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姜尚與姬蘭的婚禮,姬昌有不一樣的想法。
他認為,姜尚在岐周的地位還不夠。
這是他姬昌親自從朝歌帶回來的人才,如果得不到足夠的威望,就難以發揮出姜尚的全部實力。
如果不能發揮姜尚的全部實力,就太可惜了。
岐周,雖然有他姬昌,還有姬考,以及姬考的弟弟們,但是,姜尚是不可缺少的。
姬考是岐周的未來,不能太勞累。
岐周,就缺姜尚這種文武雙全、綜合素質極高的人才!
姬昌,一直夢想著,他能有姜尚這樣的兒子。
姬考,大概是最接近的一個,所以他成了伯邑考,岐周的太子。
但是,姬考還是有些稚嫩了。
而姜尚,就非常老道。
更主要的一點,姜尚多年居于朝歌,了解殷商!
放眼當今的岐周,能比姜尚還了解殷商的,恐怕沒有人了。
了解自己的對手,很重要!
姬昌,自詡是殷商通。
對殷商兩代天子都研究得透透的。
無論是文丁,還是帝乙,姬昌都能夠周旋。
不過,有姜尚這樣土生土長的殷商本地人,就更好。
雖然已經授予姜尚岐周執政官的大權,還進行了飛熊入夢的造勢,但是,姬昌還是認為,對于姜尚的包裝不夠。
他要重用姜尚,就要讓姜尚獲得一定的實權。
空有執政官的名頭,卻無人聽令,是比較尷尬的。
賜婚姜尚與姬蘭,使姜尚成為姬家的女婿,是一條手段。
但是,還能在這條手段上,再做文章。
姬昌,展開了自己的想象力。
他想到了自己的祖父、姬亶。
不如追溯祖父的聲望,來提升姜尚的名氣!
本來,姬昌是想借助父親姬歷的名聲。
姬歷也是岐周非常強勁的領袖,甚至比姬亶的人氣更高。
但是,姬昌不想再提自己的父親。
這是他心中的痛。
他的父親姬歷,被活活餓死在殷商,他有陰影。
還是借姬太公的名聲一用!
有了素材,就要布置劇情。
如何才能把姬太公的名聲嫁接到姜尚頭上呢?
姬昌陷入了沉思。
而且,姬蘭馬上就要出嫁,同樣是大事。
干脆,合二為一!
與其分開來辦,不如就在姜尚和姬蘭婚禮的當天,用姬太公的名聲來包裝姜尚!
最后,姬昌把這件事交給了姬蘭。
姬蘭很有才華,可以為父分憂。
這樣,姬昌就沒有繼續頭痛怎么包裝姜尚了。
姬蘭很用心。
她建議,為顯示招攬人才的誠意,姬昌需親自去請姜尚。
雖然姜尚是被從朝歌請來的,但與其他酒囊飯袋的地位沒啥分別,并不能體現出尊貴。
“父親,不管是借助何人的名聲,都要有你做出姿態。岐周,現在是你當家。如果你能尊敬姜尚,那么就沒有人敢輕易忤逆姜尚。”
“蘭兒,你說得對!你要為父怎么做?”
“在公開的場合,讓更多人知道,您對姜尚的尊敬。”
“婚禮上嗎?”
“不,不可以。那樣會折損您貴為岐周之主的形象。”
“嗯,也對。如果那樣的話,反而讓姜尚無所適從,興許還落下個狂傲不羈的名聲,不好。”
“您要專門走一個環節,不摻雜其他任何事情,就是去請姜尚,向岐周所有人展現您的禮賢下士、求賢若渴。”
“哦!何時?何地?”
“婚禮之前,渭水之畔。”
姬蘭的解決方案,令姬昌非常滿意。
或許,他的確是低估了自己的這個女兒。
對于包裝明星的事情,姬蘭很有一套嘛。
或許,以后關于包裝人才的事情,就交給姬蘭去做好了。
按照姬蘭給出的包裝方案,婚禮當天,姜尚換上禮服,乘著馬車來到了渭水邊。
他要等待姬昌前來請他。
這實在有些裝。
但是,這就是劇本,他夫人、未來夫人的劇本。
要結婚了,起碼第一件事要讓夫人滿意。
劇本很簡略。
他的任務,就是等。
在渭水邊,等。
為什么要在河邊?
因為渭水,是岐周最知名的河流,也是最有價值的河流。
換句話說,渭水,是岐周母親河一般的存在。
提到渭水,岐周人心里必然是一股敬仰、自豪之情。
這是很有正能量的一條河流。
對于岐周來說。
除此以外,就是姬蘭的浪漫主義幻想。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她仰慕的男子,也在河水之畔。
姜尚到得很早。
他很重視!
不過,就這樣站在河邊等,意圖也太明顯了。
太不自然!
雖說是演戲,但也要盡量自然一些。
天然去雕飾。沒有表演痕跡的演戲,才是真的好戲。
對著河面整了整儀容,很好。
很帥。
又擺了幾個姿勢。
不好,酷倒是酷,但太浮夸,甚至有些輕佻,不符合重要人才的穩重氣質。
穩重!
姜尚眼睛一亮。
他終于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一個元素。
他是岐周安邦定國的大才,必須穩重!
要讓所有的觀眾感覺到安全感。
要讓別人愿意信賴他!
對,安全感!信賴感!
如何才能穩重?
既穩又重。
穩,站得穩。
不如坐下來!
坐著的感覺更穩!
重,是氣場,不倒的氣場。
姜尚已經坐到了岸邊。
雙手壓在膝蓋上,很穩重。
可這樣還是不夠自然。
坐在岸邊,難道就這樣傻傻地坐著嘛?
可以釣魚啊!
