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是南詔國長和公主與戰神尹蒙國棟大婚的日子,舉國上下歡呼雀躍,紫城內更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由于這樁婚事是受南詔王親自賜婚,尹家又是王族貴戚,加上尹志斌的權勢地位都不小,故而許多商賈及大戶都是自發地上門來送禮祝賀,只為沾一沾喜氣和貴氣。因此上,蒙國棟府的大門一早便敞開,到處是忙里忙外的護衛侍從和下人,院中和走廊上都掛滿了紅色的燈籠和紅綢大花,就連府門口的石獅子上也是喜氣洋洋。隨著賓客的進入,府中也是熱鬧起來,不一會兒便人滿為患,座無虛席。
清平官尹輔酋作為主婚人,既是尹家家族的族長,又是尹志斌的伯父,自然是責任重大,連帶兩個兒子一起都在府中上下張羅奔波,盡職盡責,就連尹家不滿十五歲的少年子弟都被派出來給賓客分發干果糖豆,可謂十分齊心。
尹家是白家大族,婚禮自然以白家習俗為主,故而與尹志斌一起上紫云閣迎親的,是未婚且年紀略小的尹靜芝和尹靜月,還有就是各大家族中與他交好且未婚的兒郎們以及未婚的尹家子弟尹玨、尹浩、尹瀚、尹端等人,還有一隊由五十名尹家軍將士組成的迎親隊伍,個個臂膀上都綁著紅色的布帶,雄赳赳氣昂昂的,如上戰場一般全副武裝,好不威武。由于迎親的隊伍太過龐大惹眼,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的圍觀,百姓們難得見到這么大的場面,一時間竟是人山人海,沿途的道路被堵去大半,也有一些登徒子或好事者是為了看樂師們身前的兩位小美人;畢竟,與眾兒郎一起騎馬去迎親的女子還是很少見的,何況她們還是尹家的女兒。尹玨在尹家眾多子弟中年齡最大,又是羽儀長,處理事情自然要經驗豐富些,不得不出面好言相勸,與其他的弟兄一起將圍觀的百姓們都勸退后了些,以免被誤傷。
當迎親的隊伍一路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來到紫云閣門口時,一派喜氣的紫云閣也是府門大開,賓客滿座。除了鄭家的長輩和大王子世隆、二王子世昌,以及蒙氏王族中一些平素交好的長輩,趙玉蘭還約了許多姐妹來給麗娜送嫁,另眾人驚奇的是,麒麟閣的閣主墨海公子居然也一早就來到了紫云閣,揚言說要為妹妹送嫁,而早已梳妝打扮好的麗娜也乖巧地坐在閨房內聽著幾位宮女嬤嬤的教導,恬靜地等待著心愛的人上門來迎親。
如當日鄭瑞譞娶親一般,尹志斌也在紫云閣被蒙氏王族的人刁難了。不同的是,彝家人沒有讓新郎獨自吃光喜宴的說法,卻有唱歌過關才能見到新娘子的習俗,好在麗娜知道尹志斌不善于唱歌,便央求主事的幾位長輩改成了別的挑戰。第一關進府門,蒙泰出了一個謎題;第二關進大院,蒙伽宇要求尹志斌七步成詩;第三關過花園,墨海要求他聽聲和韻,與自己琴簫合奏;第四關進后院,大王子世隆要他蒙住雙眼聽聲辯位;第五關開閨房門,二王子世昌要他聽詩和韻,半柱香要他和韻三首才算過關。尹志斌一路過關斬將,好不容易才算見到了端坐在床上的意中人,心底別提多激動了。
今日的尹志斌,穿著白色的大紅鑲邊的白家喜服,外罩大紅金絲對襟外袍,頭戴紅色頭囊,正中嵌有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珍珠,邊緣金絲繡線,腰系金色緞帶,腳蹬金色長靴,端端正正一個貴族公子哥的打扮,眉宇間英氣逼人,頗具陽剛之美。
“麗兒,見到你可真不容易啊!”尹志斌會心一笑道:“我來了,你可準備好了?”
