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夜總會，

“莊小姐，你和肖先生還真是很像，都喜歡半夜來拜訪?怪不得董老板總說你倆是蝴蝶碰上了野蜂。”

徐先生看著手中的報紙慢條斯理地說道。

“徐先生，我今天可不是來找您開玩笑的，肖途失蹤了。我懷疑和合勝幫有脫不開的關系。還請徐先生幫幫忙!”

莊曉曼有些焦急地說道。

徐先生聞言放下了報紙，露出了一些不可思議的表情。

“肖先生失蹤了?怎么會?他平時也是個謹慎的人啊。”

“我在肖先生失去蹤跡的地方詢問了一個被襲擊的店鋪老板，他說有幾個人戴著面具，初步確定應該是合勝幫的人，但是我對合勝幫的了解知之甚少，所以曉曼還請徐先生幫這個忙。”

徐先生沒有說話，他輕輕的摘下鼻梁的眼鏡，緩緩的站了起來。

“合勝幫，好久沒有聽到過他們的消息嘍，莊小姐你大可放心，肖先生與徐某也是深交，況且我與董老板關系也甚好，而且合勝幫與我已是對手多年，如果真是合勝幫搞得鬼，我今天必定把肖先生救出來。”

說著徐先生走到電話旁，拿起了電話。

“給我接榮銀海，告訴他讓他迅速立刻把我們兄弟監控合勝幫各個據點的消息送來，尤其注意晚上是否有可疑車輛。”

徐先生掛了電話示意莊曉曼坐下等，但她拒絕了，

“謝謝徐先生，有徐先生幫忙，肖途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了。”

莊曉曼還是很相信興榮幫的實力的，但她的心還是放不下，手心也出了汗。

“這件事你通知董老板了嗎?“

徐先生突然問道。

莊曉曼搖頭，她現在根本沒有任何心思通知任何人，她只想最快最安全的把肖途救出來，如果她知道肖途在哪，她也不會來找徐先生了，她自己就會殺過去。

徐先生坐回到沙發上。

“這個合勝幫和我興榮幫素有恩怨，雖然這合勝幫出手兇狠，但大都是針對日本人和漢奸，他們的幫主與我關系也不是特別的差，而且也是個愛國人士。”

“那怎么會突然襲擊肖先生?我們可是一向沒有染指過上海的黑幫勢力。”

莊曉曼有些憤怒。

“唉，是，肖先生是地下黨，是英雄，但他的真實身份又有幾人知曉呢?在外人眼里他可是大漢奸，而且這個合勝幫體制有些奇怪，不同于其他幫派。他每個據點都稱站，由一個站長統一管理，而幫主只負責統管本部，其他站點基本屬于自治，幫里有重大事故才會由司馬淦出面調理，倒是有些類似美利堅的體制。”

“哼，小小幫派也開始學國家的運轉體制了。”

莊曉曼不屑的冷哼一聲。

“如果這次是合勝幫下的手，也有可能不會是幫主下的命令，極有可能是他下屬站長的命令。”

徐先生剛說完電話就來了。

徐先生迅速拿起電話聽了一會便放下電話。

莊曉曼很焦躁的想知道結果。

徐先生點了點頭。

“莊小姐，這件事確實和合勝幫有關，但是我們出手前我還想確認一件事。”

莊曉曼很不解，只見徐先生又接著撥通了一個電話。

地下室內，肖途依舊坐在地上，身上不停的汨著血。一旁的葉菁不住的給他按住傷口。

“葉小姐，這樣是沒有用的，還是麻煩你幫我把子彈取出來吧。”

肖途有些虛弱的說道。

葉菁才反應過來子彈還在他體內殘留，自己光顧看他的傷口了。

她趕忙起身找了半天也沒有合適的工具，有些著急。

肖途指了指桌子上的釘子，

“用這個吧。”

“肖哥哥，這東西沒法用吧。”

葉菁有些膽怯，自己雖然幫人取過子彈，但還沒有用過釘子這種又細又尖銳的東西。

“沒事，來吧。”

肖途眼神堅定，說實話，他可不想死到這種地方。

葉菁沒辦法，只能拿過來那顆釘子，深呼吸了一口，猛的用長釘子戳進肖途胳膊的傷口中，用力一扣，子彈飛了出來，鮮血頓時橫流，葉菁趕忙用旁邊的桌布撕下一條纏在肖途胳膊上止血。

全程肖途都沒有喊出來，他咬著牙關，頭頂的汗珠豆大的滴了下來。

他內心自嘲，雖然自己的槍法實在不怎么樣，但是抗擊打能力還真是強。

處理完傷口后，葉菁坐到了一旁看著肖途，

肖途看著葉菁突然想起了小顧，那個叫他學長的女孩，

葉菁有些地方和小顧還是很像，而有些地方又和莊曉曼有些像。

肖途實在忍不住給葉菁講起了小顧的故事，仿佛一切都回到了起點。

只不過越講聲音越微弱。

聽完了小顧的故事，葉菁說了一句。

“肖哥哥說的這個小顧，和葉菁以前還真是挺像，只不過葉菁的身份和她不太一樣。”

