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原名為四寒鎮
- 鄰居他不是人
- 云月成魚
- 4704字
- 2020-02-17 23:29:01
晚飯是虞竹和梅香一起進廚房做的,葉素榕本來想進去幫忙,被梅香毫不留情趕了出去。本來廚房就不大,他還杵在那礙手礙腳,麻煩得很,給了兩塊的糖就哄走了。
外面幾個人面面相覷,嚴格來說四個人都不是人,坐在一塊不言不語氣氛很是尷尬。也不知怎的,長香居然和柳花知嘮上了,倆人都不是消停的性子,聊著聊著居然還扯了一盤棋拿了酒喝上了。
咋咋呼呼的好不吵鬧,就差摟著脖子稱兄道弟了。
另一半葉素榕和云與君卻更顯淡漠,云與君維持著娃娃臉青年的模樣,嘴唇含笑和煦陽光,軟骨頭似的坐在一旁,半睜不睜的眼睛看上去跟一灘爛泥。
“你好像很無聊?”葉素榕抱臂靠窗,紫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著云與君,似乎從九連城出來之后,他再也不在意自己紫色的眼睛,也不用秘術遮蓋了。這般清涼涼的顯出些冰冷。
云與君抬眼瞧著他,依舊是含笑:“倒是有點無趣了,也不知小梅香做什么吃的。”
葉素榕看著他,突然一笑,“這么無聊,出去走走?后院池塘蓮花開不錯。”
云與君手指在扶手輕磕兩下,末了站起來撫袖道:“坐著無聊,出去賞賞景。”
兩人一前一后的出去了,柳花知喝了口酒挑眉,“后院的荷花可還沒開,賞什么呢?”
長香淡淡瞥了一眼,沒什么表情道:“估計倆人孤芳自賞去了。”
“顧影自憐了還?”
長香輕笑一聲,沒再說話,伸手落下一枚棋子。
葉素榕在前面慢悠悠的走,背影卻挺直的如同松柏,帶著介于成年與少年之間的青蔥狂傲。云與君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復雜。
池塘修建的很是精致,鯉魚也在清澈的水里一晃而過,唯獨那粉嫩嫩的荷花尖顫顫巍巍隨風浮動,一點也沒有開花的跡象。
云與君站在旁邊,笑了笑指著花苞說:“這就是你說的賞花?”
葉素榕也笑了,可笑意卻不達眼底,“只是讓你看看那水下還有什么。”
云與君:“水下面還有什么?不就是鯉……”他猛的一頓,震驚地看著葉素榕,半晌抿抿唇,復雜道:“你想起來了?”
葉素榕沒回,反而道:“怎么,如今可按著你們的軌跡走了么?”
云與君苦笑一聲,“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這么問。”
面前的人勾著嘴角,涼涼地瞧著他,“你們可真是好樣的,居然敢煉化我。”
云與君像是抽了氣的球,軟踏踏地坐在池塘邊,“當時也是因為沒有辦法……更何況你當時……唉。”他長嘆一聲,“誰知道過去那么久了會出這檔子事呢?”
“一個騙子的話你們竟然還當真了。”葉素榕睨著他,“他算到了我的未來,可算到了竺倉此人?可算到了他會對婉婉痛下殺手?”
云與君被他說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時候他們自以為是沉浸在人上人的喜悅中,一點慌亂都當做大事,唯恐丟失了他們這頂高帽子,回歸普通。
“做人上人的感覺如何?”葉素榕見他不語繼續道:“不過沾了點神氣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良久,云與君才喃喃道:“不好……真的不好。”無法輪回的長生,永久帶著記憶的生存,久而久之他幾乎都忘卻了自己,幾乎都不知道為了什么而活。
“但是!”他猛地站起來,帶著忌憚道:“你不可以對這世間……”
葉素榕涼涼一笑:“我要是想,你們能攔得住?即便我被煉化成珠子力量不全,殺了你們也是綽綽有余。”
“你以為如果我不愿意你們真當能把我煉化成珠子?”葉素榕壓低聲音,近乎輕柔道:“不過是婉婉想去人間看看,我才暫別離去,誰能知道你們竟然把她放到了陰森的地府,還讓她凈化?你們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原以為你們能翻出多大的浪花,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不過是為了一己私欲的小人罷了,說的倒是冠冕堂皇,都是舍不得那被人吹捧的身份。”
他說的沒錯,云與君冷汗津津,實在是不愿承認幾個人的心思被他看得一干二凈,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可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當神,這誘惑談何不大?
凡人根本抵抗不了。
同為普通人的他也抵抗不了這高貴的身份,那是人上人還要上的神啊!
