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月兒。

回來家，徐卿文見我悶悶不樂，又把我攬入懷中哄我。

“月兒，醫院也好，福利院也好，都是救人的地方，正因為人間有疾痛，才需要這些地方，給人以生存的希望。

月兒，你要看到好的一面，你要想著，若是他們不在這里，或許早已經成了路邊凍死的尸骨。如今有飯吃，有衣穿，有人陪，已是萬幸。”

“卿文，這么說，世上總有人沒這么幸運，總會有人餓死街頭。”

他說:“世間既是億萬萬人的世間，就總會有極致的幸與不幸。月兒，這個任誰也沒辦法改變。”

我再緘口不言，徐卿文疼愛地摸著我的頭發，輕輕嘆息。

第二日一早，我又來到了福利院。幸與不幸，多想無益，不如能做一點是一點吧。

今日嬰兒護理少了一個，我補了缺，來到二樓照看幼兒和嬰兒，心里自是高興。

這里的幼兒一共有六個，年齡不一，大的五歲了，小的只有一歲半，再大一些的都送去了學校上學，義務教育階段是必須上的。

他們在一起時很難玩一塊，經常大的搶東西，小的可勁哭喊，常常一團亂七八糟。但他們又相互親近，似是知道他們是彼此最親的人。

雖然他們各自有名，但他們共同的名字叫棄嬰，共同的身份，是孤兒。

我席地而坐，說:“孩子們，講故事了。”

大孩小孩都樂顛顛地來了。

“從前，有個小女孩，喜歡戴個紅色的帽子，大家都叫她，小紅帽......”

大孩子聽得懂，小孩子聽不懂，聽一會就到處跑去了。

一個故事講完，大點的孩子提了各種各樣的問題。

“阿姨，大灰狼是真的嗎？”

“是的，就是大野狼，專愛吃小孩，又兇又壞。”

“阿姨，為什么被狼吃下去還能活著？”

“因為狼太餓了，沒嚼一嚼就趕緊吞下去了。”

“哈哈......”

“阿姨，外婆是什么意思？”

我說:“就是......”

我突然想起這些孩子都沒有媽媽，又何必提起他們的傷心事。

一個大點的小孩搶著說:“外婆就是媽媽的媽媽。我們都是從媽媽肚子里出來的。“

又一個小孩說:“我不信，誰的肚子能盛下這么大的人？“

其他幾個小孩，也都興奮地討論起媽媽來。

“之前那個阿姨說過，我們是從路邊來的，又沒說過從肚子里來。“

“那我們就是路邊的樹上長的。“

“不對，我看畫本上說，所有人都是從媽媽肚子里來的。“

“不信，你騙人。“

那個大點的孩子專門跑到我面前求證:“阿姨，書上說我們都是從媽媽肚子里出來的，是真的嗎？“

我說:“是的。“

她說:“那媽媽在哪里？為什么我從沒見過她？“

我說:“那有可能，你們的媽媽讓大灰狼吞進了肚子里，等著你們去救她。“

“那阿姨快告訴我，大灰狼在哪里，我快些去救她。“

“你們太小了，大灰狼太兇了，等你們長大了再去吧。“

“阿姨，我有小木鏟，不怕大灰狼。“

“阿姨我也不怕，我有金箍棒。“

“我也不怕。“

“我也不怕。“

我不知該怎么解釋，心里難受起來。

我說:“那我們來表演小紅帽吧？“

他們馬上就歡快起來:“好啊，好啊。“

我想著這些小孩子，或許并不渴望媽媽，媽媽與他們而言，只是一個人的名字，與“大樹““小草“并無二般。

但他們長大后，與別的小朋友一起，他們總有一天會明白媽媽的含義，到那時，再談起“媽媽“的時候還能如此輕盈歡樂嗎？

“外婆，你的耳朵為什么這么長？“

“是為了，更好的聽你說話啊。“

“外婆，你的眼睛為什么這么大？“

“是為了，更好的看看你啊。“

“外婆，你的嘴巴為什么這么大？“

“是為了，把你們都吃掉。“

“啊～哈哈。“

孩子們四散逃跑，歡快無比。

護理人員匆匆忙忙，來來往往，并無人注意到這個房間里的無限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