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一驚，卻又有種這個結果是此事的必然走向之感。

巳時剛過，陳清失魂落魄地回來了。眾人皆圍著給新郎官道喜，他只得勉強扯起嘴角，露出難看的笑。

瞧著他的樣子，我不敢讓他經手公文，只怕出錯。囑咐他好好休息，不必來伺候筆墨。他卻站在堂前不肯走，有些執拗地瞧著我。

我嘆了口氣，道：“替我磨墨吧。”

陳清站在我身邊，抓起墨條，細細磨了起來。直到我將公文都處理好，他才小心翼翼開口道：“我本打算回去同他們說清楚，我終身不娶的。誰知一回家，蘋兒便來哭鬧說那晚之后，她有了身孕，我若不負責她只能一頭撞死了。我爹娘聽得有了孫兒也是欣喜若狂，見我不肯娶蘋兒便對我又打又罵，我娘險些哭瞎了眼睛，說她養了狼心狗肺的兒子，連自己的孩兒都不要。”

我聽得皺眉，卻沒說什么，只等他的下文。

“我本還想繼續斡旋，誰知他們將我關起來，偷拿了戶籍文書，給我跟蘋兒寫了婚書，過了衙門備案。”陳清語氣里滿是絕望，接著道：“后來又匆匆擺了酒，才放我走。”

我無可奈何，只安慰道：“即成了親，也有了孩子，日后便好好過日子吧。”

“可我......”陳清扔了墨條，用力抓著我的肩，瞧著我的眼睛通紅一片。

“我并未對你有那般心思，我們也不可能有除了上下屬之外的任何關系。”我認真看著他，掰開他的手，接著道：“你的耳墜我放到你的廂房里了，再弄丟了我可不幫你收著。”

陳清低著頭，答了句是便退到門口候著了。

今日公文不甚多，沒到晌午便看完了。吃過晌午飯后，又到了軍營看了一圈，跟張猛在演武場比劃了幾圈下來，兩個人都跟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渾身被汗沁濕。

還沒到縣衙，便遠遠瞧著有人站在衙門口。我打馬上前，才發現這人竟是李云金。

馬蹄聲漸近，李云金轉過身來，見來人是我，抱拳道：“白縣長。”

我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韁繩遞給門口守衛。虛扶了扶李云金，道：“咱們本是舊相識，不必拘禮了。”

李云金笑著點點頭，將一封信箋遞給我道：“李縣長讓我來給您送帖子，他今日辦事路過千安縣，想邀您晚間去倚卿閣一敘。”

聽到李云金稱呼李縣長，我愣了一瞬沒想起是誰，看著信箋上的字才記起李擎天早就不配被稱一句“大帥”了。

“好。”去瞧瞧落水狗也好，我好心情的答道。然后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多謝。”李云金順著我，一起去了前廳。

剛落座，下頭人便給端了冰酥酪和冰果，我迫不及待吃了兩塊冰西瓜，緩解燥熱。

李云金瞧著我的樣子皺皺眉，道：“剛從外頭那么熱的回來，少用些冰的，傷脾胃。”

“你怎么像個老婆婆一般。”我不滿地撇撇嘴，接著道：“你也快吃些，爽快極了。”

李云金無奈笑笑，舉起冰酥酪對我道：“白縣長升遷，云金在此賀過。”

“多謝，同喜。”我狡黠笑道。

瞧著時候不早了，我讓李云金在前廳稍坐，我獨自回廂房擦洗了一番，換了身清爽衣服出門。

李云金瞧見我的發稍還在滴水，開口道：“頭發還沒絞干，仔細吹了風頭疼。”

“不打緊，夏日風暖，騎馬跑上一會兒就干透了。”我笑著，叫了陳清跟張猛與我們一同赴宴。

到了倚卿閣，沒想到李擎天竟站在門口踱步，像是在等我們一般。見我下馬，立即走了過來。我心中霎時警鈴大作，低聲囑咐陳清跟張猛務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李擎天恐怕有幺蛾子。

“白縣長。”李擎天笑著道。

“李大帥，久等了。”我也笑著回道。

李擎天的眼睛染上仇恨，開口卻還是笑意：“白縣長金口，可不敢這么喊了。快請進。”

我沒答話，只把笑意堆了滿臉，隨著李擎天他們進去。

“今日生意如此慘淡？”我看著空蕩蕩的酒樓，疑惑道。

李云金趕忙解釋道：“今日為請白縣長，我們縣長特意包了場的。”

“多謝。”我對李擎天抱了抱拳道。

“謝什么，你我都是同僚，快坐快坐。”李擎天客氣著，又道：“知道白縣長喜歡曲藝，今日特意安排了。你聽聽這人說的，可有陶老板說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