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的心情又沒那么難過。”默言看著滿臉淚痕的尹魄很是不爽。

“不是的。”尹魄用手拭去淚，“這些眼淚不是受你的影響留下來的。”

此時的默言目光堅決：“我一定會讓她更喜歡我。”

尹魄陷入深思中：要是雪戀體內的冰姬覺醒的話，學戀會怎么樣？我們又該何去何從？莫言跟我又會怎么樣。一定有什么辦法，一定有什么辦法兩全其美，又不傷害任何一方，我想那也是冰姬的愿望。

又是美好的一天，風還是如此的不留情吹得枯枝亂搖，多添一分悲涼的味道。

“什么？”

全班同學在聽音樂老師說完開舞會的事沸騰了。

“安靜。安靜。”音樂老師清清嗓子，“這次三年一次的舞會意義重大，為了各位同學促進人際關系，也是為畢業報告做準備，所以從今天開始由我來教你們跳華爾茲。”

“華爾茲？”藝術細胞比常人少半斤的雪戀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心想又要丟臉，悶悶的罵道，“要我跳舞，還不如讓我跳樓來的痛快。”

尹魄問：“你跳過華爾茲嗎？”這小子想死。

“當然沒有。”雪戀咬牙切齒，好像與華爾茲的發明者有仇一樣，“真討厭。”

“我倒是很想看你穿上美麗的長裙跳舞的樣子。”尹魄目光清澈，“好想和你一組。”

“這個……”學戀顯出為難的樣子。

“你不愿意就拒絕好了。”尹魄臉一沉，“你討厭和我一組嗎？”

“我……”雪戀被弄得不知所措，“不是啊。”

“好，決定了。”尹魄猛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大聲對音樂老師說，“我要和雪戀一組。”

頓時四十多雙眼睛齊刷刷的向雪戀，讓雪戀恨不得馬上找個地方鉆進去，她暗罵：我居然中了他的引導戰略，可惡，嗚嗚。我的一世清白，我不想活了。

在同學和老師詫異的目光下，尹魄臉不紅心不跳的對雪戀說：“對不起，勉強邀請你。不過因為我全心全意就是因為想和你一起。”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雪戀也就羞答答的笑了，一時竟忘了自己笨拙的體質。接下來的幾天訓練中，雪戀像經受生死考驗一般煎熬。雪戀每次在練華爾茲時，身體都僵硬的像木頭人，音樂老師又是斯巴達式的，雪戀連死的心都有了。教室的墻都快被她撞塌了，而且跳舞時還得穿超短裙，雪戀總覺得后面空空的像全走光一樣。總之，是上學以來最不好的回憶。

一轉眼一個星期就如玫瑰色的翅膀飛過去了，雖然天氣依舊很冷，但同學們卻有著一股看不見的熱潮。在學校的會場中，有無數的彩球飄蕩，有迷人眼之感，抬眼望去，彩帶無風自飄，四處灑滿了幸福的光彩，渲染得整個會場五彩繽紛。一對對男男女女正結對邁動著優雅的步伐，好像童話上演，一副富麗堂皇的景象。

雪戀穿著一條粉紅色的公主蘿莉塔禮服裙子，可愛的猶如迷宮般的褶皺花邊，還有那絲綢面料的觸感，就好像指間碰到的是一注流水，還有那些遍布全身的細小珍珠粒，每一粒都會在燈光下旋出各樣的色彩來。雪戀的頭發披下來，在兩邊豎起小小的辮子，一副可愛極了的模樣。一條橘黃色的向日葵小項鏈輕巧的戴在她纖細的鎖骨上，恰好恰到好處的襯出她修長的脖子。

音樂已響起，雪戀靜靜的站在角落。看著一身黑色禮服扎白色領結的尹魄匆匆向她走來。黑色的禮服像沉靜的夜，而尹魄仿佛是撕破黑暗的火焰，耀眼得快要刺瞎人的雙眼。尹魄來到雪戀面前，伸出左臂屈在胸前，眼神是最讓人致死的溫柔。

