。”

“我說你們是錯的，其實也只是對我自己的一個安慰和借口罷了，我只是不想讓現在剛剛回歸平穩的一切再次變得混亂不堪罷了。”

馬恩聽完布魯斯說的話，低下頭，猶豫了很久，還是開口了：“那你是怎么看的，那個系統，價值點系統。”

布魯斯看了看馬恩，然后將目光移向別處：“算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我再多告訴你一些事吧。”

“天啟者，你了解多少？”

“天啟者……這是什么？一個地下組織嗎？”

“算是吧，這是在三戰爆發后才成立的地下組織，后來逐漸發展成了教派，他們奉行的教義。就是‘天啟’。”

“那是什么？”

“因為戰爭的爆發，進而對人類的失望，他們的教義，就是毀掉一切，重建一切，即為天啟。他們進行這一切的開始，就是‘新人類計劃’。”

“好吧，我大概理解了這個教義是什么意思了……”馬恩甚至都不敢想象“天啟者”是一個什么樣的教派，他打了一個寒噤。

“當時他們在世界各地收養因戰爭爆發而無處可歸的孤兒，我就是其中之一，五至十五歲，都是他們的目標。”

“忘了和你說了，這艘星艦的主人，埃德，也是一個新人類。”

“什么？”馬恩大吃一驚。

“沒錯，他當時是我們那些小孩中年紀最大的，當時應該也有和他同年齡的人，不過都沒有經受住接下來到來的實驗和競爭……”

馬恩看著布魯斯，布魯斯此刻的眼神終于出現了一絲絲的實在性，卻是實在性的厭惡與恐懼，以前馬恩看著布魯斯的眼神，往往是或懶散，或自信，或輕傲，但是那些都是虛浮的。

馬恩猶豫著，最終還是問出口，盡管這樣問很不合禮儀：“那些實驗和競爭，都是些什么？”

“這么和你說吧，我的爆發力是與我同身材的人類頂尖身體能力的數倍，我擁有更敏銳的五感，肌肉密度，骨骼強度，體脂率…….我可以做到一心二用甚至三用，可以在一秒內完成十二位數的運算，我可以在強輻射環境下多待好幾秒，極端溫壓我都能耐住，你知道嗎！”

布魯斯越說越急促，情緒也越來越激動，等到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的時候，才后悔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低語了一聲。

“你知道這有多痛苦嗎……”

馬恩看著布魯斯，他這時想起了王鑄對他說的話：戰爭毀掉的可不止你一個人的生活。

“當然了，像埃德，他對自己的強大是滿意的，他也醉心于強大，臣服于強大。”

“當時，和我一起被收養的孩子總共有一千多個吧，除去因為實驗失敗的個體，還有排名機制，埃德當時就在前列。”

“每隔一段時間，會有篩選，就是我剛才說的競爭，排名低的要和排名高的決斗，兩人中只能剩下一個人。”

馬恩聽到這里，咽了咽口水：“你們還要殺自己的同伴嗎…….”

“那最后為什么剩下的兩百人都死了？只剩下十幾個新人類？”

布魯斯看向了馬恩，笑了笑，可這笑容卻是很勉強，很悲涼的笑：“很簡單啊，我們是新人類啊，我們不是人類。”

馬恩似乎聽出了這句話的內在含義了，他已經可以想象出布魯斯以前經歷了什么了。

“那你和埃德，還有一些新人類，又是怎么……”

“別問了，馬恩，別再問了。”布魯斯的聲音很輕，輕聲地懇求道。

馬恩被布魯斯這么一提醒，才發覺自己已經在深挖布魯斯的過去了，然而這些過去只會給布魯斯帶來痛苦的回憶，這時，他想起了一件事，在和布魯斯談過之后，他更加地確信了，沒錯，他得告訴布魯斯。

“布魯斯，我決定要改變了，我果然還是不打算放棄了。”馬恩輕聲地說道，臉上的笑容溫柔而自信。

“什么意思？”

“回到火星后，我打算競選人類共同體議會的議員。”

“是嗎？”布魯斯有些驚喜，笑容也很欣慰。

“還有普德，埃德為了取回他的星艦，還到了地球獨立團的根據地，不知道為什么，當時埃德竟然還想挖走他，并表示甚至愿意為他購買移民ID，但是普德還是留在了那兒，而我在當時，也和普德談了談。”

“我打算和他保持聯系，普德也不打算在宇宙中劫掠了，他想換一種方式改變地球，他想讓地球回到人們的視野里，而我也會盡可能幫助他，這也會成為我競選人類共同體時的助選政策。”

“確實，比起毀掉一切，明明還有更多可以做到的事情，我和普德，想讓地球重新回來。”馬恩看著布魯斯，他的眼睛清澈無比，也堅定無比，這樣的堅定中，卻沒有憤怒與絕望。

“這很好啊，馬恩。”布魯斯在心底里由衷地為馬恩感到高興。

“從我昏迷到現在，已經過了多長時間了？”布魯斯問。

“大概十個小時吧。”

“這種時候，王鑄應該已經快到火星了吧……你可能還不知道，我當時還有些怕會死在這兒，所以就讓王鑄去那艘星艦把‘大維京’給招了過來，然后讓他乘仙女座先走了。”

“布魯斯。”

“嗯？”

“你是為什么要成立一個星際護航組織，做一個，嗯…….鏢師？我感覺，明明憑你的能力，可以做到更多的事情的，像埃德，他現在又是‘大維京’的老板，又是人類共同體議會的議員。”

“我看武俠小說，上面說，厲害的鏢師，雖說有鏢局，卻當以四海為家，像我這種沒有歸屬的家伙，四海為家應該就是我的向往吧。”

說著，布魯斯和馬恩都看向了窗口外漆黑到無窮遠的宇宙，還有閃爍的行星與星云。

“終于，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