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早上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聽到敲門聲,還來不及出聲,房門突然一下從外被推開,陳木穿著睡衣,站在門外,有些尷尬的看著林深:”我說你什么毛病,說一句話會把您累著還是怎樣,不出聲算怎么回事嘛”一大早就讓陳木不爽的除了孫然就是林深了,“身體沒事兒了吧”陳木將聲音放低了些。
“沒事了,”林深圍著浴巾,擦著頭發,沒理陳木,這讓陳木有點尷尬的別過頭,“沒事就好了,那個孫然的衣服你就穿著回去再換吧,你昨天那個衣服肯定也沒法穿,孫然家居服新的,他沒穿過的。”說完就消失了。
林深穿著孫然的衣服下樓的時候,秦姨在準備早餐,老爺子在院子里,孫爸爸在沙發上看新聞,:“早,孫叔”孫爸爸看到從樓上下來的林深,眼神恍惚了一下,“早,阿深,剛剛第一眼沒反應過來,還以為眼睛花了,怎么看到孫然那小子了,”
“可能身高比較像,”林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
孫媽媽從臥室梳妝好出來,看到了沙發旁的林深,“誒,阿深,早,”孫媽媽打量著林深,“你還別說,你穿這個比孫然好看,他之前最喜歡的就是這套了,剛剛我出來的時候眼睛花了,還以為是他坐在沙發上”林深強忍住尷尬,“早,阿姨”,坐下的時候拿出手機給陳木發了個短信:你不是說衣服是新的嗎?他們個個都像看到了孫然一樣,騙子。發送成功后,很快收到短信:早上本來是去問你想穿什么衣服,然后拿新的給你,結果你金口難開啊,惹怒姑奶奶了,這就是懲罰,您受著吧,不用謝~。發送完短信的陳木得意的將手機留在床上,起身往浴室走去,陳木背著包下樓的時候大家正在餐桌上,“早”陳木和餐桌上的人打招呼,“我先走了,早餐我來不及吃了”說完往外走去。
“回來,把牛奶喝了再走”孫媽媽一說完,陳木立馬又折回來拿起桌上的牛奶,一口氣喝完,“好,走啦,多吃點啊,爺爺”說完轉身往外走了。林深看了一眼往外跑的陳木,低頭吃著早餐。
陳木前段時間因為爺爺身體的原因,沒有和葉女士見上面,陳木在思考也在醞釀,拿起手機,給葉女士發了個短信:今天有時間嗎?我們下午在shopping mall見一下好嗎?,點擊發送后,陳木將手機放入口袋,突然聽到一聲喇叭響,車上的林深打開窗戶,探過腦袋:“去哪里,上車,我送你”。陳木驚訝的看到車內的林深,口袋里的手機響了,陳木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對著車內的林深搖了一下手機“不用了,我自己過去”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公交站臺走去。車內的林深看著陳木的背影,車迅速啟動,消失在前方。
陳木回學校將論文交給了導師,導師給出的結果讓陳木心里很愉快,高興不過3秒,導師就安排了另一個任務給她,進入了導師的設計小組,能進入導師的設計小組的,基本上都算是重點培養人才,這讓陳木又喜又悲,同優秀的人為伍當然是喜事一樁,只是優秀的人太多了,就讓陳木有點悲傷的壓力。
下午老時間,陳木按著約定的時間到了shopping mall,當陳木走到樂高中心的時候,已經看到輪椅上的小男孩,正在集中組裝手上的樂高,陳木四周掃了一眼,沒看見葉女士的身影,陳木站在那里,默默的看著那個專心的小男孩,腳步慢慢的朝他走去,在不遠處停下,小男孩發現動靜,側過頭看了一眼陳木,臉上掛著一絲笑:“姐姐,你來啦”
“怎么你一個人在這里,你媽媽呢?”聽到姐姐這個稱呼,陳木有點不悅耳,也不自在。
