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贈
- 亂世搖燭
- 林挽溪
- 2004字
- 2019-10-20 12:00:00
青年們用飯也侃天說地,唐昭寇在一眾青年中著實是打眼,早有眼尖的注意到了她,但一時摸不清身份,只間或抬頭覷看兩眼,與同伴私語幾聲。唐昭寇不是個臉皮薄的,大膽地在他們身后穿行而過,試圖揪出宋胥來,卻是無果,她不信邪地兜兜轉轉,得到的答案卻是一樣的——宋胥并不在后屋這群學生中間。那會在哪兒呢?唐昭寇尋索著,往他們上課的廂房去了。
上課那屋的門開了道縫,正方便唐昭寇往里張望,她這一望不打緊,可正對上了一雙同樣烏溜溜的葡萄似的眼瞳,眼上兩痕眉毛微擰,像是在說,“是你,你來做什么”。
唐昭寇沖他招了招手,“喂,宋胥,過來。”
宋胥按了按眉心,他今日運氣還算不錯,唐舍元沒講《蓮政說》,但昨日就不同了,頭一天上課,他就頂著眾目睽睽坐在位置上干聽,這一切,都拜面前的女孩所賜,這個認知讓他在面對唐昭寇的時候繃緊了一張清秀俊氣的臉,沒起身,只是翻書的手頓了頓。唐昭寇不樂意了,徑直走到他跟前,將那本初印本撂在他的桌上,“喏,答應給你的書。你翻翻吧。”她看著宋胥眼中眸波微顫,但聲音仍然靜如止水,說出來的話好不惹她討厭,“多謝好意,我只想要我原來那本。”
好意被拂,唐昭寇撅著嘴有些羞惱,面前的青年當真是不給她面子,她堂堂唐家大小姐,誰不是敬著唐舍元和王家幾分,哪個對她這般不給面子,倘若不是見他生得好看,聲音清澈好聽,她定不會來討這個沒趣。她冷下聲道:“那本是不可能還給你的。這本和你那本翻印小書可不一樣,字跡要清晰得多,雖然沒有你那本新,但是用的油墨和紙張都是好的,況且,你總不能拒絕那些名家的批注吧?”
如果可以,他會拒絕,宋胥瞥了一眼對自己橫眉冷對的唐昭寇,可惜這位驕縱的大小姐似乎是不打算給他這個選擇,他還要在唐舍元門下求學多日,雖說唐昭寇不占理,但鬧開了也不好看。心下暗嘆一聲,他還是接了過來,這一接不要緊,翻看兩頁卻是心驚,書上的批注之周詳,之精妙讓他一時有些移不開視線,唐昭寇見他浸到書中去,百無聊賴地開口,“喂,宋胥,我說了你會滿意的吧?順便問一句,你怎么不去吃飯?”宋胥此時態度也軟化了幾分,略帶一絲留戀地將書合上,放入包中,“這就去了。”
唐昭寇忙跟上宋胥,往后屋去。宋胥此時對她沒有太大反感,唐昭寇雖然有些頑劣,但那不過是小孩子心性,至少從找來這本書一事來看,為人處世還是有值得圈點之處的。但宋胥也沒打算與她過多來往,頂多是不阻止她與自己并排而行——在隔著大半米遠的情況下。唐昭寇個子不矮,但大抵是還未長開,站在本就瘦高的宋胥身旁,顯得嬌小可愛極了。想同宋胥說話,但不知道說些什么,只臉上掛著一抹淺笑,就像一只小雛鳥,巴巴地望著展翅欲飛的成鳥。
他們出現在后屋時,頗多一部分學生已經用完午飯了,看著神情迥異的兩人,眼睛一瞇,手一揣,開始紛紛擾擾地生出許多思緒來,比如說猜測唐昭寇的身份,猜測宋胥與她的關系。宋胥半點不受這些目光的影響,從鍋里盛了飯,拿著筷子坐下就開始吃,口張得不大,掃蕩食物的速度卻不慢,三口兩口,飯碗里白花花的大米就消了下去。唐昭寇見狀覺得打攪他吃飯也不是個事兒,但覺得就這么來了,立馬就走了又不大甘心,轉去旁邊的廚房找鄭叔。廚房挨著后屋,在后屋劃了一個小屋放做好的菜,這個點,鄭叔通常在小屋里。果不其然,唐昭寇在小屋里找到了鄭叔,她甜甜地喚道:“鄭叔,今天我們吃什么呀?”隔著幾道簾子,她的聲音能傳一些到后屋去,鄭叔的聲音也能,是以眾人都聽到了鄭叔那句“有一道糖醋熘魚,小姐可要嘗嘗?”
巴掌大的小魚用來試味,唐昭寇不大好酸甜口,只嘗了一箸便放下了。她將鄭叔留出來試味的菜樣都嘗了個遍,又唧唧喳喳都評道哪個好吃,哪個不好吃,硬是在后廚磨蹭了好一會兒,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宋胥該吃完了,又斗志昂揚地像只彩公雞,掀簾出去,只是——
“宋胥呢?宋胥他去哪兒了?”
最后幾個懶洋洋地收拾碗筷的學生看了她一眼,滑頭的就只是笑笑,拉長了調子瞎嚷,“你說宋胥啊……”老實點的則規矩地回答,說宋胥已經吃完飯了,剛走,唐昭寇聞言輕聲道謝,離開后屋追了上去——一出門,宋胥竹子似修長挺拔的身影就在她眼前,大有漸行漸遠之勢,仿佛她稍一疏忽,就會消失不見。
正主都走了,嘴碎的人就開始不閑著了,不知是誰起了個頭,“這是唐先生的女兒吧?我方才聽鄭叔喚她小姐。”
“宋胥也真是好命,第一日沒帶書先生就沒罰他,郝生可是抄了小半本書呢。現在唐小姐也對他另眼相看……”這話說得就有幾分酸溜溜的,有實心眼的立刻反駁了他的說法,“先生說第一日記不住,不予追究,但在先生強調之后郝生還忘,先生不罰他才怪呢。”
“那又如何?他日后更是要得先生青眼了,先生沒有兒子,獨獨寵這一個女兒。”有的學生家里是經商的,知道些名堂,這時候也出來說,“知道唐小姐的母親是哪一家的嗎?涫城王家,就算是入贅唐家,我也樂意。”
“瞧你那點出息,說真的,宋胥生得是不錯,整一個白面小生,唐小姐才看不上你這樣的。”
被損了的人故作生氣,眾人的話鋒一轉,都調侃起他的長相來,一時也就沒人再提宋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