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限將至
- 文物奇譚之灞橋風雪圖
- 唐悄悄
- 4373字
- 2019-11-23 07:22:50
一連三日,唐紀柔都沒有睡好覺,為了不讓柳蘇州擔心,唐紀柔用雞蛋不停地在眼周滾來滾去。
柳蘇州見她不愿明說,于是便想法設法逗她開心,這一日他騎馬前來,決心帶她出去兜風,興許幾圈下來,唐紀柔便將煩惱忘得一干二凈了。
“上馬。”他話音剛落,也不等她反應,便翻身上馬,將她半抱半推拉了上去。她輕呼一聲,為了平衡重心,唐紀柔雙手從身后環住他的腰,還在他身后扮了一個鬼臉。
“你倒是輕車熟路啊。”調笑之言一出,環緊他腰身的雙臂賭氣放下,卻又被他一把拉了回去。晃蕩馬背上,她胸間的心跳聲愈發強烈。
“你流氓。”唐紀柔掙扎,鞋尖無意中提到了馬腹,馬兒得到了指令,向前緩緩走去。馬背上兩人猝不及防,身子齊齊地向后一揚起,柳蘇州的背再一次觸碰到了她的柔軟,唐紀柔面頰通紅,在柳蘇州的后背上連捶數下,“你就是故意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以你我之間的關系,碰一下又如何,你遲早是我的人,板上釘釘的事實。”言語間,已經有了王者的風范。唐紀柔在心里將柳蘇州一陣數落,什么臨時起意,擺明了是早有預謀,想當皇帝,瞧瞧這說話的架勢。
“你怎么不說話,這骕骦可是我磨了半天嘴皮子才借來的,只有一天。”
“骕骦?跨下之馬竟然是骕骦?!”唐紀柔難以置信,這么名貴的寶馬,如今便在自己的胯下。·
“柳大哥,我想下來看看。”唐紀柔已經急不可耐,《左傳》云:唐成公有兩骕骦馬。一云骕骦,馬色如霜紈。
柳蘇州先行下馬,側身看向唐紀柔,眼睛幽深,“你叫我什么?柳大哥?”這個稱呼令他不滿,她還是不愿改口,叫他一聲蘇州。
“你不攙扶我,那我就自己下來。”唐紀柔賭氣,翻身下馬。
“你這人真沒意思,叫我一聲蘇州會怎么樣。”柳蘇州雖不悅,但也并未放在心上,他伸手去拉韁繩,馬兒輕輕嘶鳴一聲,將身子偏向唐紀柔,又拿自己的頭部去蹭她的臂膀,“雄性動物果真都是一樣,總是在貌美的女子面前落了下風,這落了下風也就罷了,偏偏還處理不落好,我忙前忙后為某些人做了許多,結果呢,還不如一匹馬呢!有些人的注意力啊全都被一匹馬吸引了。”柳蘇州這話說得酸溜溜的,而且完全是說給唐紀柔聽得。
唐紀柔稱呼他為柳大哥,倒并非因為旁的原因,因為他年長于自己,而且唐紀柔有些戀兄情結,她覺得這樣的稱呼再好不過,“什么有些人,你直接說我不就好了嗎?以后啊,我不管你叫柳大哥了,直接叫你柳蘇州,這下你滿意了。”唐紀柔奪過他手里的韁繩,牽著馬向草叢中走去。被她驚擾地蠅蝶飛的滿天都是,“好多蟲子。”
柳蘇州追上她,從寬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個繡著字的香囊,“喏,給你的。”
唐紀柔覺得有趣,“只聽說過女子送男子荷包或者香囊,怎么到你這里完全反著來了?”
柳蘇州拿到了她的話柄,“喲?你也知道反過來了?你什么時候也能送我一個香囊或者荷包,讓我能夠隨身攜帶?”
唐紀柔低頭不語,“你是不是在怪我為你付出的少啊?”