小男孩四處看了一圈:“她剛剛還在這兒,估計去衛生間了”,陳木沒有說話,靜靜的在旁邊看著他,他組裝著手里的坦克,但是眼神卻總是去關注斜上方不遠處的一個桌子,桌子前坐著一對父子,男孩應該也是10來歲的樣子,爸爸和男孩一起組裝手里的樂高,有時候男孩子裝錯了,爸爸總是寵溺的幫他調整回去,人生好像就是這樣,陳木羨慕著眼前的男孩,而眼前的他卻又羨慕著不遠處的陌生父子,陳木不太想和眼前的這個男孩有過多的的交集,在陳木看來,就是他掠奪了屬于她的母愛,雖然爺爺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放下,可是她就是放不下,特別是一看到他就更放不下,陳木轉身想走,突然聽到一個小小的聲音響起:“我也好想爸爸陪我一起玩,一次都沒有”,這句話驚訝到陳木了,她微微的轉過身,看著玩樂高的男孩,眼神時而飄向不遠處的父子,陳木不知道他剛剛的話是自言自語,還是對自己說的,陳木搞不清狀況,但是卻停住了想離開的腳步,“你爸爸平時很忙嗎?為什么沒時間陪你?”陳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把自己也嚇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不知道,他很少來看我和我媽媽”小男孩的話響起。陳木有點驚呆了,她沒辦法理解什么樣的父子情可以讓父親很少去關注自己的兒子,陳木想起了小時候,爸爸就算再忙,也會抱抱自己,親親自己,有時候甚至陳木搗亂的時候,爸爸都是把她抱在胸前,一起坐在書桌前,爸爸認真的畫著稿,她在旁邊認真的看著,什么也看不懂,就會有無數的問題,爸爸都會一邊畫稿,一邊耐心的回答她的問題,她是那個時候開始喜歡上畫畫的,因為畫畫的時候,有爸爸在身邊的感覺,這樣一想,陳木心里平衡了些,世間萬物都是公平的,給了你一樣東西,就會收回一樣東西,陳木詳細端詳著眼前的男孩,眼神很平靜,沒有任何復雜的情感,就那么靜靜的看著,直到小男孩的另一句話,打破了陳木平靜的眼神和平靜的內心,“其實我媽媽也很少陪我,從小到大,都是自己一個人,除了保姆,就是司機,再沒有其他的人”小男孩說完,有些無奈的舒了口長長的氣。陳木的心被驚了一下,眼神復雜的看著這個男孩,
“你不要告訴我媽媽,她不喜歡我和別人談這些,我喜歡你,才和你說的,秘密”小男孩大大的眼睛,簡單而純潔的看著陳木,陳木被這樣無辜的眼神觸動了,眼神有些溫暖的看著小男孩點頭。
“阿木,你來啦”葉女士溫柔的聲音突然闖入,讓陳木措手不及的嚇了一跳,被嚇了一跳的還有對面的小男孩,陳木看到了小男孩眼里的驚慌和恐懼,從剛剛炯炯有神的狀態立馬灰暗了下來,陳木有些詫異,隨即她將這抹詫異埋入心底。
葉女士看著沒出聲的陳木,:“不好意思,剛剛接了個電話,有些及時處理,這里太吵了,就到外面去接電話了,你喝什么?”葉女士看來陳木,又轉頭看了一眼在玩樂高的兒子。
“檸檬水就好’陳木有些拘謹的抬眼看了一下葉女士。葉女士領著陳木在旁邊不遠處的位置坐下,“你等我一下,我給他先吃藥”說完,從隨身包里拿出藥盒,往旁邊的樂高區域走去,陳木有些震驚的看著不遠處的母子,她又看到了那個膠囊,透明的外衣,里面裹挾著藍色的顆粒,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見男孩子吃過,昨晚林深不舒服吃的也是這樣一摸一樣的,葉女士回來的時候,將藥盒放在桌上,陳木盯著藥盒看,透明的藥盒將里面的東西看得一清二楚,“這個藥,是什么藥啊”陳木靜靜的問題
她們開始的第一句話就是關于這個藥,顯然讓葉女士有些意外,葉女士看著遠處的兒子:“他身體從小不舒服,這個是抑制病情的”葉女士的話給了陳木當頭一棒,陳木沒敢再繼續問下去,也沒勇氣問是抑制什么病的,因為葉女士用的是抑制這個詞,而不是治療,證明這種病不是一般的病情,陳木看向不遠處的男孩,眼里多了一絲憐憫,同時也有些愧疚,她之前既然還怨恨一個10來歲的孩子搶了自己的媽媽,那絲妒忌在這一刻深深的給了陳木一個耳光,讓陳木有些無地自容,妒忌著他搶了自己的媽媽,卻全然不知這個小小年紀的孩子,正在經歷著什么,陳木愧疚極了,爺爺說,生老病死都有定數,可這么小的孩子,什么壞事都沒有做過,命運就這么捉弄他似的和他開了如此大一個玩笑,命運真的太不公平了,同樣受不公平對待的還有林深,陳木想到了那個外表溫文儒雅的男人,心里好像被重擊了一下。
