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快過來！”姐姐從臥室探出頭來。

張婉婷淺褐色的貓眼亮亮的凝視著姐姐。

她點頭。

“婷婷，你幫姐姐看看我等一下穿哪套衣服好看。”

姐姐把一件件精美的連衣裙，放在身上比試著，扭動時，那套淺粉色的裙擺，漾著優(yōu)美的弧度，像悄然綻放的水芙蓉般。

印著夢里水鄉(xiāng)的床單被套上，已經(jīng)堵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紅的、白的、粉色……

姐姐看著空蕩蕩的衣櫥，有些苦惱，抱怨著：沒有一件有用的。婷婷幫幫姐姐，姐姐今天有場重要的約會……

姐姐再說什么，她已經(jīng)聽不見了——姐姐今天有場重要的約會，一直在她耳邊重復播放著。

折騰了幾個小時，她姐姐滿意地踩著紅色細跟高跟鞋走了。

她抱著嘟嘟凝視著，姐姐纖細婀娜的身子。

姐姐已經(jīng)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她打開姐姐的臥室，把姐姐經(jīng)常抱在懷里的小黃鴨，丟到了垃圾桶里。

那天她抱著嘟嘟，出去找到了姐姐，他們正手牽著手，逛著商場。

她就不遠又不近的跟著他們。

姐姐會想起她的，如果姐姐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又找不到她，定會著急的。

她這樣想著。

直到天黑，姐姐都沒有回頭，也沒有想起她。

那天已經(jīng)過去一個月了，姐姐才驚呼地沖到她面前，“婷婷，原諒姐姐，你的生日過了才想起來。”

她怎么會怨她呢！那可是她姐姐。

“婷婷，我那天帶回來的金魚，怎么不見了？”

她看著那只剩下水、水草和石頭的魚缸，默默的不說話。

嘟嘟喵了幾下：那魚味道好極了。小主人還怕它硌它的牙，把它削的一綹綹的。說完，窩在她懷里睡覺。

“不會是被嘟嘟吃了吧？”姐姐驚呼地看著她懷里的嘟嘟。

“婷婷，你要好好教訓嘟嘟了，自從嘟嘟來家里以后，我的東西莫名其妙的，要么在垃圾桶，要么連個尸體都不知所蹤。”說著又看了吃的像肉團一樣的嘟嘟，“要不然，把這個好吃懶做的貓，送人得了，省得看著就添堵。”

她靜靜的凝視著姐姐，像聽不懂她說的話。

嘟嘟睜開眼睛，呲著牙，對姐姐不滿的喵喵直叫。

自從那天起，姐姐一有時間就會勸說她：把嘟嘟送人。

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半年，那個老的可以當他爺爺?shù)娜耍胍獛鈪⒓俞t(yī)學交流會。

從別人對那老頭恭敬的態(tài)度，她知道老頭身后的勢力不簡單，只是她覺得他名不副實，如果他的才學如他的勢力一樣，那么就不會讓她不以為然了。

唉！她嘆了一口氣。他都點名指姓的叫她去了，她也不好拒絕他。

真沒有法子，誰讓她只是他的小助理呢！真搞不懂別人羨慕她什么？羨慕她在老頭手下打雜嗎？

她回家把嘟嘟抱在懷里，簡單的帶著兩件衣服就出門了。

沒出半個小時，她又回來了。老頭說：沒有多余的座位了。他只定了兩個商務艙。

她只好把嘟嘟放在家里，反正她一個星期后就回來了。

她給了她姐姐留了個紙條，讓她幫忙照顧幾天嘟嘟。就和老頭出國門了。

如果她要是知道后面發(fā)生什么的話，那么她說什么都會把嘟嘟放在家里。

一個星期，國際飛機場，她又遇見了那個把嘟嘟送給她的大姐姐。

“姐姐。”她叫她。她同樣很驚喜，看樣子也認出她了。

“你怎么在這？”她四處看了看人流擁擠的機場，蹙眉，“小孩子一個人在外面太危險了。”

“大姐姐，我在這等人。”她解釋著。

那老頭神神叨叨的，對他說了一句：在這等著，就沒有影了。

“嘟嘟，沒辦法坐飛機，要不然你就可以見到它了。”

“我知道你一定會照顧好嘟嘟的。還沒有謝謝你呢！顧伯伯，吃了你給的藥，身體已經(jīng)大好了。只是……”許如蘭欲言又止地看著她，“姐姐，想要問你，你給姐姐的藥是哪來的？”

她抿著嘴不語。她又想起奶奶的話來：“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還太小，不要太過招搖……”

許如蘭見她垂眸不語，知道有些事情，她不愿意說。

“餓了嗎？姐姐請你吃好吃的。”

她看著她那溫婉的眉眼，讓她說不出來拒絕的話來，點頭。早就把老頭的話，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機場廣播叫她，她才想起老頭來。