“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隨便說說,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可別多想。”柳蘇州慌忙安慰她。
“我才沒有。”唐紀柔狡黠一笑,搶過他手里的香囊放在手里把玩,“不過,你若是也想要一個的話,我可以送給你。”
“全聽你的意思。”柳蘇州慷慨,唐紀柔能在他身邊,他已知足。
“柳蘇州,有個問題,我希望你能夠從正面回答我。”
“什么問題?”柳蘇州有些緊張,唯恐她會出些刁鉆古怪的問題給自己。
“你為什么喜歡我啊?”又是這個問題,讓柳蘇州難以回答,就這么喜歡上了,哪里有那么些為什么···于是他站在原地,拘謹地沖她笑著,“快點說,別廢話,這個問題,我今天必須要知道。”
戀愛中的女子多半不講理,“我不管,我就要你回答我這個問題。”
“紀柔,我真的是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你的,等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很喜歡你了。”柳蘇州對天發誓。
“你應該說,唐紀柔,我就是喜歡你的貌美如花啊!”唐紀柔做出了一個太陽花的笑臉。
柳蘇州被她打敗,看來洞巴族人的戀愛方式他真應該好好學學。
遠處傳來的嘶鳴聲,兩人才意識到由于疏忽,馬兒已向林子深處走去。這骕骦馬雖已被馴服,但仍具野性,若是這里之景激發了它對自然的回歸之心可就遭了。
柳蘇州松開了唐紀柔的手,追了許久方才追上這匹骕骦。
眼下,金烏西沉,金光籠罩大地,有風吹來,黃草飄蕩,蘆葦穗子漫天都是,眼前一片波瀾壯闊。
“這樣真好,陪你一起看日出,再看日落,每天都有你的陪伴。”柳蘇州深情道。
唐紀柔心里一苦,但仍抬頭向柳蘇州抱以微笑。經歷柳白氏砒霜一事之后,唐紀柔成長了不少,這讓她覺得有時候成長就像是一瞬間的事情,就比如現在,她已經懂得如何把苦放在心里,然后笑著去面對,“我也喜歡,我更喜歡與你一起欣賞星空。”
“會的,我們一定會長長久久的在一起。”柳蘇州向往道。
唐紀柔從他懷里抽離,懶洋洋起身,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將眼中的淚水遮蓋,“時候不早了,我想回去畫畫。唐紀柔拍了拍粘在衣裙上的雜草和泥土。
“畫什么?”柳蘇州舉目溫柔地看向唐紀柔,她長長地發絲微揚在自己眼前。柳蘇州伸手去摸,卻撲了一個空。
唐紀柔隨口一答,“灞橋風雪圖。”
“灞橋?哪個灞橋,可是長安城的灞橋?”依稀記得,長安城內的灞橋最是有名。
“對啊,老師給我布置的作業就是灞橋風雪圖,長安城的灞橋,據說那是他家先祖定情之處。”如今唐紀柔撒謊已是十分得心應手,她未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一個謊話連篇的,而且她都并未細想,謊言自然而然從她口中溜了出來,就像泉水自然流向低處一般,不管她能否回到現代,《灞橋風雪圖》總是要完成的。
柳蘇州帶著唐紀柔將馬兒還給馬夫。此時,天色已晚,長街上的小販已經陸陸續續擺攤做生意。
行至拐角時,唐紀柔看到有一個餛飩攤,她蹙了蹙秀麗的眉尖,遙想起初和柳蘇州在這里走時,他執意要請自己吃餛飩,可是卻被自己拒絕了,有些事若是現在不去做,怕是以后再無機會了。
“我請你吃餛飩。”唐紀柔晃了晃自己的錢袋子,在劉掌柜的字畫店她存下了不少的積蓄。
“要請也是我請你才對。”柳蘇州執意這么做,“這次不單單要吃餛飩,還要吃索餅。”
唐紀柔心里一酸,由他去吧,也許以后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紀柔,你們洞巴族人都是怎么求婚的?”柳蘇州忽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這意思顯而易見。
唐紀柔被問紅了臉,自覺和柳蘇州無果,但心里仍有期許,憧憬一下,聊以自慰也是好的,“我其實也不大清楚,但是看到族人多數都是在大街上表白的,手捧鮮花,擺心形的蠟燭陣,單膝跪地,當眾求婚,但是吧···”未等唐紀柔說完,柳蘇州便松開了她的手,唐紀柔覺得柳蘇州像極了哈士奇,他應該叫“撒手沒”,看得唐紀柔一陣莫名其妙。
“唐紀柔,你愿意嫁給我柳蘇州嗎?”他從荷包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戒指。
一聲高呼之下,圍觀的人愈發多了,人群中響起了起哄聲,唐紀柔被問住了,柳蘇州整出這么的動靜想來是早有準備,可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這讓她如何是好?
