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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非禮勿視

傳聞妖界有魔獸九陰,其閉眼,則星辰盡隱,其睜眼,則星辰重現,一睜一合,則為妖界一日。

此時星辰璀璨,為妖界白晝。

“銀雪,這是云英雞蛋,做成水煮蛋煎雞蛋青椒炒雞蛋都好吃。”我熱情地介紹道,作為一名聰慧好學的花仙子,時不時賣弄一下新鮮詞匯也是仙生必修課,正所謂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

銀雪看著籃子里的雞蛋,那雙狹長的狐貍眼中亮起一絲光華,視線直勾勾地盯著白白圓圓的新鮮雞蛋,狐貍天性如此,即使得道成仙,對天界的卯日星君也是情有獨鐘。

咔嚓一聲,銀雪熟練地打開蛋殼,吞下黃澄澄的美味雞蛋。

我看得目瞪口呆,原來雞蛋還有這種吃法,自己果真是見識淺薄。

夜籬隨意去看河川山色,似乎對這種生猛的吃法略感不適。

花濃玩著指間的一只夜蝶,暗自留心著夜籬的一舉一動。

本能反應過后,銀雪看著手中兩瓣空空的蛋殼,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我見他又害羞了,便善解人意地拿起一顆雞蛋遞到他面前,道:“雞蛋要新鮮的才好吃,你要不要再吃一個。”

銀雪搖了一下頭,頭也埋得更低了。

我見他更害羞了,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夜籬跟自己說的非禮勿視。

那天在街上,一位無恥公子哎呦一聲摔在了我和夜籬面前,起來后嗷嗷地叫喚著是夜籬絆了他一腳,還嚷嚷著胸口摔疼了,不依不饒地要我給他揉揉,不然就送我們去見官,他身后的兩名小廝也助紂為虐,幫著無恥公子賣力地顛倒黑白。

在凡間三個月,我也算閱人無數,真真是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信口雌黃,無病呻吟,鼠目寸光,肥頭大耳,無恥之尤......仙生第一次將四字成語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有人搖頭嘆息,有人幸災樂禍。

這無恥公子是當地有名的潑皮,仗著家境殷實,整日游手好閑,不務正業,見到個漂亮姑娘便要調戲一番,碰瓷裝疼是慣用伎倆。

我見那無恥公子張牙舞爪的樣子,完全符合書里所寫的地痞流氓,正欲使個仙術教訓他一番,又想起夜籬說過,不能在凡間隨意使用仙術,否則要被關入九重天塔,便與這無恥公子爭辯起來,激烈之時,無恥公子竟然叫囂著要當街脫衣以證清白,還讓父老鄉親都做個見證,此人的無恥程度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書上說,對付地痞流氓要心狠手辣,可我天生心善,身上也沒帶個辣椒面之類的,嗟嘆之際,眼睛便被夜籬抬手蓋住了。

“非禮勿視。”

我心下暗嘆夜籬的好脾氣,對于無恥公子還不忘講一番禮數,不愧為天界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才,自己應該向他多多學習才是,要寵辱不驚,淡泊明志。

無恥公子扒開胸前衣襟,袒露出一塊青得嚇人的顏料,更加囂張地嚷嚷叫喚。

夜籬在我耳邊低語一句,下一刻將我橫腰抱起。

無恥公子哎呦一聲被踢飛到屋頂,后衣領剛好掛在檐角之上,成了一個齜牙咧嘴的巨型晴天娃娃,兩名小廝見墨袍公子武功了得,灰溜溜地逃跑了,撇下無恥公子在空中直冒冷汗。

現在這般情景,該是夜籬的非禮勿視登場了。

“你吃吧,我不看你。”我扭頭捂著眼睛,另一只手將雞蛋伸到銀雪面前。

銀雪不知是沉默片刻,還是無語片刻,抬手接過雞蛋放進籃子里,然后提著籃子進了小屋。

我豎著耳朵聽了聽,沒有那聲咔嚓,偷偷睜開半只眼睛往后瞄去,見銀雪提著一籃果子走了出來。

夜蝶從花濃指尖飛走,停在了她的發上,蓮步款款移動,停在了銀雪身側,她正準備拿起一個果子嘗嘗,一條雪白的狐貍尾巴拂開了她的手。

“小十七真是見色忘義,這么上好的碧靈果,送給外人一籃子,卻連一個也不舍得給姐姐嘗嘗鮮,真是沒心沒肺。”雖是在抱怨,卻也是嫵媚妖嬈。

我聽花濃管銀雪叫小十七,心下不禁好奇,莫非這兩人是姐弟,家中還有其他十五個兄弟姐妹,銀雪排行十七,所以才稱小十七。

思索之際,一籃水靈靈鮮嫩嫩的碧靈果便遞到了我面前,“給你。”這是銀雪第一次跟我說話,雖然只有兩個字,但凡事要循序漸進,不過后來我粗略地統計了一下,銀雪跟我說的話都不會超過七個字。

回去的路上,夜籬體貼地幫我提著果籃,花濃從籃子里隨手拿了一個皮薄多汁的碧靈果,咬了一口后又隨手丟了,接著又將魔爪伸向籃子,我立刻擠在他和夜籬之間,認真道:“不能浪費食物。”