“好了。”麗娜甜甜的一笑,摸了摸頭上用珍珠和寶石裝飾而成的大紅頭囊,又皺眉撒嬌道:“頭上好重,脖子疼。”
房內伺候的宮女和相陪的貴女們都被逗笑了,尹志斌也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他輕嘆一聲安慰道:“再忍一忍,拜過堂就可以換裝了。”
白家的婚俗,拜堂之前是大婚正裝,拜堂完畢進入喜房后需得換裝出來答謝賓客,給親朋好友敬酒,故而每對新婚夫婦都會準備兩套喜服。
趙玉蘭笑嘻嘻地上前為麗娜蓋上喜帕,然后在她耳邊低聲囑咐道:“妹妹,白家有哭嫁的習俗哦,你可準備好了?”
“什么?哭·····哭嫁?”麗娜懵了,沒人告訴她新郎來接人時要哭嫁的呀!再說了,她是個孤女,向誰哭啊!
一聽她的話,眾人就知道她不明白,便把目光投向了教導禮儀的宮女嬤嬤。嬤嬤怯怯地干笑道:“公主是彝家人,主子們沒有吩咐,奴婢也不知道啊!”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免了。”尹志斌怕麗娜為難,便大袖一揮,上前就要攙扶麗娜起身,卻被二王子世昌搶先了一步。背新娘子出閨房可是娘家兄弟的事,哪里能讓新郎自己來。
“等等。”麗娜急忙推開世昌,問眾人道:“我不哭會怎樣?”
“沒怎么樣,你不用理會的。”尹志斌答道。
“也好,我還真哭不出來。”麗娜見眾貴女都笑而不語,不由得拍了拍胸口,仿佛劫后余生般道:“明明是大喜事,為何要哭?白家人這是什么規矩?太奇怪了。”
眾人再次被她的嬌憨可愛逗樂了,其中一個女子笑道:“哭嫁是因為舍不得娘家的親人,怕嫁入夫家后見面的機會少了,所以傷心難過,不是規矩。”
“哦!那我就更不用哭了,我又不難過,想幾時回來就幾時回來,六郎是不會為難我的是吧?”麗娜說著,想揭開喜帕去看尹志斌,卻被他及時制止了,有些好笑地勸道:“麗兒,你再鬧下去,咱們回府可就晚了。”
“哦!”麗娜嘟著小嘴應了一聲,任由著世昌將自己背在背上,然后就與尹志斌一起出了門。
作為陪嫁丫頭,阿蓮和阿碧緊緊地跟在麗娜身后,來迎親的那些貴族子弟則一起將早已抬到院中的嫁妝抬到府外,由尹家軍將士抬著。整整五十箱,其中三十箱便是尹志斌給的聘禮,就是怕麗娜因為是孤女沒人添妝而被人輕視,加上墨海給的和宮里賞賜的,還有蒙氏親友及鄭瑞譞夫婦給的,這才有了高達五十箱的嫁妝,也算是給麗娜撐足了面子。
府中自有段榮和阿誠等人照料,加上鄭夫人以義母的身份在周旋,紫云閣里依舊熱鬧不減。倒是墨海,等他目送世昌將麗娜背上裝飾一新的馬車后,就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
迎親的隊伍一路吹打著離開紫云閣,在路過五里坡時,意外發生了。
在圍觀的人群中,忽然沖出七八個漢人打扮的男子,為首的一人約莫二十出頭,長相英俊,氣質儒雅,身穿白色斜領錦袍,腰墜翡翠玉玨,一看便是個身份不俗的文弱書生。其余幾人,均是斜領錦袍,珠寶加身,個個油頭粉面,有些紈绔子弟的模樣,但也是非富則貴,身份不俗。為首的男子展臂一揮,攔在迎親的眾子弟馬前不遠處,高聲喊道:“公主,公主,你另攀高枝,背信棄義,可敢出來見我?”
此人話音剛落,頓時驚起波濤駭浪,無論是迎親的隊伍還是圍觀的百姓,無一不被這一番驚人之語嚇懵。言下之意,今日的新娘子長和公主,居然與眼前的男子有著不清不楚的關系。尹志斌是經歷過無數生死及戰役的人,心思縝密,自然不會輕信這毫無根據的言論,便也不理會周圍的議論聲,丟了個眼色給身邊的楊忠義和尹玨,示意二人上前解決。
尹玨和楊忠義催馬上前幾步,尹玨指著那攔路的男子呵斥道:“好大的膽子,竟敢攔截尹蒙國棟的迎親隊伍,你不想活命了?”