“你說的沒錯……”云與君捂著臉,再次癱在地上。
葉素榕轉身淡淡道:“唯有我能保護婉婉,也唯有婉婉能夠壓制住我。”
“收起你們那點小心思。”
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抽他的記憶,真當他封了力量就是軟面團了不成。
說完他腳步一頓,又扭頭沒什么表情道:“最好別讓婉婉察覺了什么。那可是我日日夜夜看著長大的寶貝,要是再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控制不住自己……”
“宰了你們。”
微風涼涼,天邊云燒得近乎灼眼,讓人瞧的眼睛生疼,快要落淚了。云與君無神看著因為鯉魚晃動蕩漾的水面,許久許久才自嘲苦笑一聲。
當年他們若是沒有輕信了那人的話把他煉化了,若是和梅香留在一起,是不是就沒那么多事了?
可惜萬事沒有如果,如今只能勸慰自己,竺倉是他們算不出的意外,那葉素榕便是竺倉察覺不出的意外。
希望一切能夠結束,這次,一定。
……
一盤盤形狀優美飽滿的餃子端了上來,好似一個個金元寶似的盯著肚子,瞧上去白生生分外有食欲。
葉素榕忙快步走上去拿走梅香手里的餃子,低聲道:“燙不燙?吹吹,剩下的我端。”
梅香失笑:“幾盤餃子而已,我還能燙傷了不成。”
“那顆保不齊。”葉素榕彎腰親了那餃子皮似的白生生的臉蛋,笑道:“婉婉嫩的很。”
被羞的小臉通紅的佳人打跑,葉素榕這才揚唇把餃子放上桌,隨后坐在梅香身邊。如月的側臉看上去似乎比之前有些不同,更加的堅毅和危險了。
梅香瞧了一圈,沒看到云與君,問道:“云與君呢,不是他說要吃飯,飯都來了人怎么沒了?”
葉素榕替她撥餃子防粘在一起,聞言平靜道:“可能去后院看荷花了吧。”
梅香無語:“那荷花可沒開,就幾個尖尖花苞,有什么好看的?”
“自然是對著湖面顧影自憐了。”云與君大搖大擺晃進來,聞見餃子的香氣亮了雙眼,急急忙忙坐下來拿筷子夾了個胖餃子塞嘴里,差點沒燙出個好歹來。
他這樣一點也看不出剛剛頹廢的樣子,葉素榕也不管他,只是在旁邊給婉婉夾咸菜吹餃子。
一段飯因為柳花知和云與君,倒是吃的高高興興,熱熱鬧鬧,頗有幾分過年的感覺了。
飯后云與君癱在椅子上,用一種泥攤的姿勢癱在椅子上,時不時抓一把瓜子磕著,瞇著眼睛看上去吃的很飽。
“好了,現在說說?”梅香把切好的瓜果點心分下去,把做好的一疊豌豆糕遞給葉素榕坐下來,看著云與君道:“長春鎮到底是怎么回事?說說看?”
豌豆糕入口冰冰涼涼,甜度剛好,軟糯的入口即化。葉素榕迷著眼沖梅香笑了笑,梅香也只是點點頭,她現在更想知道這個古里古怪的鎮子到底怎么回事。
葉素榕幽幽一掃云與君,他立馬坐起來,吃了口瓜果咳嗽兩下,有些許滄桑道:“這個事說起來麻煩也不麻煩,不過是很常見的悲劇罷了,真的說起來到有些冗長。”
葉素榕毫不留情:“那你就長話短說。”云與君一噎,還沒說話就聽他繼續道:“反正什么事從你嘴里說出來都一個樣。”
柳花知聽他倆斗嘴非得插一缸:“什么樣啊?”
葉素榕薄唇輕啟:“故弄玄虛,添油加醋。”
云與君:“……”
柳花知瞧他僵硬的臉,也覺得可憐,半天干巴巴補一句:“可以讓人聽得妙趣橫生。”
葉素榕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憐憫,好像是在說這種故事你也覺得妙趣橫生那可真是沒見識。
柳花知一頓,不說話了,默默地啃糕點。
氣氛冷凝了一瞬,被梅香打散,她笑著道:“不管怎么說都是曾經發生的事,只要不以假亂真就好。”
聞言葉素榕這才輕哼一聲,垂著眼吃豌豆糕了。
像是被順毛的貓。
云與君撇撇嘴心中無語,但還是講了,他說:“這長春鎮原本其實不叫長春鎮的。”
梅香問道:“原本叫什么?”