“公主，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嗎？”

雪戀笑顏動人：“ok。”

尹魄一臉幸福的拉著雪戀穿過人群來到正中央。他在雪戀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摟住雪戀的腰一連轉了好幾個圈，嚇得她快要哭出來了。雪戀的臉因情緒的變化而脹的通紅，不敢正視尹魄的雙眼。

尹魄用手扭過她的臉說：“臉轉向我，有什么好在意的，是不過是跳舞，別想那么多。”

雪戀點頭，開始融入氣氛中，她邁著華麗的舞步，每動一下裙子上的珍珠粒便會反射出七彩的顏色，再加上與尹魄親密的默契，沒過多久就成為舞會的焦點，讓會場的每一個人動容。他們開心的笑容猶如百花齊放般光彩奪目，所有人都稱贊著。雪戀閉緊眼睛，努力不讓激動的淚水流下來。她知道怎么樣了，有些事，盡管不愿意，但還是需要面對。

一支舞曲完畢，雪戀拉著尹魄跑出會場透氣。此時冬天第一場雪，正悄無聲息的飄落，晶瑩潔白的雪花漫天飛舞，整個校園在白色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寧靜。雪戀像一只歡快的小鳥興奮的大聲喊叫，尹魄覺得她小孩子一樣的性格很可愛。

雪戀伸直手臂，張開食指，讓冰冰的雪花在指尖消融，她癡癡的自言自語：“好冷。”

尹魄目光充滿寵溺，一下脫下黑色的外套，披在雪戀的肩上說：“小心感冒。”

雪戀仰著頭笑的如飽滿的梅花，她對著臉上方的尹魄說：“謝謝，我真的好幸福。”

“現在的你開朗多了。”尹魄笑笑說。

“因為我明白了當心里的感動發了芽的時候，我總是很愚蠢的把他們用東西蓋起來，這在不經意間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別人。”雪戀溫柔的說，“我能邀請你跳舞嗎？這次是我主動邀請你可以嗎？”

“當然。”尹魄摟著雪戀慢慢走回去，他們正相擁著從外面進來，雪戀又幫尹魄穿好外套，兩人牽手準備進入舞池。當兩人經過會場的餐桌時，一旁冷眼觀察已久的小愛趁機將手中的葡萄汁潑向雪戀企圖讓她的禮服變得污濁不堪，以阻止她與尹魄的一進一步發展。

“小心！”尹魄把雪戀拉向自己。可惜還是一碗葡萄汁全撒在裙子上，弄臟了一大片。

雪戀美麗奪目的禮服頓時成了大花臉，討厭的暗紫色花開在裙子上，還沿著裙邊向四周暈染開來，猶如傳播的病菌。

“已經完了嗎，好想再和尹魄跳舞啊，這可是我第一次主動邀請男孩子。”雪戀委屈的垂下頭，用手近乎于執著的磨著裙上的污漬，她的眼睛蒙上了淚。

“你干什么？”尹魄一把抓住小愛的手腕，惡狠狠的像要吃人，“你存心找冰姬麻煩是吧，神是這么教你的？”

小愛掙扎著甩開尹魄的手：“我不這樣你會出來嗎。我當然有話要和你談。”

尹魄冷冷的開口：“我們有什么好說的，還有如果你再敢找冰姬麻煩……”

冰姬？雪戀心里一抖。她覺得眼前的尹魄與小愛仿佛是陌生人，而自己則是夾在他們兩人縫隙里的外人。耳邊動人的樂曲猶如針刺般刺痛她的心，沖擊著她心里最脆弱的防線。

尹魄目光復雜的看著雪戀雙眸像快要溢出淚水一般，良久：“我真的很愛你。不論以前還是現在，我對你的愛也不停止。”