“他自己知道嗎?”陳木看向葉女士。
“知道一點,但是不全知道,之前總往醫院,不方便,現在都是家庭醫生和私立醫院,”葉女士說完,喝了一口咖啡。
“他爸爸對他好嗎?”陳木看著遠處的男孩,輕輕的問
葉女士有些驚訝的看著陳木,從陳木眼中沒看出特別的情緒:“好啊,肯定好啊,自己的兒子還能不好啊”葉女士說得很輕松。陳木側過頭看著端著咖啡杯的葉女士,在她眼里同樣也沒看出異樣的情緒,陳木看向遠處的男孩,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陳木感覺好苦,看了一眼杯子里安靜躺在里面的兩片檸檬,又將杯子放回到桌上,聽到了葉女士的聲音:“他爸爸救了我,把我從那段昏暗的日子里救了出來”葉女士有些哽咽的低著頭握著桌上的咖啡杯,“出來后,得了嚴重的抑郁癥,是他爸爸陪在我身邊,陪著我治療,治療的過程中,我,我依賴上了他,然后有了他”全程她們都各自看著自己手里握著的杯子,陳木的手心有些汗不斷往外冒,她松開手,將手放在大腿上,手指抖動得厲害,陳木在桌子底下將手握得緊緊的。
“阿木,你怪我嗎?”葉女士的話響起,陳木低著頭,鼻子有點酸,她壓抑著自己忍回去,葉女士看到她沒說話,以為她在生氣,“對不起,阿木,媽媽這十幾年來時刻都感覺對不起你,我不聯系你,沒來找你,是感覺自己沒臉見你,你之前那么小,我解釋不清,你也理解不了”葉女士的眼淚流了出來,陳木緊握的雙手握得更緊了些,大拇指的指甲在左掌心的位置,有出血的跡象,明明很小的血,卻刺得陳木痛極了,眼淚掉了下來,陳木怕自己失控,伸手抽了桌上的2張紙巾,將臉上的淚水和鼻涕擦干凈,聲音很小:“媽媽,我沒有怪你,以前或許有,但是現在一點都沒有,”陳木抬頭看著眼前紅著雙眼的葉女士:“我找了你12年,害怕你和爸爸一樣突然不見了,現在您健健康康的在這兒,對于我來說,真的挺開心的,”葉女士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陳木將紙巾盒推到媽媽面前,葉女士低頭擦著淚水,一時間都沒有再說話,陳木看向樂高區,男孩正看著這個方向,相隔的距離不算太近,陳木看不清男孩的眼神。
“阿木,謝謝你,你爸爸……”葉女士的話被陳木打斷了,“媽媽,爸爸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我們不要揪著爸爸的事情不放,這12年,因為爸爸的事情,您吃的苦已經夠多了,我們就讓事情過去吧,我爺爺說,人生就是一個不斷與自己和解的過程,然后學會放下,在爸爸這件事情上,我們放下吧,”陳木誠懇的看著媽媽。
葉女士被陳木的話感動了,內心很暖,人生是一個不斷與自己和解的過程,只是這個過程中的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磨難,存著多少的不甘心,只有她自己知道,怎么能是輕易就能和解得了的呢?她有些欣慰的看著陳木,陳木和她爸爸一樣,葉女士在內心越發的確定,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陳木看不懂此時葉女士眼里所蘊含著的復雜情緒,她把她理解成可以接受放下的意思,“媽媽,以后我可以過來看看他嗎”陳木看著遠處的男孩。
葉女士隨著陳木的眼光看過去,:”可以,你想見他的時候,就告訴我,”說完,葉女士握著陳木的手:“阿木,對不起,我現在還不能讓他知道我們的關系,他身體不好,我怕他……”葉女士有些為難,又感覺內疚,陳木有點驚訝,但是隨即就消失了,“媽媽,我理解,明白的,我不會亂說的,就是覺得他那么小,就生病了,感覺有些可憐,想多看他,雖然他不知道我是姐姐,但是我知道他是弟弟就行,”陳木的最后一句話,讓葉女士心變柔軟了,她被感動了,這讓她眼里的復雜,更復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