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底下原本就已經(jīng)很狹窄了，居然還有一只跟無序的體型幾乎一樣大的巨大布偶熊被塞在床底下。

“白井！晚餐時間到了，快到餐廳集合……咦？御坂呢？我沒有看到外出條。犯了門禁，室友也要受連帶處分被扣一分的，你知道吧？”

看來似乎真的是舍監(jiān)。

雖然情勢緊張，但是無序反而松了一口氣。發(fā)現(xiàn)進房間來的并不是美琴，讓無序不由的松了口氣。

接下來房間中響起黑子的聲音。

“不不，姐姐可能是有什么急事，所以來不及寫外出條吧！我相信姐姐，絕對不會接受扣分的！”

黑子把舍監(jiān)推出房門，自己也走了出去。無序動也不動等了一陣子。由于在床底下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如果從床底下爬出來的時候剛好舍監(jiān)又回來，那就完蛋了。

照這個樣子看來，等會兒要走出宿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無序嘆了口氣幸好自己也有空間能力不然可就麻煩了。接著，無序仔細觀察眼前這個跟自己一樣被塞在床底下的布偶熊。

沒想到美琴也會玩這么可愛的東西……但仔細一看，布偶熊的單邊眼睛戴了眼帶，身上到處都綁著繃帶，而且全身宛如鐘樓怪人一般，遍體都是用線縫合的痕跡。真是詭異的嗜好。懷中的黑貓與布偶熊大眼瞪小眼。

接著，黑貓突然朝著布偶熊的臉揮出一拳。

躲在女生宿舍床底下的緊張情境中，還能看見如此可愛的貓拳，實在是挺溫馨……天真的無序才剛這么想，接著便聽見可怕的撕裂聲。

“哇啊啊！笨蛋！別用抓的啦！”

“喵——！”

黑貓大聲鳴叫。無序急忙將黑貓拉開布偶熊，伸手朝布偶熊的布質表面摸了摸。沒想到，手掌摸到的是完全不像布偶熊該有的堅硬觸感。布偶熊的肚子里似乎被塞了什么東西。

仔細一看，布偶熊身上多處縫合痕跡都被改造成拉鏈”等于是許多的小口袋。仔細在布偶熊全身撫摸，可以摸到類似小瓶子的東西。或許是藏著香水吧。想來是鼻子靈敏的黑貓無法忍受香水味。美琴似乎是把許多違反校規(guī)的東西都藏在布偶熊中。

布偶熊這么大一只，美琴帶進來的“不能被別人看見的東西”非常多。無序嘆了一口氣，把手掌從布偶熊身上移開。

“咦？”

這時，無序發(fā)現(xiàn)一件事。

布偶熊的脖子上，有個跟褲子皮帶一樣粗的項圈。項圈上寫著“殺人熊”三個字，這應該是布偶熊的名字吧，但那并不重要。

由上方往下看，可以看見有一道橫向的拉鏈，被隱藏在項圈底下。結構上由于被項圈擋住，所以沒辦法拉到拉鏈。而且，項圈上還附了一個兼具裝飾意味的大鎖。很明顯的，這拉鏈對美琴來說別具意義。

或許，這里面放著美琴最不想被別人看見的東西吧。無序也不想特地去證實這一點。但問題是拉鏈從一開始便是半開的。里面放的似乎是一疊紙。紙的一角從半開的拉鏈中露了出來。就這樣。就只是這樣而已。無序心想沒什么好特別在意的，查探別人的秘密不是好事。但話是這么說沒錯，偏偏紙上寫著一行字。

實驗號碼07—15—200507一1121

運用量產(chǎn)超能力者“妹妹們”讓等級5超能力者“鈴科百合子”

無序愣了一下，隨后放開了黑貓伸手取出了紙。

一份將近二十頁的報告。紙的角落印著日期及檔案名稱，可見是從某個檔案中列印下來的。

“運用量產(chǎn)超能力者‘妹妹們’讓等級5超能力者‘鈴科百合子’進化為等級6的方法”

這是這份報告的標題。

(等級6……？)

無序滿心疑惑。現(xiàn)在超能力最高等級應該只到5而已。

無序從床底下爬了出來，仔細閱讀報告中的文字。

報告中并沒有標明任何研究機構或負責人的名字。宛如在強調就算這份報告一個不小心流傳出去，也沒辦法當作證據(jù)。

報告的內(nèi)容相當專業(yè)，而且包含很多日語以外的語言。無序運用自己腦中所有的知識，盡量將報告的內(nèi)容轉換為自己能夠理解的詞句。

“學園都市中存在著七名等級5超能力者。

但是，根據(jù)‘樹狀圖設計者’的預測演算結果，其中只有一名能夠進化為前人未達的等級6絕對能力。其他的等級5超能力者，有些是成長的方向性不同，有些則是繼續(xù)增加藥物量，反而會破壞他們的身體機能平衡。”

下面有七個人的能力名稱及各種的圖表，無序跳過不看。

“唯一有機會成為等級6絕對能力者的人，名為鈴科百合子。”

