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你是看到了我嗎？”

忘憂點頭：“看到了你們。”他指指柳花知和虞藍。

“有你嗎？”梅香笑問。

“當然了。”忘憂也笑著回答，手指蜷縮在袖子里道：“不然我怎么會說是美好的未來呢。”說完他話鋒一轉，看著窗外道：“竺倉就在月湖中央。”

葉素榕意味不明瞧了他一眼，沒說話眼神順著窗外看過去站起來，走過去靠在窗子旁。窗戶正對月湖，恰好可以看到他跪在湖中央，似乎很虛弱搖搖欲墜的模樣。

“他怎么會突然過來？”柳花知看著窗外嗤笑：“難不成現在開始洗心革面了？”

忘憂搖搖頭：“誰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只是突然來到了這里然后，從那天開始一直跪在湖中央，已經過了好幾天了。”

“你怎么想的，梅香？”

梅香只是看了眼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靠在窗子旁的葉素榕，抿了抿唇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過去看看吧。”

忘憂皺眉剛想說些什么，梅香就打斷他：“總歸他來這里不就是想見我么？”

見她這樣忘憂收聲了。

梅香嘆了口氣，推開門走出去，來到月湖。嚴格來說這只是個月湖面，湖底還不知道在哪里。竺倉跪在湖中央，湖面沒有倒映出他的身影。聽到腳步聲他抬頭，往日看上去溫潤的面龐也消瘦了許多，長發濕漉漉的貼在臉上，看上去很虛弱。

“你來了。”他笑笑，“不這樣還真見不到你。”

梅香站在湖邊，有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沒說話，似乎覺得現在跟他說話只是在浪費時間。

“這模樣還真有點熟悉。”竺倉動了一下，月湖立馬把他扣在湖面不得動彈，他微微皺眉，繼續難耐道：“好像，我曾經也這么看過你？真是時過境遷。”

梅香低頭看著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竺倉笑道：“只是，我該死了。”

“你該死了？”梅香的手在袖子里握成拳，有些冰冷道：“那你為什么不早點死？現在死干什么？”

竺倉靜靜地看了她一會，隨后有些疑惑道：“你為什么生氣？這不都是怨你么？若不是你沒有管理好怨氣，我又怎么會被這種惡心的東西糾纏附身？我原本可是應該有個大好人生的。”

“如果你能早早發現問題，我也不會去殺人，這不都是怨你么？”

“那本就不是我的職責。”梅香道：“你殺人少拿我當借口，以為這樣我就會愧疚么？我憑什么要為你犯的錯承擔責任？”

“哈，真是能言善辯。”竺倉搖搖晃晃直起身子，站在湖面上，與她相隔幾步之遙笑道：“還以為你會像以前一樣那樣對我呢，果然有些人演一遍就不能再演第二遍么？”

“但是，總的來說的確是你的不對。”竺倉繼續道：“如果你當時能夠好好的凈化，我就不會被附身，也不會出現殺人，那些無辜的人也不會死了。”

“不理論你認不認，我的確都是因為你而產生出來的錯誤。”

“去你媽的吧！”柳花知聽了半天，忍不住沖出來沖著竺倉冷笑道：“我還第一次見這么不要臉的人呢！你這么死要活要的想要小梅花負責，難不成是想當她兒子么！”

“什么？”竺倉沒了笑容。

“哇，那我和婉婉可不要這么厚臉皮的兒子。”葉素榕笑著走出來，站在梅香身邊，一臉嘲諷道：“有這么大老東西做兒子，都把婉婉說老了。”

竺倉站在湖面中央，連笑容也收回去了，面無表情的臉看上去有些瘆人。

“你就是靈妖？”他說：“如果沒有我，你們一族可就不會死了。我可是因為忘川才出現的，難道你不該怨她？”

“兇手還在這里給自己找借口呢！真是笑死我了！”柳花知擼起袖子好像要沖上去揍他似的，大聲道：“你殺的人我為什么要去怨別人？不管怎么說動手的都是你這個兒子吧！”