“四寒鎮。”
云與君用他那帶著逝水的聲音緩緩道來:
四寒鎮原本位置并不好,處于兩國的邊緣中間。兩國之間戰爭不斷,百姓饑荒,再加上這里峽谷穿風,常年是寒冷與死亡的代名詞。
隨著戰爭不斷,越來越多的流民流過到此,他們無處可去,便聚在一起勉勉強強搞了一個小村子,靠山吃山居然就這么也活了下來。
兩個國家的不認他們,默契的無視了他們的存在。于是他們就在夾縫中生存,歷經了許久才將這里變成了一處規模不大的村子,即便是四季皆寒,可是他們還堅強的活了下來。
沒有人在乎這個四寒村,生存的流民每天都因為寒冷而去世,活下來的人卻越來越麻木,幾乎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活下去了。
就在那天下大雪的時候,一個男人帶著他的妻兒來到了這里。
男人生的十分兇狠,左眼還被刀傷所致瞎了眼,很是猙獰。但與之不同的是,他的妻子卻如同江南水幕中走來的婉約女子,溫婉又美麗,與她五大三粗的男人截然不同。
他們似乎是避難來的,男人雖然長得兇狠,卻最是豪爽!他一人闖入山匪之中,把他們掏了個底朝天。領著山匪的東西填補了寒冷的四寒村。
一家三口的到來似乎給這里注入了不少活力與生機,兇巴巴卻豪爽的男人整日帶著他們四處剿匪。周圍沒了山匪山賊,他便讓人游走兩國之間買物資。誰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通牒,也不知道他為什么不自己出面,總之這一家三口就窩在四寒村,人多的地方絕不露面。
在男人外出的時候,他的妻子便在村子與女人們一起做些御寒的東西。她生的美麗卻并不鋒利,溫和的好像一捧水,讓人喜歡。
四寒村似乎逐漸暖和,雖然天氣始終陰冷,但是他們卻有了活下去的盼頭。
隨著和平條約,兩國之間也有了來往。這個地方居然也奇異的火了起來。建筑多了,人流多了,漸漸從一個村子變成了一座城鎮,便改名為四寒鎮。
四寒鎮迎來了自己的春天。
大家是高興的,可是在這個時候,那一家三口卻準備離去了。
他們不解,想挽留,但并沒有什么用。懷著感激的不舍,他們為一家三口準備了好些東西,好讓他們安穩離去。
然而這一家三口到底沒有走成。
人流的來往讓男人被人認了出來。原來他模樣竟如同他本人一樣,是個心狠手辣的殺人犯。那人立刻報官,一家三口來不及反抗便圍了。
鎮民們很是震驚,當你以為是英雄的人反而是人人對抗的壞人時,會如何作想?那些曾經是流民如今是鎮民的人維護這一家三口,即便是殺人犯如何?救他們的又不是朝廷,為何要怕?反正他們這條命可以說是男人救下來的,便是為他沒了又如何。
男人似乎很動容,他勸鎮民,不要讓他們為自己丟了性命。那天是鵝毛紛飛的大雪,冷冷的冰花落在他肩上,他卻不為所動。他回頭看著站在屋子里牽著男孩的妻子,沖她豪爽笑笑:“總歸是逃不過了,柔兒,你帶著孩子走吧。”依舊是兇狠的樣子,可是鎮民卻看到他的眼角有了水痕,不知是雪花融的,還是其他什么令人炙熱的東西。
女人穿著最樸素的著裝,容貌卻比任何人都要艷麗。她也笑著,就像一如既往送他出門時柔軟:“我信你,你是我的英雄。”
只是一句話便讓男子動容,他張嘴想要說什么,卻被女人猜到,“我不恨你也不怨你。你是英雄,作為英雄的妻子,我理應有這些覺悟。”
男人被官差押走,立馬執行了死刑,速度快的令人無法察覺。
沒了男人的孤兒寡女是無數人覬覦的對象,更何況她有一副好皮囊。
傍晚一聲尖利的叫聲響徹四寒鎮,他們匆匆而來只看到披頭散發的女人。此時她兇狠的就像一頭豹子,簪子狠狠地插在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的喉嚨。
雪白的臉上濺了血漬,女人腹部插著刀子。
“我便是死了,也要帶著你這畜生下地獄!”女人兇狠的話讓人歷歷在目,她并沒有活下來,甚至都沒來得及托孤便失了氣息。
鎮民含著淚給女人立了墳,往日含笑的男孩變得沉默了。他在四寒鎮待了沒多久便消失不見了,鎮民找呀找也找不到他。
四寒鎮再次回歸了寒冷,春天不見了。
鎮民為這兩人立了小小的廟宇,卻被人發現拆了個一干二凈。他們不敢再大動干戈,于是便換成了一尊女神像,那女神是鎮子里最拿手的王二雕刻,模樣和女人一樣。
再有人來問,他們便說:“這是庇護我們的女神,為何要拆?”
來人見那神像不是那殺人犯,就不再詢問。于是這些鎮民便整日穿素色衣裳游走,成群結隊瞧上去像是喪服。
也不知是在祭奠誰,又或者與誰對抗。
他們感激這一家三口,日日祭拜,久了女人就有了信仰之力。她放心不下這里,默默地守護這一方城鎮。
四寒鎮終究回暖了,四季如春再也不冷。
只是缺少了些讓人活潑的氣氛。
很久之后,有一人攜妻兒來到這里,跪拜女神像許久才離去。誰也不知道他是誰,也無人問,他只是帶了許多東西留在這里,隨后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從那以后,四寒鎮便改名為長春鎮。
四季如春,再不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