鈴科百合子。

聽都沒聽過的名字，無序不禁皺了一下眉頭。

下面有用外文做了一些補充說明，但無序看不懂，只好繼續(xù)往下看。

“鈴科百合子是實質上學園都市中最強的等級5超能力者。根據(jù)‘樹狀圖設計者’計算，依照他的潛力，尚需經(jīng)過兩百五十年的一般課程訓練，才能進化為等級6。”

接下來寫的文字讓無序嚇了一跳。

上面寫著“另附上一份參考資料，整理出可以讓人體活動兩百五十年的數(shù)種方法”。

“對此‘兩百五十年方案’我們加以保留，并嘗試尋找其他方案。

其結果，‘樹狀圖設計者’找出了另一種不同于一般課程訓練的方法。那就是利用實戰(zhàn)中的能力運用，來促進能力成長。在多數(shù)報告中皆指出，實戰(zhàn)可以讓念動能力及引火能力的命中精準度提升，我們反過來嘗試對這樣的概念加以控制。

簡而言之，就是準備好特定的戰(zhàn)場，讓戰(zhàn)斗依照計劃進行。如此一來，就可以掌控‘實戰(zhàn)中的能力成長’的方向性。”

無序的手變得僵硬。

實戰(zhàn)。這個字眼在無序心中，跟小巷道內(nèi)御坂妹妹的尸體重疊在一起。

“根據(jù)預測裝置‘樹狀圖設計者’的演算結果，只要準備好一百二十八種戰(zhàn)場，將超電磁炮殺害一百二十八次，鈴科百合子便可以進化為等級6絕對能力者。”

超電磁炮……指的就是美琴？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說她是“實驗協(xié)助者”似乎并不妥當。

殺害。

無序不理解。

“但是理所當然的，我們無法準備一百二十八名同為等級5超能力者的超電磁炮。因此，我們把目標鎖定在同時期進行的超電磁炮量產(chǎn)計劃中的‘妹妹們’。”

“當然，量產(chǎn)型的‘妹妹們’與真正的超電磁炮在性能上是有所差異的。量產(chǎn)型的實力，就算以較理想化的標準來評估，也只有大約等級3的程度。”

這里面寫的內(nèi)容絕對有問題！無序的內(nèi)心在控訴。

“于是我們以這樣的條件讓‘樹狀圖設計者’再次演算得到的結果，只要準備好兩萬種戰(zhàn)場及兩萬名的‘妹妹們’，就可以達到相同目的。兩萬種戰(zhàn)場及戰(zhàn)斗流程請參閱附件。”

無序想到，附件上面到底是怎么寫的？

兩萬種“死法”？被編了號碼的妹妹們，哪一號、在何時何地、什么樣的過程、什么樣的情況下死去？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情嗎？而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不只是殺人的一方，就連被殺的一方竟然也愿意照著計劃被殺。

(……御坂是不可能養(yǎng)這只貓的，御坂老實回答。因為御坂所居住的地方，不可能偷偷帶進一只黑貓，御坂說明理由。)

那個時候，少女的腦中在想著什么？

她到底是以什么樣的心情凝視著黑貓，以什么樣的心情將黑貓托付給無序？

“妹妹們的制造方法，可依照該量產(chǎn)計劃中的方法加以沿用。從超電磁炮的毛發(fā)中取出體細胞，培養(yǎng)成受精卵。投入Zid-02、Riz-13、Hel-03等藥物，加速其成長。”

在如此絕望的局勢下，

卻沒有向任何人尋求幫助的少女，腦中到底在想什么？

“其結果，在十四天后可以得到與超電磁炮相同的十四歲肉體。但由于原本就是使用劣化體細胞所培養(yǎng)出來的復制人，再加上以藥物改變其成長速度，因此妹妹們與原本的超電磁炮相比，壽命變短的可能性很高。但我們推測，不至于在實驗過程中讓性能產(chǎn)生太過大幅度的變動。”

少女已經(jīng)完全絕望了嗎？

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得救，所以已經(jīng)絕望了？

“問題比較大的反而不是肉體方面，而是人格方面。

語言、運動、倫理等基本腦內(nèi)情報約在零至六歲期間形成。但是，以異常速度成長的妹妹們，只有短短的一百四十四小時可以運用。我們沒辦法以一般的教育方法讓她們學會這些。因此，我們選擇使用洗腦裝置，將這些基本情報強迫輸入她們的腦中。”

又或者，她們深信著，被人殺死，是平凡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沒有所謂絕望，沒有所謂放棄。追根究柢，如此地獄般的人生，

對她們來說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們一直如此相信著？

“最初的九千八百零二項‘實驗’可以在研究所內(nèi)執(zhí)行。但是，剩下的一千零一百九十八項‘實驗’基于戰(zhàn)場條件的限制，必須在戶外執(zhí)行。由于這牽涉到尸體的處理問題，所以我們將戰(zhàn)場集中在學園都市中的一個學區(qū)。”

開什么玩笑！

無序將手中的報告用力捏爛。

“太過分了……”