“尹蒙國棟位高權重,小民自然不敢招惹,可是長和公主見異思遷,背信棄義,我張晉遠不服,非要問個清楚明白不可。難道尹家要以權勢壓人,連說話都不讓人說了嗎?”原來,此人名喚張晉遠,是王府中一個漢家幕僚的兒子,此刻的出現就是要實現王丘各的計劃,破壞尹志斌與麗娜的婚禮。損壞麗娜的名節,給尹志斌戴綠帽子,使二人的大婚成為整個西京乃至南詔國的笑話。
“還敢胡說八道,敢損壞公主的閨譽,你找死。”尹玨大怒,從馬上一躍而下,就要上前動手。
“心虛了,心虛了,尹家動手打人了。”張晉遠大驚,連連后退幾步,故作委屈地大聲叫嚷道:“尹家仗勢欺人,父老鄉親做個見證,張晉遠今日后若是死了,與尹家和長和公主脫不了關系,他們這是要殺人滅口啊!”
“住口!胡說些什么?”楊忠義急了,也下了馬,呵斥道:“閉嘴,再敢胡攪蠻纏,我把你扔進刑曹大牢,讓你叫個夠。”
張晉遠似乎被嚇著了,與身后的幾人退后了些。幾人面面相覷,其中幾人推讓著示意其他人上前理論,最后一個穿紅衣的男子壯著膽子吼道:“長和公主,你再不出來,你的張郎就要被人滅口了。”他的話音剛落,其他幾人也跟著叫囂起來。
楊忠義和尹玨大怒,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二人相視一眼,正要上前動手,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怒斥:“退下。”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尹志斌催馬上前幾步,在攔路搗亂的幾人身前站定,高高在上地俯視著眼前的幾人道:“你們攔路,是為了討個說法?”
“是,就是為了討個說法,讓公主出來。”幾人壯了壯膽,見周圍的百姓越來越多,便紛紛叫嚷起來:“為什么見異思遷,出來說個清楚。尹家若是仗勢欺人,我們就告到王宮里去,讓所有人都知道長和公主是個水性楊花的·····”他們的話還未說完,就忽然止住了聲音,原因無他,只為他們看到尹志斌的眼底涌起的怒火,似乎要將他們拆骨入腹,生吞活剝,一副要他們生不如死的模樣,仿佛他們若不住口,這些想法就會立刻實現。
馬車里,麗娜正奇怪為什么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就聽到前方亂哄哄的,似乎有叫罵聲、呵斥聲、怒吼聲,還有周圍的喧囂和竊竊私語,心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便想挑開車簾看看,被趕車的護衛及時制止了:“公主莫怕,一會兒就好了。”
“前邊發生了什么事?”麗娜不解地問。
“沒····沒什么。”護衛有些語塞,他是習武的,耳聰目明,自然知道前邊發生了什么,可是怎么和麗娜說,他可不敢。
誰曾想,不一會后,前邊發生的一切已經被圍觀的百姓傳了開來,漸漸地就議論開了,也傳到了馬車旁邊,讓麗娜了解了個大概。她很生氣,是誰在毀壞她的名節,要讓她和尹志斌在這重要的日子里出丑呢?她想到了越英公主,可是越英已經因為趙乾的死似乎有些厭棄紅塵,已經到庵堂里清修去了;是王丘各?聽說他疾病纏身,許久已經沒了消息,究竟是誰呢?自己還得罪過誰?或者,是尹志斌得罪了誰?想到這,她有些頭大,尹志斌得罪的人可多了,恐怕連他自己也數不清吧!想來想去,她實在想不出會有哪些人來故意找茬,但她明白一定是有人故意的要讓尹志斌在百姓面前丟臉,甚至失去民心。于是,她掀開喜帕,看了看周圍,發現旁邊擺著幾盒點心,估計是尹志斌怕自己餓著而事先準備的,頓時心生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