小愛見大事不妙，一把拉住尹魄的手臂，對雪戀說：“我先借一下，一會兒就還你。”說著她把尹魄強行拉走。

尹魄離開時不停回望雪戀不解而悲傷的眼眸，讓雪戀頻頻心痛，她甚至暗自決定如果尹魄肯跑回來，她就永遠和他在一起。可是尹魄終究還是被小愛拉走了，丟下無助的雪戀。雪戀要的不是他深情的眼眸回望，而是真實的關愛與憐惜。是自己錯了嗎？她笑了，但聽起來更像無奈的嘆息聲，伴隨的還有咸咸的淚水滑下。此時，金碧輝煌的會場在雪戀心中剎那變成荒涼的墳墓，猶如自己死期來。

寒冷的冬季，晶瑩潔白的雪花無聲的飄落，銀白色地毯越積越厚，想要用自己的尸體掩蓋些什么，正如人的心底。

“有什么話說吧。”尹魄甩開小愛的時候，小愛目光漸柔和。

“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也許你不會相信，說實話，我也無法相信，原來雪戀不是你千年的戀人，而是……”

“而是什么？”尹魄有不祥的預感。

“這是一個流傳在天界的傳說，你也應該知道銀羽天使的故事吧。”小愛的聲音像發霉的物質，“那是關于一個天的那一邊，長著翅膀的少女的故事，她的翅膀已經傷痕累累了。那是借給人類去實現夢想和希望的傷痛。那個女孩一直在做悲傷的夢，她一直在等待，等著有人把她從無邊無際的噩夢中帶出，似乎要等到天荒地老……”

“這又和雪戀有什么關系？”尹魄與身體中的默言故作強硬的說。

小愛嘆氣，幽幽的說：“也許你會覺得荒謬吧。但不得不承認，雪戀是那少女的一顆心，一顆不慎遺失在人間的心。這就是為什么以前她總是孤獨的。”

“我不會相信你。”尹魄的眼神在一瞬間凝固，“飛愛，你不是要告訴我雪戀有隨時消失的可能吧？你聽著我既然選擇做我自己命運的主人，我就會走下去，就算神也不能阻止。”

“你說的是真的嗎？小愛。”雪戀不知何時已來到兩人面前。

她的視線冷冷的掃過來，咽下一顆沒有知覺的淚珠：“難怪不論我多么努力的想交朋友，卻依然孤獨。每個人心靈都是一個陽光下的城堡，我不奢望能夠打開一扇門，只需要一個聆聽者，聽一聽我的心跳。這樣的孤獨讓我的心變得千瘡百孔。而每次我都要默默的承受這一切，不論我怎樣做就是不會有人接受。我原本就注定我是孤獨的。”

“不，誰不能主宰自己，誰就永遠是一個奴隸。”尹魄看見雪戀那雙憂郁失落的眼睛終于按捺不住，他的目光好柔好柔，“無論如何，你要相信你是一架鋼琴，你的旋律可以由自己的手把握你的基調，可以由自己的心標定，你是平平凡凡或者轟轟烈烈只在于你如何選。”

“尹魄說的對，一旦自由在一個人的靈魂里爆發了，人們對這個人就無能為力了。”默言借尹魄的口憐惜的說。

小愛默默的表情沒有溫度，呼吸中有冷冷的疼：“我終于明白了，什么是愛，謝謝神。”

她突然抱住尹魄的身體，同時將一把閃著寒光的月牙刺進自己的胸膛，疼痛一點點的襲來，血如淚般洶涌而出，染紅了尹魄的禮服，觸目驚心。這一刻所有人都驚呆了，只有雪還在無法切換的畫面上，飄著落在地上格外疲憊。