怎么會有這種蠢事？無序心想。就算找遍世界上所有的藉口，也不可能讓“為了培育一個超能力者而殺死兩萬人”這件事情合理化。

但是，如此瘋狂的報告，確實被握在無序手中。

即使是虛構也太過殘酷的內(nèi)容，卻是真實發(fā)生的事情。

“……太過分了……可惡……！”

以被殺害為目的，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少女。

從某人的體細胞中取出細胞核，植進完整無缺的卵子中，在試管中與數(shù)種藥物混合，最后培養(yǎng)出來的一具肉塊。

外觀看起來像是十四歲的少女，但其實一直被關在冰冷的研究機構中，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只能擁有一個號碼。

但是，那又怎么樣？

就算御坂妹妹被制造出來的目的只是為了被殺，就算她被制造出來的方式只是從某人的體細胞取出細胞核塞進卵子里，就算她一直活在冰冷的研究機構中，就算她連名字都沒有，只能擁有一個號碼。

但是，在無序的飲料掉到地上的時候，她主動伸出了援手。

雖然表情上看不出來變化，但是跟黑貓在一起的御坂妹妹，心情似乎頗為高興。

這些都不是什么特別的事情。對普通人來說，或許沒什么大不了，不需要經(jīng)過特別的思考，一切都只是理所當然。

但是反過來說，

御坂妹妹正是一個能夠理所當然地，做出這些沒什么大不了行為的“正常人”。

怎么能夠把她當作實驗動物一樣對待？

“……”

無序將報告再次瀏覽一遍。

一頁一頁的翻過去，突然感覺到有一張紙摸起來特別硬。為了確定這個異樣觸感到底是什么，無序將那張?zhí)貏e硬的紙從報告中抽出。

是一張地圖。

描繪著學園都市全部區(qū)域的地圖。經(jīng)過重重摺疊，攤開的話大概有書架那么大。由于被夾在報告的內(nèi)頁之中，再加上使用的是很薄的紙，所以無序剛剛一直沒有察覺這張地圖的存在。

地圖非常詳盡，甚至包含小巷道及建條物的配置方式。而在地圖上的許多角落，都被人以紅色麥克筆打了“×”符號。

“……”

這個符號，帶給無序一種不祥的預感。但是，地圖上并沒有標示出建條物的名稱。

無序取出了手機。手機上附有與汽車導航系統(tǒng)相同的GPS機能。無序看著地圖上的“×”符號，將座標輸入手機。手機熒幕上顯示了更加放大的地圖，并且標示了建條物名稱。

“金崎大學附屬機構˙肌肉萎縮癥研究中心”

無序有點摸不著頭緒。肌肉萎縮癥是一種不治之癥，簡單來說就是患者無法對肌肉發(fā)出命令，造成肌肉無法動彈而逐漸萎縮的一種病。

但是肌肉萎縮癥的研究機構，跟手上這份報告有什么關聯(lián)？無序滿心疑惑地繼續(xù)查詢其他有

“×”符號的建條物名稱。

“水穗機構．病理解析研究所”

“梿口制藥﹒第七藥學研究中心”

對研究機構不熟悉的無序，看了這些名稱也沒有什么體會，但是他想到一件事，那就是飛行船上大熒幕所播報的新聞:“兩周之內(nèi)有三所肌肉萎縮癥的相關研究機構宣布退出研究，市場整體呈現(xiàn)低迷狀態(tài)。”那個時候，看到那則新聞的美琴，說了什么話？

我超討厭那艘飛船。

無序屏住了呼吸。被夾在報告之間的地圖、地圖上畫著的“×”符號、同樣都是進行疾病相關研究的研究機構。如果“報告”、“實驗”、“地圖”這三者之間有所關聯(lián)，那想必這些“研究機構”就是進行“實驗”的地方吧？但問題是，“退出研究”代表什么含意？地圖上的紅色“×”符號又代表什么含意？

理由是什么，無序也不了解。雖然不了解，但是無序在此時突然地，真的是相當突然地想到一個問題。

已經(jīng)這么晚了，為什么御坂美琴還沒回來？

她現(xiàn)在到底在哪里？

無序判斷這個報告并不是以正常管道獲得的。

如此推論下來，美琴或許不是這個“實驗”的協(xié)力者。

那么假設，美琴沒有對“實驗”進行協(xié)助，反而是反抗這些研究者。

但是，美琴發(fā)現(xiàn)不管自己怎么反抗，“實驗”依然照樣進行。

這時候，她會采取什么行動？

她要怎么做，才能讓“實驗”中止？

“原來如此……”

如果是為了御坂妹妹——“妹妹們”著想，應該怎么做？

“原來是這么回事……”

雖然無序不清楚美琴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

御坂美琴并非對這樣的“實驗”毫不在乎。

雖然無序不知道美琴是基于什么樣的理由，才在自己面前露出笑容，隱瞞著這個事實。

但是，美琴絕對不是對這樣的“實驗”毫不在乎。

那無序，就還能跟御坂美琴站在同一陣線。

不能再繼續(xù)在這里等下去了。不，應該說，就算在這里繼續(xù)等待才是最佳選擇，無序也無法忍著什么都不做，在這里繼續(xù)多等一秒鐘。

無序抓住黑貓的脖子，動用了空間的能力帶著所有的報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