回到小城，那老頭還在氣憤的喋喋不休地說著她。

這老頭，氣性真大！

她把一瓶沒有喝過的純凈水，遞給他。

看在她不見了，他那么著急的份上。

她暗自幫他把他一直不得其解的研究，給他指點了一下。

看著老頭高興的屁顛屁顛的，一個勁地圍著她轉圈圈，嘀咕著：“我果然天資聰慧，而且關鍵是還慧眼識珠……”想到什么，他又暗自嘆息，說起往事：“你倒和我年幼時認識的大姐姐有些像，可惜……”說道這里他有些憤恨。又滿面惆悵的嘆了一口氣，“……我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她賜給我的，要不然我是誰，估計都沒有知道……”

她凝視著他眼角淚水。果然……上了年紀，開始腆念過去了。

那天老頭腆著老臉，壓榨她的勞動力，而且還有下班時間。第二天中午才放過她——只因為她一句話——

時間可以銷毀一切東西，如果你可以把時間利用的好的話。

時間……他琢磨著，忽然眼睛一亮，“是不是……就好比……有效期？在有效的時間內，可以達到你想要的效果，過了有效期——煙消云散”

她一愣。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琢磨老頭說的有效期，她就像修行之人，遇到瓶頸期一樣，一直困擾著她東西，被撕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

她如饑似渴地回到家里，想要取鑰匙去她的實驗室。

在她打開門的那一刻她呆了——

里面的人，同樣被忽然傳來的開門聲嚇了一跳。

她看著姐姐腳下的嘟嘟白色的毛發(fā)上染紅了，嘟嘟看見她回來了，喵喵弱弱地叫了一聲，想要掙扎出被踩在腳下的身子。

“婷婷，嘟嘟它……把我的水晶球摔碎了……”她干干地說著，見她妹妹清冷地看著她，這才尷尬的把腳收回。

“……你知道的，那么水晶球對我多重要……”

嘟嘟拖住斷了的后腿，朝她挪來了，邊低聲嗚嗚地叫著。

她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嘟嘟。忽然嘟嘟嘴里咬著的紅色桃心發(fā)卡，吸引住她的眼球。

她蹲下身子，嘟嘟把嘴里的紅色桃心發(fā)卡給她。

這是她送給姐姐的發(fā)夾沒錯，姐姐不是說已經(jīng)丟了嗎？

嘟嘟又喵喵地叫著，扭頭看了一眼姐姐。

“……就因為這個幾塊錢的發(fā)卡，嘟嘟把我的水晶球摔碎了……”她看著妹妹如此寂靜，總覺得空氣都變得稀薄了。

“姐姐……”她把嘟嘟抱在懷里，“你的水晶球早已經(jīng)被我毀尸滅跡了，你床頭柜上水晶球，只不過是我?guī)讐K錢買了的贗品。”

“什么？”姐姐不由提高了聲音，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問：“為什么？”

“……還有，你的小黃鴨、金魚……艾琪，我把它通通奉獻給我的職業(yè)升級了。”

“你……”

“我應該感謝它們，如果不是它們，我怎么知道，原來活著的東西，結構都不一樣。”

“婷婷……”

“哦！差點忘了，還有你的波波。只是它的脾氣壞透了，都把我的手背給抓破了。想想現(xiàn)在手背都隱隱作痛。”

“你……可以，真行……”她怒不可遏地一把把嘟嘟從她懷里奪回來，“啪”一凄厲地貓叫。

她下意識摸一下濺在她眼角上的血液，呆呆的看著指腹上還溫熱的液體。

“姐姐……”她抓著隱隱作痛的心，醒悟般地沉聲叫著。

“滾！從此以后別在叫我姐姐，我可不敢當。”

她垂眸，看著腳邊奄奄一息的嘟嘟，抿著嘴不說話。

“你走吧！這個家已經(jīng)容不下你了。”

她站在那里不動，姐姐譏笑：“怎么還要我請你出去嗎？”

她仿佛還在神游太虛，過了良久，她說：“姐姐，再給我辮一次辮子吧？”

姐姐一愣，回想起小時候，她總是喜歡給她妹妹梳頭發(fā)，變各種好看的辮子。她妹妹喜歡的東西很少很少，唯一的愛好就是讓她推她玩蕩秋千，“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會辮了。”

“可是……姐姐，我送給你的東西，你永遠不會放在心上，別人送的一個皮筋丟了你，都會食不知味……”

“那怎么能一樣……”

她還記得當時姐姐是這樣說的。

“姐姐，你說過的會寵愛我的？”

她凝視著這夜色中，漫天飛舞的雪花，懷里抱著嘟嘟，良久。蹲在了樓下，姐姐一出門就能看到她的地方。姐姐肯定會出來找她的，畢竟曾經(jīng)她不要命的救過她……

“我相信你會照顧好嘟嘟的。”這句話不知什么時候，突然在她耳邊響起。

她看著嘟嘟，眼角流下一滴淚來，緩緩地流到她唇上，舔了舔，還是那么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