花濃走到夜籬的另一側,嬌聲道:“夜君,剛才那個碧靈果沒熟,我好心幫小夫人,小夫人還責怪我,夜君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夜籬看我一眼,淡淡道:“不過是個果子,扔了便扔了。”

花濃的話只是讓我生氣,可夜籬的話卻不知為何讓我想哭,不想和他走在一塊,更不想和花濃走在一塊,只覺得這兩人是狼狽為奸,雞鳴狗盜。

我奪走他手里的果籃,抱著它飛走了,完全忘了神仙不能隨意使用仙術這條限令,等意識到這個問題時,腦子一熱,直接收了仙術,完全忘了此刻還在半空中。

啊地一聲,果子竹籃和我這朵花齊齊落下,我默默閉上眼睛,心里祈禱著掛在樹枝上,掛在樹枝上,掛在樹枝上...感覺背上被什么東西支撐住,身體也沒有繼續往下墜落,心下一陣欣喜,看來是祈禱靈驗了。

然而我睜開眼睛,發現祈禱失敗了,因為接住自己的并不是樹枝,而是夜籬,那籃碧靈果也安然無恙地浮在空中。

我側過臉不去看他,心里默默生著悶氣。

“若是等會兒天兵天將來抓我,你就可以回天宮了。”

雖然不知這話是真是假,可我還是著急地轉過頭,關心道:“天兵天將為什么——”余光瞟到那個浮在空中的果籃,我立刻明白了原因,心下一絲氣也沒了,只覺得愧疚,若不是自己,他也不會亂用仙術,都是自己的錯。

“你要是被關進了九重天塔,我便陪你一起進去。”我堅定道,作為一名德才兼備的花仙子,為朋友兩肋插刀是最基本的道義。

他眼底微動,眸中蕩漾著一片璀璨的渦黑。

當時的我并不知道妖界和冥界可以施展仙術,只要不傷及無辜便可,而夜籬也沒有多費口舌地跟自己說明。

正所謂關心則亂,我一個勁地催促夜籬快點落地,卻忽略了他那奸笑盈盈的眼神。

“夜君,你沒事吧?”趕來的花濃關心道。

我抱著果籃擋在夜籬面前,直言不諱地問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花濃含情脈脈地看著夜籬,道:“夜君,花濃雖然傾慕于您,但絕沒有對小夫人絲毫不敬的意思,還請夜君不要誤會花濃。”

我見她著實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本想大度一些,小事化了,但聽著話中的一些字眼,忽而又不想大度了,天人交戰一番,還是要有仙家風范,便大度道:“是我多想了,你別介意。”

花濃無視我拋來的橄欖枝,依舊含情脈脈地看著夜籬,完全把我當成了一個透明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先吃個果子降降火,若夜籬還向著她,那自己也要顧全大局,畢竟英雄難過美人關,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桃桃,走吧。”

他一只手提著果籃,一只手牽著訥訥的我,往前走了。

花濃站在原地輕嘆一口氣,不欺負也不行,欺負了更不行,當初要是知道這差事這么難拿捏,干脆就不接了,少主這個大坑貨。

“夜君晚上想吃什么,我親自下廚。”

“青椒炒雞蛋,”

“夜君想吃什么,咱們妖界的魚和蝦別有一番風味,夜君要不要嘗嘗。”

“那就做紅燒魚,糖醋蝦仁,再加一個青椒炒雞蛋。”

夜籬微側了一下視線,花濃道:“那就聽小夫人的。”

星辰隱蔽,妖界夜至。

花濃細心地鋪好被褥,又對夜籬關懷道:“夜君,我來伺候您沐浴吧。”

夜籬淡淡道:“不必了。”

花濃碰了一記釘子,仍嬌笑道:“浴湯已經備好,我領夜君過去吧。”

我特意咳了一聲,示意自己也需要沐浴,花濃依舊選擇無視,夜籬則不懷好意地邀我一起共浴,被我干脆拒絕,雖然他這些日子對自己還不錯,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是個年長自己好幾萬歲的老祖宗。

夜籬和花濃離開后,我一個待在房間里東轉一會兒西轉一會兒,最后轉到了院子里。

“小琉璃,怎么一個人站在院子里發呆,夜君呢,該不會去拈花惹草了吧?”紫小哥滿面春風地朝我走了過來,又安慰我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人生得意須盡歡,要不要哥哥給你介紹幾個英俊體貼的妖界小生啊?”

我考慮了一下,道:“我想釀蜜。”

紫無心微愣了一下,不知道剛才所說的哪句話與這釀蜜有關,但既然是客人提出的要求,當然要盡量滿足。

在東俊山下生活的日子里,我時不時冒出釀蜜這個念頭,但又不能施展靈力,只得作罷,且凡人所食之蜜皆是從蜂巢中取出,無需自己動手釀造。

妖界地理獨特,所生花木皆會發光,釀出的花蜜必定別有一番風味,可靈氣施展依舊是個問題,除非...

我微笑地看向紫小哥,道:“紫哥哥,我教你釀蜜吧。”

“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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