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塵看著他跌跌撞撞地走來，抿了抿唇，沒說什么，可目光卻是嚴厲的。

少女衣服上還是血跡斑斑，整個人顯得蒼白脆弱。素塵問詢了一下他們的遭遇，面色愈發沉重。

“她身上有余毒未清，會像這樣一直陷入昏睡。”

“阿霧也……”薛璟驚詫，轉念似乎想到了什么，“師叔，我們一路走來，并未得罪過什么人，不過還是遇到了不少離奇的事。”

他將衛家府宅有妖怪仆役以及有人驅使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另外阿霧中毒之事，和衛家大小姐更是脫不了干系。

她既然研習岐黃之術，想必對于制毒，亦有所了解。

“這毒只會讓她陷入昏睡，沒有知覺，倒是沒有害她性命。綠渺和翠微身上的毒，我也已經拔除了，并無大礙。”

薛璟總算送了一口氣。

阿霧身上的毒不急著解，所以薛璟將她收在自己的納戒空間里，隨后和素塵一起趕赴衛公侯府。

這里，已經差不多淪為廢墟。

作祟的怨靈們差不多都已經被處理完了，留下來的一地殘缺不全的尸首，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這會兒已接近子時，府外圍著一圈舉著火把，拿頭往里探的老百姓，那么大的動靜，總會驚動一些人的。

那些看了里面境況的，無不面色驚恐。有些膽子大的，自發入內尋找生者，犽犽聽到動靜，飛快縮小身形躲在綠渺翠微的身后。

“這還有活人!”有人發現了他們。

而另一頭也傳出聲音來:“衛大小姐，衛大小姐和小公子也還活著!”

衛迢迢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真是狼狽又可憐，她手上還抱著一個小小的孩子，令宵身體沒有完全恢復，闔上眼睛，頗有些艱難地喘息著。

衛迢迢一直在流淚，怔怔的，什么話也說不出來。這種凄慘的樣子惹得眾人也不禁跟著她難過，想要安慰她，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衛公侯雖然在蜀中名聲一般，可他這個女兒懸壺濟世，就跟那活菩薩一樣啊!就連這次疫病，要不是衛大小姐及時帶了醫藥糧草過去，診治好了他們，只怕連整個蜀中都要遭殃。

這才剛回來，就遭遇了這種事情，換成其他人，哪個不崩潰?

白衣銀發的仙君便是這時候趕到的。

他周身仙氣環縈，眾人迫于氣勢，紛紛讓出一條道路。

“師叔，這便是她。”薛璟的聲音，不帶有一絲溫度。

令宵微微睜眼，看著這個曾與自己交手過的年輕仙君。彼時他故意將自己的魔血染上素塵的佩劍，這是個用濫了的小手段。修仙者最終會與自己的法器之間生出感應，而那滴血液侵蝕到佩劍里的時候，倒是讓他看到了一些挺有意思的事情。

素塵雖然有所發覺，閉關了數日，但已經遲了。

眼下他們對峙著，薛璟很難對衛迢迢再生出什么好感來，見素塵不說話，他便率先開口:“解藥。”

衛迢迢一副聽不懂的樣子，被嚇得身體一縮。

“阿璟，罷了。”素塵沉聲道，“衛姑娘有許多功德在身。”

他說這話，顯然是放過她的意思。

修仙者不懲善，這是不成文的規矩。

到了素塵這一階段，自然能夠看得出一個人積攢了多少善行。天道輪回，衛迢迢雖然不是天生的氣運之人，但所攢功德勝過許多清修者。

但人類心思復雜，素塵亦是沒有完全看透她。

“道長，求你，救救我的家人……”衛迢迢跪在他面前，像是徹底脫了力，勉力抬眼看他，說了這么一句之后，便昏沉沉一頭栽倒了過去。

……

阿霧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有清風圓月，寂靜的夜，她穿著一身艷麗的紅，抱著膝蓋坐在寬闊華麗卻又顯得冰冷的屋舍里。

只是很奇怪的是，她更像一個旁觀者，但她清楚，那個女子正是自己。穿著不喜歡的顏色，像一尊精致的琉璃雕像，毫無生機。

直到門邊傳來動靜，她才有反應。

男人推開門進來的瞬間，她已經將手邊那看似價值不菲的茶盞給擲了出去，晶瑩鋒利地碎在男人的腳邊。

阿霧覺得自己不太可能有那么大的脾氣，所以說這夢可真是奇怪，不過反正也沒事，姑且看下去。

“……別過來。”她聲音顫抖著，似乎是極力隱忍到最后的爆發。

而在視線之中，男人的模樣卻顯得十分模糊，他無視她的威脅，一步步逼近。

“聽說你病了。”他的聲音冷冽，“所以我拋下一切事務來找你，你卻拿東西砸我?”

女人面上顯出絕望的神情。

她被困在那寬闊圈椅上，男人輕輕松松將他抱在自己腿上，而接下來他所做的事情，簡直不堪入目。

夢里的阿霧瞠目結舌。

他的動作沒有絲毫憐惜而言，就是純粹地發泄。而女人的表情則是痛苦與麻木居多，結.合得最緊密的時候，他抵在她耳邊說話，這大概是他最溫柔的時候，聲音里帶了遲疑和不甘的情緒。

“阿霧，你就不能……”

后面的話，阿霧沒聽清了。

香.艷的夢境沒能讓她臉紅心跳，反倒讓她生出恐慌無措來。

“阿霧，你醒了?！”房里人還蠻多，薛璟在最前面，方才睡夢里，阿霧就拽住了他的袖子。

阿霧這才慢慢記起之前的事，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肚子。

奇怪……她不是被捅了個對穿么？怎么現在沒事了?

“薛璟，她現在身上還有魔氣，不可離得過近。”素塵的聲音傳來。

阿霧聽不太懂他們在說什么，她昏睡了幾日，沒想到一睜眼是在青崖宗內自己的房間里。因為被悉心養護著，此刻倒沒有什么饑.渴的感覺，只是嗓子由于太久沒說過話，有些喑啞。

“魔氣?”她是不知道的。

只不過薛璟判斷，當時救了阿霧一命的，應當是個魔修，且其能力，顯然已經比肩仙君，能夠強行用自己的魔力修補傷口，將命懸一線的阿霧給救治了回來。

此事，青崖宗只能瞞著外界，現在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很有可能會被人污蔑與魔族有勾結，這個罪名連整個青崖宗都承擔不起，更別提阿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