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這群人開始在榆樹村內肆意殺戮的時候，不遠處的天王山頂峰之上，姬無道背對著兒子遠遠的眺望著榆樹村的方向。

兩人身后是一座早已經破敗不堪，只剩殘壁斷垣的小石廟。廟中供奉的神像早已不知所蹤，只余一只底座還可以依稀看出形狀。

此時的老道神色有些唏噓“明兒，你我從姜家出逃至今也有些年頭了吧？”

姬啟明神態恭敬“父親，足有九年又十個月了。”

對于此事，他倒也記得清楚，那無數個被追殺的夜晚，數次的死里逃生，真仿佛是就在昨日一般，若非是······他又怎么還有機會站在這里？

“是啊，快十年了啊，天地復蘇也快要到十年之期了啊！那你又可知當初為何我們父子會被姜家之人追殺嗎？”

“父親，孩兒實是不知。”姬啟明神態依然崇敬，但卻也難免流露出幾分憤懣之態。

姬無道嘆了口氣，聲音愈加蕭瑟：“是啊，你不知道的，否則你又怎么會出賣為父，為那姜家效命呢？”

姬啟明大驚，渾身冷汗直冒，身子急劇退后，慌忙出聲解釋道：“父親，你說什么？孩兒怎么會出賣父親？孩兒冤枉啊！”

姬無道回身，盯著兒子手上的小動作搖了搖頭“不必費心了，在到達山頂之時我便令人屏蔽了此地的信號，想來那時你已經將消息傳出去了吧？

也是啊，若是不讓你將我已經到此的消息傳出去，京都那人又怎么會放心呢？想必那人現在定會是在嘲笑我蜉蝣撼樹，不自量力吧？”

他頓了頓，似是在緬懷過往，隨后又自嘲的笑道：“也對啊，連自己的兒子背叛了自己都不自知的蠢貨，又怎么會放在他的心上呢？

畢竟，他可是京都姜家的少主啊！哈哈哈······可他恐怕以為我不知道，這天下原本是我姬家的天下，天地之正統，大周的皇族。他們不過是一群竊居高位的奴仆罷了。”

姬啟明徹底驚了，他不明白父親話里的意思，什么叫這天下本是姬家的天下？還有什么大周皇族？

縱觀整個歷史上，哪里又有過以周為國號的朝代了？莫非是自己父親受不了自己的背叛，這是瘋了？

“父親，我真的沒有背叛你。”姬啟明雙膝跪地，不停的出聲解釋，卻又疑惑的問道，

“還有你說的是什么瘋話？什么大周皇族？”

姬無道詭異的笑著，并未回答他的問題，“有沒有背叛，你心里不是最清楚嗎？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至于大周朝，那是我姬家先祖所創立的國度，據記載大周朝統御天地，威服海內，更有眾多修士聽命行事，天下莫敢不從。”

說完又繼續自顧自的說道：“明兒，你可知為什么為父要帶你來這天王山，而姜家少主又為什么不阻止嗎？”

他不等姬啟明回答，繼而攤開手臂，似要擁抱整座天王山“因為啊！這整座天王山，他們打不開。”

“他們以為這地方已經廢棄了，即便是天地恢復此地也是一處無用之地了。”

姬無道興致高昂，臉色也開始變得有些潮紅。

“可是他不知道，天王山，天王山。此地是有限制的，乃是大法力的修士使下的手段。”

“唯有皇之后裔才能有資格開啟此地，唯有我姬無道才能真正的開啟此地。”

他詭異的嘲笑著：“就算是再給他們千百年的時間，他們也沒有那個資格。明兒，你知道那是因為什么嗎？”

姬啟明緊了緊喉嚨，咽下因為緊張而瘋狂分泌的唾液，結巴著問道：“因為什么？”

“哧······”

一道厲嘯聲響起，隨后便看到姬無道的手臂已經穿透了自己親生兒子的胸膛。

“為什么？父親。”

“因為，想要開啟我姬家真正的祖祠，不僅需要山下的封印打開，還需要的是我姬家弟子的鮮血啊。”

姬無道神態悲切，另一只手順勢接住兒子的身軀，擺正他的身體讓他能夠舒服的躺在地上。

接著用那雙沾滿兒子鮮血的手掌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輕聲呢喃“你雖然性子懦弱，但卻最合我心意，你母親當年又是為我而死。

可是，為什么你卻背叛了我，背棄了我姬氏家族。姜家原本不過是我姬家的臣子，這群逆賊卻奪了我姬家的江山。

原本這一切都是我的，這天下也應該是我的。

而你，我的兒子，我姬無道的親生兒子卻為了那群豬狗不如的奴仆，背叛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滑天下之大稽。

你說，你讓我怎么能夠容得下你？”

姬無道說到此處，平復了一下有些激動的心情，像是在對兒子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所以，為了父親，為了我姬家的皇圖大業，你就安心的去吧！”

說著他還不忘手上用力，那只在兒子胸膛內的手臂狠狠地轉了個圈。

最后用力的時候，他赤紅著雙眼，神色變得猙獰無比。

此時的他不像是在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而像是在對待自己的生死大敵，生怕對方死的不夠徹底。

姬啟明此刻也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自己這位父親，自己有沒有背叛過他真的重要嗎？

他為了那所謂的大業已經瘋魔，該到犧牲自己的時候，他也是絕對不會手軟的。

“父親，祝你美夢成真，孩兒與母親在下面等你！”

說完，他神態漸漸平靜，死死的盯著父親那張變得陌生的臉，漸漸地走向自己的死亡。

“轟······”

伴隨著天邊又一聲雷響，豆大的雨點開始滴落，并逐漸勢大，瓢潑般灑落，似也在為這父子相殘慟哭流涕。

姬無道冷漠的站在雨中，任由雨水從眼角滑落，卻在雨水滴落的瞬間拎起兒子的尸體如同破麻袋一般用力一甩，準確的落到破廟的祭壇底座之上。

“你看不到那一天了，我一定會繼承先輩的遺志，恢復祖先的榮光，大周當為天下正統。”

姬啟明的鮮血緩緩的流淌著，很快便染紅了整個祭壇。

祭壇上開始有莫測的氣息浮動，很快覆蓋了整座破廟，接著是整片山頭，繼而朝著山下蔓延而去。

不多時，在吸收了姬啟明的全部血液之后，這座小祭壇上方的空間逐漸扭曲，先是出現一方黝黑的洞口，接著一條七彩斑斕的階梯漸漸浮現。

姬無道面色一喜，快步走進洞口登階而上，黑洞再是一閃，將姬啟明的尸體和姬無道的身影吞噬之后，便消失無蹤。

山頂再次恢復了寂靜，只有大雨宣泄，仿佛這里從來沒有發生過什么。

榆樹村內，黑衣人死士不斷的殺戮著，此時留在村子里的多半是行動不便的老人和孩子，可他們并未留手，反而愈加無情。

血腥味很快蔓延了整個村莊，染紅了這片原本寧靜祥和的土地。

最終，在確認村里沒有任何活口之后，開始冒著雨有紀律地向著祖祠的方向聚集。

祖祠上方的榆錢樹，枝葉不停的扭曲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嫩綠逐漸枯萎。從枝繁葉茂開始慢慢縮水，樹葉伴隨著雨點噼里啪啦的飄落。

“轟隆隆······”

山下，那顆籠罩著整座榆樹村，庇護了余家不知多少代，更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月的榆錢樹，終于伴著這座它守護了無數歲月的村莊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