竺倉眉心抽抽，沒再說話。

梅香這才問道：“所以你出現在這里到底要干什么？”

竺倉扭過來看她，又換了方向，看向大門的位置扯出一絲詭秘的笑容：“不是說了，該到我死的時候了。除了月湖和你的本源珠，沒人能夠殺死我，即便是這個小子也不行。”他指指葉素榕：“這家伙力量沒恢復完全，所以還是很弱啊。”

“想想我因為無聊殺了那么多人，真的是也挺無趣的。”竺倉扶額無奈道：“我原本也只是想找找有沒有跟你同樣的力量呢，現在看看好像的確沒有。”

“你就因為無聊殺那么多人？”梅香幾乎是怒火中燒，杏子眼明亮的好像能夠照出來一切丑惡。

竺倉與她對視，隨后淡淡道：“所以我很討厭你的眼睛，太亮了。反正你們總想要我死，不是嗎？我去死了你們還不高興？”

“不過，死之前我可要送你一份禮物，忘川。”他揮袖，涌起一股水流落下來，變成水幕遮蓋住眾人的視線。梅香被葉素榕護著，只能隱隱約約看到水幕中有巨大的黑霧蔓延出來，幾乎要包裹住整個湖面。

黑霧實在是太過濃稠腥臭，幾乎令人作嘔，就連月湖也無法消除。在那黑霧之中，梅香看到竺倉站在里面，指尖托著她另一半的本源珠，在這么多黑霧侵蝕下，半顆珠子扔散發著瑩瑩光芒，卻因為寡不敵眾而顯得十分單薄，幾乎下一瞬就要被吞噬了。

“不行！”梅香氣急，本源珠如果被污染對于她本人來說也是巨大的打擊，她的生命來源就是這顆本源珠，如果珠子沒了……

她也就要死了。

“竺倉！”梅香想要沖進水幕卻被葉素榕牢牢抓住，“婉婉，冷靜點。”梅香眨眨眼，猛地搖頭看向竺倉，不可置信道：“他居然迷惑我？！”

“如果你沖進去才是中了……”話音還沒落，就見一個身影沖進了水幕，忘憂抓著那半顆屬于梅香的本源珠扔出來，似乎還說了些什么，但是什么都聽不到了。

因為他沖進去那一刻就卷起了巨大的風浪，混著屬于月湖的水浪和黑霧，越滾越大，似乎要將整個異域城毀滅似的。

“忘憂！”梅香眼睜睜看著忘憂的身影消失在黑霧間，隨之而來的是他拋出來的半顆本源珠，沒有沾染一點點黑暗，顯得是那么的瑩瑩光輝，那么的溫暖。

“不行……”梅香看也沒看半顆本源珠，只是有些愣愣地看著黑霧風暴，呆呆地沒有回過神。

剛剛忘憂是不是說了什么？但是她什么也沒聽到，到底說了什么？為什么忘憂一下子沖進去了？那樣豈不就是中計了？忘憂死了嗎？不會吧，怎么可能就會那樣死了？這都是假的吧，剛剛他不是還好好的站在那里嗎？

“忘憂？”梅香想要過去，但是被葉素榕拽住了手，他垂著眼道：“眼下不是傷心的時候，先要解決這個風暴。放心吧，他肯定不會那么容易就死的。”

“對。”梅香囫圇擦擦眼淚，撿起半顆本源珠合成一起吶吶道：“忘憂怎么可能就那么死了，肯定不會的。先解決這個風暴，得先解決這個風暴。”她深吸了一口氣，含著淚水逐漸冷靜下來，看著越來越巨大的黑霧風暴。

“到底，竺倉想干什么？”梅香猛地回過神，對柳花知大聲道：“你快帶著虞竹離開這里，不然你們也會被波及的！！”

柳花知看了看那巨大的黑霧風暴，又看了眼普通人虞竹，咬牙拉著他就跑，直到跑出了月湖的范圍才停了下來。

“這月湖，是有結界么？”柳花知想要伸手觸碰，立馬像是被灼傷一樣收回了手。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葉素榕和梅香處于風暴中，幫不上一點忙。