“紀柔,嫁給我吧!”柳蘇州牽起她的手,深情款款,他哪里知道唐紀柔的心思。
“好好好,我答應你了,趕緊起來吧!”她很快答應,恰有敷衍之意,而滿心歡喜的柳蘇州根本沒有聽出來。
又是一陣騷動,圍觀之人拍手稱贊。唐紀柔面頰緋紅,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你還真是現學現賣,早知道我就不告訴你了,我都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你答應我就好,只要是你,晚些時候成婚也沒有關系。”柳蘇州心情大好,看到街上有新鮮出爐的甑糕,便主動前去為唐紀柔采買。
等候的時間唐紀柔忽然發現了街的盡頭多了一家字畫店,研究書畫是唐紀柔最大的喜好,單是看看那些書畫,心情便會轉好。店里的生意有些冷清,看起來已經許久無人問津,角落和博古架上堆積著蜘網,屋內的有一股子潮濕的奇聞,柜臺上的紅漆已經脫落。柜后還站著一位老人,正用枯瘦滿是褶皺的手指撥弄算盤,這人見店內有客來訪,仍是不予問津。
若是換做別人的話,也許會因為這樣的冷遇而轉身離開,可唐紀柔并不在意,墻上高掛的一幅女子畫像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女子穿著丁香色的長衫,正在樹下撫琴,似乎是因為琴弦音波的作用,樹上的花葉正簇簇飛落,飄散滿天。
“這琴不錯,應該是綠綺吧。”唐紀柔隱隱看到通體黑色的琴身上泛著幽綠,如有綠色的藤蔓纏繞在古琴之上。
“姑娘真是好眼力。”老者放下算盤,走至唐紀柔的面前,“老夫這里許久沒有人光顧,姑娘還是頭一個。”
她總算看清了這人的長相,想來已是百歲之齡的老人,臉上溝壑縱橫,但精神頭極好,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澈空靈,這雙眼的主人應該是一個年輕人才對,不知為何,唐紀柔竟萌生了這樣的念頭。
“小店簡陋,還請姑娘多擔待。”老者忽然從柜臺上取來一杯碧絲絲,還在冒著熱氣的茶,“請慢用。”老者的目光忽然鎖住唐紀柔,這感覺讓她如臨深淵,后腿處的肌肉不禁一抖,她發覺這雙眼,幽深似海,似乎能看穿自己的心事。
“姑娘是有心事了,不然也不會在看到我這雙琉璃目時如此恐懼。”老者聲音清幽,卻讓唐紀柔不寒而栗。
琉璃目她曾在古書上看到過,可以解釋為一種超能力,就像是陰陽眼的人生來便能看到鬼魂。唐紀柔不想在這里停留,剛要離開時卻發覺雙腿像是被焊在了地上似的,無法動彈,她沖外面高喊著柳蘇州的聲音,無人應答,街上的那些行人像沒聽到似的接連從店門口走過,完全忽視了這里發生的一切,唐紀柔這才意識到這家店的不同尋常,似乎只有自己才能看到。
“姑娘不用害怕,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只是想要給姑娘你一個小小的忠告,姑娘大限將至,若是按照老夫的囑咐去做便可安然度過,若是當中出現了岔子的話···后果您也是知道的。”
“你胡說什么?”唐紀柔有些不敢相信。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姑娘是個讀書人,更是一個明白人,想來應該這個道理。你那心上人姓柳,是這泗水亭的亭長。”
“這有什么好稀奇的,整個淇縣的人都知道。”唐紀柔白他一眼。
老者溫和一笑,遞給唐紀柔一根紅燭,上面寫有她的生辰八字,“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唐紀柔有一種被人愚弄的感覺,她不想不明不白死在這里。
“我放你走,這根紅燭你收好,需從酉時燃燒至子時,那你便可性命無憂,信不信隨你。”老者將紅燭放她手里,輕輕一推將她推出了門外,唐紀柔覺得莫名其妙,總是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情。
這一邊,買完甑糕的柳蘇州正在街上慌張尋她,見她無恙才終于安心,“你去了哪里?”
“去了那家字畫店。”唐紀柔轉身時驚訝發現那處字畫店已經消失不見,看來那老者是因自己而來,于是改口,“嘿嘿給你開個玩笑,我就想跟你玩個捉迷藏,沒想到你一直沒有找來。”
“好了,趕緊走吧!這甑糕得趁熱吃才行。”柳蘇州拉起唐紀柔,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她手中的那根紅燭。
街上的人很快散去,賣甑糕的小販草草收攤回去。行至一處胡同時,他忽然停下,因為他發現了受到了反噬,癱坐在地的姬山行,小販自然是喬裝打扮的姬照。
“叔公,您這又是何必的?人各有命,偷拿本命燭可是大罪,您如今這般難受,定是受那本命燭反噬,您真是太任意妄為了。”
姬山行苦笑,笑容愈顯蒼涼,那張并未被時光染上風霜的俊美面孔上多了幾分濕意,“我不想看到她出事,能幫一次便是一次。等你遇到了自己心愛的女子便能有所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