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風徘徊在王家門前，他以警方的身份有千萬個理由可以進去。

但始終沒有一個身份，能夠握住王櫻晚的手，告訴她別怕，今后不再有任何東西可以傷害她。這俗套的話語，就像夏天的海浪一樣蒼白無力。

是這樣子的愛情嗎?

暗戀者始終都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彭長風愣住，這種打擊感無疑于毀滅。

當心中憂傷而美好的天使，她被折斷了翅膀，帶走了世界里所有的光，那么追逐天使之人還能夠痊愈嗎。

愛她嗎?愛。

一直會如此嗎?會。

彭長風覺得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使命和王櫻晚。無論是哪種方式，他愿意一直當她身后守護她的人。

“我想把小晚帶回來。那里不是她的家。”龍斯憶這樣和易嘉妮說。

易嘉妮只是苦澀地抿了一口干紅，“我本想要把她一輩子留在王家安安穩穩，那是她一直長大的地方，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身份。當王擇黎離開了王家，王茗山也會自然把所有的生意給阿晚，還有王家會保她一世榮華富貴。”

“難道我就不能保她一輩子榮華富貴嗎?”龍斯憶著急地反駁。

“你能給的只有富貴，給不了安穩。我們心知肚明。”易嘉妮擺弄著自己手指上戴著的一顆紅寶石。

這世界上的榮華富貴太多，可是每個人的福分或大或小，想要富貴很簡單，有很多種方式，但是想要一世平安，這是任何人都不能保證的事情。

龍斯憶半晌沒說話。

看來這場戰爭似乎是易嘉妮贏了。她竟然依然想要龍斯憶傷心欲絕。報復是一種很容易麻痹人的東西，它給人的快感甚至能超越愛。不可否決，黑暗中的魔爪向來都是充滿斑斕的迷惑色彩。

“但，我還是想要她回來。我老了，不想再留遺憾了。”龍斯憶突然握住易嘉妮的手，此刻深情的對望，隔著燈火，仿佛這真是一對愛到深處的神仙眷侶。

龍斯憶的眼中有光，好似當年他對易嘉妮承諾時的那些光芒。這股光芒太珍貴了，易嘉妮仿佛自己身處搖床之上，飄飄欲起。

不知道是誰先留下了一顆淚。他們的頭緊緊靠在一起。

“我們竟有兩個女兒呢。”男人無比幸福地說著。

易嘉妮嘴角揚起笑容，她知道，這是她未完成的那份記憶。仿佛在這個男人身邊，總是被他的氣質所吸引。戒，肯定是戒不掉了。這么多年以來，是多么想要和他再續前緣，再次溫馨地彼此依靠。她才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情人啊，兩個生命因為他們的愛情誕生，無論這其中多少苦辣，都是這世間最珍貴的存在。

“我們其實多幸福。可以多幸福……”易嘉妮沉醉在這份感情的發酵里，甜蜜地說。

“以后，我會給你們一個真正的家。”這刻的龍斯憶發自內心地說。

那個家不是龍莊，不再有那些勾心斗角，腥風血雨，只有他們四個人，安安穩穩，彼此依偎。

龍斯憶已經決定了要帶王櫻晚回家。至于想到王茗山，易嘉妮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自己欠他的實在太多太多，每一條都該讓自己千刀萬剮。

可是這個世界上的感情從來不對等。到底有沒有那么一段時間愛上了王茗山呢?這種問題的答案在易嘉妮心里早已經遙遠得像是百年前秋天的霧靄，模糊稀薄。

但至少自己最美的那些年華里，有一半都是王茗山所擁有了。

但既然選擇了一方，那就必定要放棄一方。“對不起”這種詞語太過單薄了，彌補卻也是余生不可。

晴天。我陪著爸爸吃早飯。

爸爸總是笑瞇瞇的，這頓他吃得要比平日里多，興趣盎然的樣子。他吃了一口粥，又吃了一顆草莓，一片面包，一顆蛋黃。

月姨看著爸爸像個小孩子一樣這個吃一口，那個吃一口，倍感開心，那個王茗山似乎在漸漸回歸，悲傷好似在離這個男人遠去。

“給爸爸剪個頭發吧。”

“可是我不怎么會剪……也從來沒……”我斷斷續續說著。

“沒關系的，爸爸相信你。”他笑瞇瞇望著我，仿佛是讓我把他剪成一個禿子也不介意。

我給爸爸披上遮布，用水打濕剪刀。月姨在旁邊告訴我要怎么怎么剪。我小心翼翼，生怕剪刀傷到他的頭皮，又怕剪得亂七八糟。

“剪短一些吧，這樣年輕又神氣。”爸爸說。

“好。”我推過爸爸的耳際，那些掉落的頭發就像是那些陳年往事，一并掉落，我希望以后誰也不提了，都好好的，好好生活，擁有一個嶄新的開始。爸爸的白發愈來愈多，我看著那些斷裂的白發也紛紛掉下，心里一陣酸澀。到底是被稱為家的地方，總是充滿著悲歡離合，令人觸景生懷。

“爸爸你會一直陪著我嗎?”我從背后抱著爸爸說，眼前這個老人變得和藹又蒼老，我多么想要止住他暮色里的步伐。

“我啊，一直會的。你放心阿晚，爸爸永遠不會離開你的。爸爸會看著你嫁給王擇黎，給你準備一份大大的嫁妝，讓你永遠是我們疼愛的公主。爸爸希望你幸福啊……”

我的喉嚨仿佛被人掐著，哽咽。

“爸爸，我再也配不上他了。”我傷心欲絕地說。

爸爸卻笑起來，“傻孩子，這是什么話。你不知道你哥哥多喜歡你，無論怎樣的你，都會是他夢寐以求的愛人。”

爸爸沒有仔細詢問原因，只是一口咬定王擇黎對我的感情。

“你不知道啊，他這么多年對你過分或者嚴格，那都是在保護你。甚至有時候，我們對你太過寵愛，幸好是他教會了你很多。你記得那年夏天嗎，有個男孩子在我們家門口一直嚷嚷著要見你，是擇黎對他說，不許外面那些年男孩子騷擾你，那個神情，真是帥氣。”

“他從來啊都是對你一副嚴格的樣子來守護你成長，都以為他不寵愛你，其實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你摔倒他不拉你，但是那份心疼的神情，我可看得一清二楚。他那么要強的人，若不是愛你，早就已經飛出王家。”

“當時我想送他去英國學習，順便接手那邊的企業。他說的是什么，他要留在妹妹身邊。那時候我就覺得這個孩子，深情，而且在任何事上，只在乎你。”

我含著淚花，聽著爸爸說的話。

覺得自己從始至終都無比幸福。

剪完頭發的爸爸果然年輕了很多，爸爸是一位傳奇，是超級英雄，我一直堅信這一點。至少在黑暗里，我還有爸爸。

爸爸帶我來到書房后的暗門，“這全部是為你準備的嫁妝。”爸爸興高采烈地打開那些防彈玻璃的柜門，一件件美如瑰寶的首飾擺在我面前。這是全天下女孩的夢想，“爸爸能給你的只有那些了。還有全部的存款。”

“說什么呢爸爸，我很感謝你。”

“將來，一定要讓王家的每個人的后半生都安康富貴。”爸爸交代說。

他像是在布一場離別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