肖途疑惑的看著她。

“本來我是不想說的，但是今天還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呢，其實我和肖哥哥一樣，只不過我來自西邊，我和莊科長一樣，莊科長也是知道的。至于我為什么突然告訴了你，是因為我覺得你和別人不一樣，我相信你不是心甘情愿當一個令人唾棄的漢奸的，對嗎？我不知道肖哥哥是傾向哪邊的，我也不想知道，只知道你不是漢奸就好了，僅這一點，就很好了不是嗎？”

葉菁說完似乎滿足的舒了口氣。閉上眼睛沒有再說話。

肖途有些驚愕，他不知道葉菁竟然也是?看起來她好像并不完全知道自己的身份，如她所說她也不想知道，只知道他不是漢奸就好，這個形勢下能被人理解，實在是很快樂，片刻之后他也閉上眼睛，他很虛弱，他不想管其他了，他也只想休息休息，至于生死，聽天由命就好，曾經年少的他也是管他是魔是仙，只是不信天，但現實已經給了他無數的清脆的耳光，他的嘴角是笑著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天色也有極暗慢慢開始泛起一些亮色，此時合勝幫據點外開來一輛卡車，從上面迅速的調下十五名興榮幫的成員，手里都拿著司登沖鋒槍，

正在門外把守的合勝幫成員上前阻攔。

“這里是禁地，你們是什么人?!”

莊曉曼從卡車一側打開車門跳了下來，推開了一些正在和他們對峙的興榮幫成員，走到阻攔的合勝幫其中一名零頭的前面。

“我想問一下肖途先生在這里么?就是那個亞輝通訊社的社長。”

“這是合勝幫的地盤，沒聽過什么肖途!”

“嘭!”

莊曉曼抬手一槍，正中眉心。

那名合勝幫成員應聲倒地，隨后莊曉曼周圍想起了司登沖鋒槍清脆的聲音，門口的合勝幫成員還沒有反應過來瞬間被團滅。

莊曉曼一揮手，興榮幫的人便開始往里沖，一腳踹開大門，發現這個據點是一座三層洋樓，但是洋樓旁早已部署好了人力，似乎早就知道他們要來一樣。

很快興榮幫和合勝幫的火并便在激烈的火舌交鋒中開始了。

由于莊曉曼來的很急很匆忙，她只帶了十五個興榮幫的人，面對這個有數十人的合勝幫重要站點，人力相差懸殊，但是興榮幫人手司登沖鋒槍，火力兇猛，所以開始還能持平。

從遠處看這個戰點的位置，火光沖天，槍聲四作，日本憲兵隊一般是不會插手幫派之間火并的，畢竟利益聯系巨大，況且一次火并就意味著有一股勢力會減弱，坐收漁翁誰不喜歡做呢？

雖然火力上占據了優勢但是漸漸地人手的不足卻帶來了麻煩，莊曉曼周圍的興榮幫成員一個一個倒下，沒一會只有不到十個了，看來合勝幫的人很是善戰，莊曉曼有些急了，讓人遞給她一顆煙霧彈。

她迅速的拔開拉環扔了過去，煙霧彈落在了人數最密集的地方，然后右手拔出腰間的匕首，一個翻身躲開子彈閃進了煙霧中，合勝幫的人被煙霧迷了方向，莊曉曼左手持槍，右手握刀在煙霧中大殺四方，只見莊曉曼手中的匕首在黑暗中閃著寒光，隨著寒光飛舞，興榮幫的人都驚呆了，煙霧中不停發出慘叫聲，這片煙霧就想暴雨之前的烏云，閃著寒光和火光，充斥著慘叫聲，猶如人間煉獄一般。

隨著煙霧煙霧散去，只見莊曉曼身著今天白天執行任務穿的獵裝，只不過上面布滿了獻血，抓著一個還幸存的合勝幫的人，那人已經被繳了械一臉驚恐。

“說，肖途被你們藏哪了，他現在怎么樣了?”

“肖....肖社長被關在洋樓地下室里。他中了槍，但跟我沒關系，都是我們站長打的!”

莊曉曼的眼眸充滿了恨意和怒火。

手起刀落，那人還沒來得及說完就去跟他兄弟們團聚了。

接著莊曉曼和興榮幫剩下的幾人清掃了院子，本來他們應該等待徐先生的援軍趕到，但是莊曉曼等不及了。便留了一個接應援軍，帶著剩下的三個人下了地下室。

很快，激烈的槍聲便在地下室響起。

肖途和葉菁早已聽到了槍聲，兩人慢慢振作了起來。只是開始并不確定是誰，直到聽到有人殺到了地下室便知道有人來了。

“肖哥哥，你振作點，有人來救我們了!”

