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清月公主成了大越皇朝最炙手可熱的人，也成了大越皇宮里最招人議論的人。

為了方便去蘇清墨、陸思禹和清月公主辦公，皇上默許了太子殿下的建議，給他們在都城指了座宅子。

白天袁華帶了寶嬋、六月前往榮原府辦公，或者說接受各路神仙的套近乎、示好結交，各種見過沒見過的奇珍異寶或明或暗地遞到袁華跟前。

袁華這里都能收到如此多的牽線搭橋，更不要說蘇清墨和陸思禹那邊了。

雖然三方人選早已定了下來，可三方都沒有將此事透漏出一絲半點，又聽傳聞說此次官員進補不拘出身、不論派系，人人都想著投一份誠意試試。

這種明目張膽的投誠持續了數日，陸思禹終于尋了機會與袁華單獨討論此事。

陸思禹面容憨直眼神正氣，可他到底不傻，更兼之對袁華有些情愫，平日里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如今這種情勢下，他不得不正面與袁華對話了。

袁華目光溫和地注視著他、等著他開口，大概陸思禹想起袁華對他說出的那些話，未開口臉已經紅了。

“這幾日思禹想必也有不少人求訪吧？”

這句話讓陸思禹的窘迫大大地放松了，心中不斷提醒自己，這是公事這是公事，與風月無關。

“公主，近幾日這事，思禹想來恐怕后患無窮啊。”

袁華定定地注視著他，“思禹可是聽到什么消息了？”

陸思禹終于肯抬頭看向袁華，“公主，當日你與皇上所提的這個法子，恐怕有些無法避免的漏洞。此事，是否需要向皇上、太子殿下稟告一聲？”

袁華當時只想著隨便抓一個最簡單粗暴的法子了結了此事，如何不知道這事會埋下禍根呢？

但當時情勢所逼，她只能做此選擇。

“清月畢竟閨閣女子，所思所見都有所受限，當日那法子，也是清月竭力所為。思禹到底學識淵博，審時度勢必然比清月更高明些，思禹不妨直言。”

陸思禹猶豫了許久，終于低下頭說了，“公主，此事眼前來看，自然是能解清禾之局。公主片刻之間能想出這法子，見識已比多數男子更敏銳了。只是……清月……”

他這一聲“清月”含有多少試探，就算明知袁華對他頗為青睞，到底跨越了他心中的那道障礙，只能低下頭避免尷尬。

袁華聽他聲音里有不曾有過的柔情，不由得聲音也軟了下來，“思禹，沒關系的，此事不僅關乎清月，說不定更關乎我大越的未來，若有何見解，不妨直言。”

“清月，你可知道，清禾一事原本與你無關，原本你可以一種超脫的地位對待此事。無論皇上最終的決定如何，清禾災情一事，若提及清月公主，無人不稱贊一聲。”

他說的是實話，如果只管調查真相，一切以圣意為定奪，便只有稱贊絕無怪責。

可是，袁華這個主意一出，若事情能得善終便罷，也不過是在稱贊之上再贊一聲而已。

若有任何差池，所有的責任都甩到袁華一人頭上。

不僅所增補的官員一事會怪責到袁華頭上，便是清禾災情有任何變化，也會怪到袁華頭上。

哪怕現在看著無限榮耀，只怕真出了岔子，第一個出來頂罪的，便是如今風頭無二的清月公主了。

“思禹，多謝你贊我這一聲。”

陸思禹輕嘆一口氣，“思禹想贊的又何止是這一聲，清月真是思禹所見女子中最有擔待的一人。無論是當日中秋宴上令人嘆為觀止的表演和……鬼斧神工的改造天才，還是清禾一行途中挺身而出護了我等周全，亦或是清禾城中對徐延儒的恩威并施，再到御書房中于危難中獻計獻策……清月，你雖是女子，所作所為，讓思禹既欽佩又汗顏啊……”

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袁華看他眼睛里有熠熠星光，不由得愣了，原來這書呆子也是相當會說話的啊。

陸思禹看袁華直愣愣地看著自己，臉上又是一片緋紅，“思禹……思禹……”

袁華趕緊寬慰他，“清月只當自己行事魯莽任性，只怕要創下大禍。歷來都城皆傳清月飛揚跋扈任性妄為，卻是一點不假的。若不是……若不是思禹這般說話，清月只當自己又是罵名一片的。”

陸思禹臉上的紅色終于下去了，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從前思禹未曾見過公主，種種傳聞倒是略知一二，那時……那時……若不是此次清禾之行，思禹只怕要將這些以訛傳訛的傳聞聽信下去了。”

“那些傳聞也不完全錯。清月身在帝王之家，得享萬人不得的尊榮，從前仗著父皇寵愛行事頗為任性，也不算錯怪了清月的。”

陸思禹倔犟地搖頭，“不，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更相信自己的判斷。一個飛揚跋扈任性妄為的人，不會作出挺身而出護他人周全的義舉，不會明知此事將有后患依然不顧個人名聲地提出這樣的辦法，更不會如此苛責自己……清月，你當真是我大越最尊貴的公主啊。”

“清月……清月多謝思禹此言。”

“清月，你有這么多美好的品質，卻甘愿如此玷污自己的羽毛，怎能不讓思禹心生……清月，此事有個極大的隱患，你可知道？”

“知道，但我們目前只能用這個方法，才能將幕后隱藏的危機逼出來。”

陸思禹長長嘆一口氣，“清月，這法子是柄雙刃劍，只怕將來禍害最大的，反倒是你啊。”

袁華目光篤定地看著他，“清月既然提出這法子，自然知道后面可能的禍害……”

陸思禹終于定定地看著袁華，“清月公主，思禹……思禹從未見過如此有擔待又……又行事大膽的公主，若你不知此事后患，思禹必定將此事詳細稟告皇上，憑皇上對你的寵愛，天大的事也會替你擔下來的。可是……公主竟是知道此后患的？那……那思禹更要護住公主了。清月，此事只怕須得就此打住了，你如今身處漩渦之中，若能及時抽身，或可禍水東引……”

袁華搖了搖頭，“如今此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便是清月想及時抽身，太子哥哥、父皇也不會讓我抽身的了。”

陸思禹皺著眉頭，“不會的，你是大越最最尊貴的公主，更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兒，你若提出來，皇上必會答應的。此事換了誰都能繼續善后，何必讓清月公主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