“媽的！”他錘了下結界，垂頭喪氣的很。

“先去疏散那些異域城的人吧。”虞竹拉著他，有些冷酷道：“如果他們倆也攔不住的話……只能想最壞的結局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柳花知甩手紅著眼看他。

“是事實，現在我們只能冷靜了，因為我們根本幫不上忙。”虞竹繃著唇，看上去很是憤恨。

柳花知愣愣地看著他，收回了手。

……

這黑霧比想象中更濃稠，似乎是一代接一代的怨氣凝聚，根本不是一時半會能凈化的了的，更別說這風暴還在慢慢膨脹。

無論是單靠梅香還是葉素榕，都沒辦法解決。

梅香調動月湖靠近黑霧，想要一點一點平息這股怨氣，可是卻如同杯水車薪，一點用也沒。

“婉婉，過來。”葉素榕看上去很平靜，他沖梅香招手道：“你過來。”

“怎么了？”梅香不明白，月湖的結界撐不了多少，再這樣下去這黑霧很快就會蔓延出去，到時候不僅僅是異域城遭殃那么簡單了。

她過去被葉素榕一把抱住，只聽他埋在她頸肩悶悶道：“說實話，這世界怎么樣我一點也不在乎。”

梅香不解，但還是拍著他問道：“怎么了？”黑霧慢慢延伸，漸漸將兩人卷進來。

“素榕？在這么下去，我們兩個人都得被卷進去。”

葉素榕不為所動，他說：“但是，如果沒有這個世界，恐怕你也不會存在吧？”

“什么？這時候你說什么呢？”看著越來越緊的黑霧，梅香有點緊張了。

“恐怕他看到的結局，這次也不完整了。”葉素榕松開梅香，依舊是一臉平靜，甚至還沖梅香笑了笑，他說：“你可要把這個變成好的結局。”

他說完，直接進了黑霧風暴中心，一臉平靜地等待結局到來。

“你這是做什么！”梅香又急又氣，想要進去卻比風遠遠刮開，她看著濃稠的黑霧攀附上葉素榕的身體，看著他那張白凈的臉變得痛苦難忍。

“不行……不行！”梅香淚如雨下，忍著刀割似的風刃爬了進去，爬進風暴中央摟著神志不清的葉素榕，大聲道：“你干什么呢！”要死總得一起死，反正我們是一起誕生的啊！

“你……”葉素榕想說話，一口血噴了出來，他本就被封印出來才不久，力量也沒恢復完全，這濃稠的怨氣他根本吞都吞不下，本想著用自己壓制這怨氣，卻沒想到她沖了進來。估計他和忘憂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這么多變故吧。

“你別說話了！”梅香泣不成聲，眼淚一滴滴落在他臉上，她害怕得很，忘憂剛離開她，接連著葉素榕也看上去要消失了，這讓她怎么辦？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為什么突然變成了這樣？太措不及防了！實在是太讓人措不及防了！

“別……哭了。”葉素榕忍著咳血，咬緊牙關站起來，他看著外面的云與君，沖他笑了。

云與君站在外面，他看到葉素榕滿臉帶血的沖他笑了，那好像就是在對他說，你們自己犯的錯自己來彌補。突然地，他有些慶幸又有些放松，這樣子是不是就可以完結了自己屬于神的身份呢？

如果重來就好了。

他把屬于長香的木雕遞給結界外的柳花知和虞竹兩人，“這個給你們。”

“你去哪？”長香問。

云與君露出一個放松的笑容，輕松道：“我去解開我的枷鎖。”他說完，頭也不回的踏入了風暴中央。

長香目送他離去，這才對著柳花知兩人道：“我們出去吧，外面好像還有人，不要讓他進來。”

那一天，異域城上黑云密布，烏壓壓的云層低的讓人喘不過氣。過了許久許久，才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