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擇黎在一天后醒來。

發現自己是在龍莊的醫院，陪在自己身邊的是小洛。

小洛也是滿身傷痕，死守在王擇黎的床頭。王擇黎醒來第一句便是問阿晚。小洛早料到如此，回答準備了千萬個，瞞或是不瞞，終究無從決定。

“阿晚怎么樣?在哪里?”王擇黎焦急皺眉，想要下床尋找，“也在龍莊嗎?”

小洛攔住王擇黎，哪種回答都開不了口。

王擇黎拿出手機，打王櫻晚的號碼，對方掛斷。

“小洛，你告訴我小洛！”小洛也痛得心肺快要裂開。

“你快去找阿晚，阿晚受到了傷害……擇哥……”小洛再一次哭起來，想起那些地獄般的畫面，跪在王擇黎面前，“對不起擇哥，是我沒用，我沒阻止掉……”

王擇黎的心慢慢冷下去。

小洛說出了那天晚上所遭遇的事情。王擇黎的拳頭淌著鮮血，拔掉針頭。

要殺掉甄術。

這是王擇黎心里唯一的念頭。

王擇黎去找甄術，龍莊的人面面相覷，王擇黎發瘋一樣砸掉龍莊大廳的東西，他腰部的紗布上溢出了大片的鮮血。

“誰敢包庇甄術我砍誰！”王擇黎揮動那把長刀，忍著疼痛，一路滴血走到龍斯憶的茶水間。

把刀狠狠劈在龍斯憶的茶幾上，“甄術在哪里！”仿佛龍斯憶再不開口，王擇黎的刀就敢砍斷他的脖子。

“他已經逃出龍莊了，我們的人一直在追捕他?！饼埶箲浗诡^爛額，整個人搖搖欲墜。

“我知道了阿晚是我的親生女兒……”龍斯憶站起身來拍拍王擇黎的肩，哽咽地說。

王擇黎只是冷冷笑著，推開龍斯憶的手。

“找到甄術。他不得好死?！?

時隔多年，那條老街仿佛還有彭長風和龍斯憶對話的影子。

一個人活過的路徑到底是一開始就被決定好了的，還是千萬個隨機的轉折點?窗臺上一朵云飄過，綠蘿很堅強，遇水則活。

植物靜止在這美麗虛幻的世界里，起風或是萬里晴空，它都沿著命運的那條線筆直走。

生老病死，終點亦是起點，起點亦是終點。

彭長風平靜地放下電話。

心中似略過一陣海浪。

龍斯憶說，會配合警局抓捕甄術。這一次，又是龍斯憶親手送來了龍莊的人。只不過這次，彭長風變成了一名人民警察。

“好。后續行動再聯系。”彭長風甚至都不確定龍斯憶還記不記得自己。

朱白陪著我回王家。

踏上臺階的時候，時光交錯，這些日子里，錯亂無章，再次回到這里，縹緲到懷疑它的真實性。

花園里長出了當季的新花，月姨跑過來擁住我。

王家所有人，看著我長大，慢慢年老的他們都出來把我圍住，那份毫無血緣的關心實際上也是人間最動人的感情。只是我心中悲愴，所歷經之事對王家任何人都不能開口。

所有人都在花園里慶祝我回來，開始鋪上新的餐桌布款待朱白。秋千在那邊微微擺起弧度，不知道是誰剛剛坐下上，又匆匆退下。一切都像是愛麗絲里的仙境，只是沒有人問起王擇黎，沒有人問起這些天我和他在一起好不好。王家唯一沒有出來迎接我的人是王茗山。

他癡癡地坐在書房里，聽月姨說我回來了，剛想起身，又坐下。猶豫中，他擺擺手，一動不動地坐著。

“我就不去了?！辈恢腊职质莻噶诵?，還是不知道應該用什么心情來面對我。既然我可以坦蕩蕩放棄這個家，放棄爸爸，跟著王擇黎這些天義無反顧，王茗山的心中也是千瘡百孔。

仿佛王家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是老了，到了那種暮色中古老山脈的地步。他只覺得孤單，悲傷。卻無人訴說。

王家的生意筆直下滑，王茗山放棄了要讓我學習生意的想法，而是為我存了一本厚厚的存款，為我收藏了各地的珠寶首飾。對于我，他覺得就讓我飛吧。老了，也再無所求，能在王家的存款里讓王家每個人后半生都幸福安樂就夠了。

我走進王茗山的書房，跪在他面前。

我們都沒有開口說話，橫亙在我們之間的宛若一條無法被跨越的長河。是否是陌生?還是心結?一切都沒辦法描述。

王茗山從風光無限，到一家甜蜜的時光里被扔進了暮色的黃泉邊，而我，卻無法一直一直陪著他，直至伸手，也拉不住他老去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