尹魄驟然睜大了眼睛，他感到熾熱如熔巖的鮮血流淌在自己胸前。

小愛吃吃的看著他，眼中的神采卻暗淡。

“你……”尹魄呆住了，他身體中的默言瞬間從他身體中分離出來。

“我其實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少女，我沒有忘記，但卻又無法完整的想起，夾雜在忘卻與記憶之間進退兩難，星星點點的某些片段交織串聯顯得支離破碎。我常在想當所有的一切都變成夢時，我一定會微笑著閉上雙眼，把我美麗的夢一直做下去。”小愛凄然的笑了，笑的風華絕代。她在演播的攙扶下，一步步艱難的走向默言，“于是，我為了逃避曾經的難過和悲傷，迫不及待而又心甘情愿的選擇了刻意的忘卻，忘卻的干干凈凈，然而在心里某個地方不受控制的，卻又希望記憶的清楚。愛了一千年學了一千年，我們終究還是錯過了這一切，只因我被神抽走了一顆充滿愛的心。”

瞬間，封鎖了千年的淚水奔涌而出流淌在空氣中，像過去那樣幻化成云般輕盈，將他們圍繞。在小愛投入默言懷抱的那一刻，一對潔白無暇的銀色翅膀，從小愛背后伸展，一股柔柔的白光籠罩著他們，小愛胸前的血格外的醒目。默言黑亮的翅膀同時張開，如同將展翅的天空之王，神圣而莊嚴。四周出奇的靜似乎能讓人在流星劃過天際的那一瞬，聽清星星的眼淚滴落的聲音。

“我不想給自己做一千種最壞的打算，只要一種就夠了，那就是只要我有一口氣，我都會好好愛你。”默言拋棄了所謂的男子漢尊嚴，第一次顯得如此脆弱，讓人心疼。他抓住小愛冰涼的手，溫熱的淚，灑在小愛蒼白的臉上。

小愛的身體漸變透明，快要消失，她依依不舍的注視著默言：“隔著咫尺天涯，一個輕輕的嘆息化作對你的思念。默言，你曾是我的百分百男孩，是你用溫柔融化了我心里怨恨的堅冰。若不是你，我至今依舊封閉自己，永遠的封閉下去。”她勉強舉起手想替默言擦去臉上的淚珠，卻又無力的垂下。

“我求你別離開我。”默言用凍僵的冰冷嘴唇說，他感覺到小愛的身體越發變輕，幾乎失去了重量，身體也越來越模糊，似乎要與雪融為一體。

“在心靈的乘載滿負荷之后，把自己與世界融為一體，然后去解開煩惱的方程式，是人生最輝煌的永恒，也許愛是沒有永遠的，但愛卻是永遠存在的。雖然我不在了，但浩瀚的宇宙中，都會有這樣一個痕跡，我是愛你的，再見了，我終生最愛的天使，但你在我心中會是永恒的，因為我生命中的第一朵向日葵已經綻放開了。”小愛用她最后的力氣說完這些話，然后化做空氣消失了。

“我從不相信永遠的愛。因為我只會一天比一天更好。”默言仿佛對著前面的空氣淚流，淚眼朦朧的說。

“干脆讓所有的愛恨停留在失去的記憶中吧。”雪戀嘆息聲如水一般，“小愛也是這樣想的吧。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化解這千年的幽怨。”

陰霾籠罩天際，讓人有種逃不了的感覺，時間如同停止的一般凝視著雪花。伴隨著會場傳來的音樂聲，它們用身子折射出陽光最美麗的色彩，在天空這個舞臺上，飛旋著飄舞著，在空中滑過一圈圈的圓弧，那是生命的軌跡，是夢想的光彩。然而，現實卻無法逃避，雪似乎也沉默了，只是靜靜的飄揚，冷冷的為悲傷的氣氛化作墳墓，是比身體的寒更加可怕，映著大地仿佛帶著血的色彩。華爾茲的舞曲，沒有停止，舞池中的男男女女歡快的那邁動舞步，他們不知就在會場外的一對戀人剛經歷生離死別，這會兒是不是讓悲傷的人們更加無措了呢？雪還在飄，隨著華爾茲的舞曲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