姜尚計上心頭。
但,沒魚竿……
嗯……
姜尚立馬起身,從樹上掰下來一根筆直的枝條,剝去樹葉,充當魚竿。
魚竿要有釣鉤和釣線。
釣鉤是沒有了,不過也不需要,反正不是真的釣魚。
釣線,有。
姜尚命馭手解下了纏在馬車上的絲線。
這絲線,是纏在馭手的扶手上,方便抓握的,被拆下來給了姜尚。
姜尚微微一笑,把絲線系在魚竿前端,往前一拋,絲線就漂在了河面上。
他把線收回來,在末尾系上了一塊小石頭。
噗通!
小石頭沉入河面之下,把釣線繃直了。
這就有了釣魚的樣子了。
姜尚非常高興,他就坐在地上等姬昌來招攬人才。
姬昌掐著點過來了。
很遠,姬昌就下了車。
兩百名衛兵迅速站成兩排,中間留出兩丈寬的過道,一直延伸到了姜尚釣魚處。
隨行的,還有十幾位大臣,以及五名貼身侍衛。
看到姜尚席地而坐的背影,姬昌微微一笑,心里念道:“喲!你小子挺能演啊!”
有大臣不耐煩了。
這個姜尚,還不趕緊起來給大王行禮。
不過走走過場,真把自己當根蔥啦?
姬昌止住了不滿情緒的蔓延,微笑道:“看看我們發現了什么?一個在河邊垂釣的年輕人!我有預感,這個人,將給岐周帶來新的氣象!”
“……”
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這一老一少,還飆起演技了!
“今天的外出打獵,就到此為止。我們去看看這位年輕人是不是岐周的福音。”
“這位先生,渭水的魚兒可肥?”姬昌在姜尚身后道。
“老先生,渭水,岐周的母親河!這里的魚,當然肥美!但凡釣魚者,必要在渭水之畔垂釣。天不負岐周,渭水這條母親河更不會負岐周。”
姜尚并沒有轉身,還在假裝釣魚,甚至裝模做樣地扶了扶魚竿。
姬昌很滿意。
他們,都入戲了。
“吾觀先生胸懷岐周,有英雄氣象。不知,先生是否曾為岐周謀劃?”姬昌耐心道。
“岐周興亡,匹夫有責。吾輩居于岐周,自當為岐周效力,為岐周盡忠!”姜尚慷慨激昂道。
“先生認為,岐周之于殷商,何如?”
“現在不及,但未來可期!”
“如何可期?”
“殷商,乃天下共主,如日中天。現在的天下,還是殷商的天下。然,殷商已有五百年。天道輪回。天下,不可能永遠是殷商的。岐周,就是殷商之后,新的天下之主!”
“何以見得?吾聞九侯聰慧,鄂侯深算,他們皆擁多城,威勢鼎盛,直追殷商。他們,難道不比岐周更強?況且,岐周地處偏遠,積貧積弱,不要說殷商,恐怕就連九侯、鄂侯的領地也競爭不過啊。”
“我不這樣認為。當今天下,諸侯無數,強人甚多!但是,能成氣候的,僅僅是殷商天子和西伯侯!”姜尚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
他指著波光粼粼的渭水河面道:“九侯與鄂侯,在西伯侯面前,差之遠矣!岐周,雖地處偏僻,但絕不弱!殷商有肥沃的河洛平原,岐周有渭水哺育的周原!岐周,有不輸于殷商的勇士,有不低于殷商的智謀。岐周,不比殷商差!倘若要選一個代替殷商執掌天下的邦國,就一定是岐周!這是天意!天要興周!”
說到最后,姜尚激動地舉起了雙臂,仿佛是看到了岐周君臨天下的一幕。
一轉身,姜尚看到了姬昌,以及眾多隨行人員。
“額,額……沒想到是大王。請恕姜尚無禮。”姜尚低頭躬身道。
“好啊,好!姜尚,你是上天賜給岐周的人才,大才!”姬昌扶起了姜尚。
至于其他人,完全被姜尚的演講震撼了。
他們從未像現在這樣,以身為一個岐周人而自豪!
就連那些衛兵們,也站得更挺拔了!
“諸位,”姬昌把姜尚拉到所有人面前,介紹道,“我要曝姬太公的一件事。我的祖父,姬太公,開啟了岐周的新時代。那個時候,我還小。太公他老人家為岐周操勞了一輩子。他常常說,岐周會有一位大才,能把岐周推上更高的巔峰。今天,我想,姜尚,就是太公期望的那位大才!”
所有人點頭,姜尚剛才的表現,確實驚艷!
“姜尚,請為岐周工作!我代表所有的岐周人,代表太公,請你為岐周效力!”姬昌一邊說,一邊給姜尚行禮。
姜尚迅速跪拜在地,感動道:“承蒙大王錯愛,臣姜尚,效忠岐周!”
姬昌扶起姜尚,道:“今后,姜尚,就是被太公感召來的人才!我們就喊他太公望!”
太公望!
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這畢竟是演戲,姬昌未免太放低姿態了。
太公,是姬昌的祖父!
喊姜尚為太公望,這是給了姜尚多高的輩分!
太公……望。
雖然是三個字,但更多人注意到的恐怕是前兩個字吧。
看來,姜尚是鐵定要被姬昌重用了。
以后再不聽姜尚的話,就是不聽太公……望的話了。
接下來,姬昌命姜尚與他并肩行走,同乘一輛座駕返回婚禮現場。
而姜尚的馬車夫,趕緊去河邊,解下了那根絲線,稍作猶豫,連那根簡易魚竿,也帶了回去。
同一天,姜尚娶了姬昌的女兒姬蘭,并且還成為了太公望。
位極人臣。
姜尚,迎來了他效力岐周的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