葉菁有些興奮，

肖途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他也沒有力氣說話了，不過他能感覺到莊曉曼就在附近，他的心里似乎安定了不少，說實話，如果死前見她一面也挺好不留遺憾。

地下室內槍聲異常激烈，很快，莊曉曼旁邊的三個人也都陣亡了。莊曉曼有些惋惜，都是好苗子，此時就剩她一人再奮戰。

她一邊閃躲到掩體后一邊射擊，每發子彈必定擊斃一名敵人，此時的她不是每晚游走于各大夜總會的上海灘名流，也不是白天精干認真的稽查科科長，她現在只是一個迫切想救出心里的那個人的一名戰士。有些潛能和力量不是可以阻擋的，不一會莊曉曼的槍打完了最后一顆子彈，而對面也只剩隨后一人，那個滿臉痘痕矮個子站長。

“肖途在哪？！”

莊曉曼靠在掩體后詢問道。

“你還真是勇猛，還真是與你的外表不符，一個人殺了我這么多弟兄，肖社長真是好福氣，里面一個愿意陪著他死，外面一個為了他不要命。”

莊曉曼聞言一怔，還有個女人?不會又是葉菁吧?

她越來越覺得這個女人煩人了，如果不都是隸屬于軍統的話，她估計早都把她斃了幾回了，醋讓她有些上頭。

“你就是站長?聽說就是你打了肖途一槍?!”

葉菁和肖途都聽見這個熟悉的女聲，葉菁沒有說話，似乎有些別的想法。

而肖途則有些激動，果然，莊曉曼來了。

“沒錯，就是我干的，有何高見?是準備和我比比槍法還是比比炮法?”

低個站長很不屑一顧，還在不停用下流的語言挑釁著她。

莊曉曼從掩體中跳了出來，扔掉了手里的槍，

“聽說你們合勝幫的人都很能打，我倒想見識見識，我們來個單挑?”

低個站長見狀也站了出來，扔掉了手里的槍。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不會答應，會被認為欺負女人，但今天看你不僅這么勇猛而且還那么的漂亮，那就來吧。輸了可別后悔哦。”

莊曉曼冷哼一聲，整了一下衣服之后眼神突然暗了下去，她想像到了肖途身上的那個槍眼，一股怒意和恨意甚至讓她有些瘋狂，莊曉曼兩步并一步沖了過去跳起來飛踹一腳被低個站長躲過，低個站長轉身一個側肘，莊曉曼彎腰躲過并橫踢一腳踢中。低個站長向后退了兩步，莊曉曼趁他沒有站穩沖上去補了一拳，但這拳被擋了下來，低個站長左手打了過來，莊曉曼舉手阻擋，低個站長手勁很大，莊曉曼被震退了幾步，兩人交手十幾個回合，在招數上她占盡了上風，兩人的實力并不對等，但是她吃虧在了先前的體力消耗太大，本來已經穩贏了但是身體漸漸因為體力問題開始失去協調，莊曉曼慢慢開始處于下風，只能靠敏捷身手躲過頻頻重擊的對手，偶爾閃過找到空檔打擊對手，但形式對她很不利，她必須找到突破口以解決戰斗。

突然“嘭!”一聲槍響，

處在上風的低個站長倒在血泊中，莊曉曼氣喘吁吁的順著槍聲一看，怎么是江?!

江肆站在地下室入口舉著槍，槍口還冒著熱氣。

“我接到槍聲舉報就來了，真熱鬧，沒想到莊科長也在。”

江肆的語氣依舊是那么平淡和冷峻。

莊曉曼沒有回答。

隨后好幾名特務科的干事就進來打掃，江肆的身后也出現了徐先生和丁力犀，原來是徐先生帶著援兵趕到了，但是讓莊曉曼奇怪的是他們為何一起趕到?真是夠巧合的，她沒有時間問那么多，她喘著粗氣一步一步的跑向最底下的地下室打開鐵門，江肆和徐先生走在后面，

打開鐵門后，肖途抬起頭看向門口，而門口的莊曉曼同時也看著肖途，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停止了。

莊曉曼覺得自己的眼里一團霧氣在打轉，而肖途更是想要站起來。

莊曉曼迅速的撲了過去緊緊抱住了肖途，肖途也緊緊抱住了莊曉曼，就這樣兩人似乎都像抓住了世間最寶貴的東西，一旁的葉菁把頭扭了過去。江肆走了過去攙扶起了葉菁，而葉菁也順勢趴在江肆懷里，似乎在掩蓋淚水，也似乎在逃避現實。

徐先生在門口笑著看著他們，肖途和莊曉曼緊緊的擁抱著一刻不愿撒手，仿佛抓住了最重要的東西，而江肆則安慰著懷里的葉菁，這小小地下室的一切都讓徐先生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喜歡的那個女人。

徐先生感慨，快樂的心，藏著憂傷的事，多少真，多少記憶，蒼白一個人的愛情，盲目的情，等來一個人的委屈，多少傷害，多少錯過，只是一個人的心，一個人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