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峻山下閑住幾日，夜籬和我便回了天宮。

本以為醉酒一事已經翻篇，沒承想，夜籬這次不僅沒收了我的話本子，還沒收了我私藏的仙酒，真是條喜歡秋后算賬的龍，幸好本神有先見之明，要不然等他日后翻出這樁舊事，非得把本神關個三年五載不可。

沒了話本子和酒的本神，每日活得生無可戀，這樣過了幾日后，本神找到了一個新的愛好，給夜籬治病。

夜籬每日在書房處理完公務，若無其他事，總是離不開本神，看書要本神陪著，下棋要本神陪著，就連喝酒，他也要本神看著他喝。

雖說夫妻如膠似漆，也沒什么不對，然夜籬實在太過依賴本神了，恨不得把本神變成一小只，拴在他褲腰帶上，為了治治他這毛病，本神決定躲著不見他。

見夜籬從書房出來，我立刻變成一只蝴蝶，棲在樹上的一朵花中，心無雜念地做一只蝴蝶，只要不主動現身，夜籬絕對發現不了。

夜籬停在花樹上，抬頭叫了一聲“桃桃”，沒有桃回答，他便在樹下的石凳上坐下，從袖中取出仙酒，慢條斯理地品嘗起來，動作優雅，還不時點評一二。

我默默飛走，不打擾這條龍自言自語。

感覺身后有什么東西虎視眈眈，回身一看，原來是一只通體無瑕的墨蝶，再看樹下，哪還有夜籬的影子，顯然，這只墨蝶就是他變的。

夜籬拈著一朵花朝我飛來，我一扭身，朝前方翩翩飛去，空中一番追逐過后，我停在樹梢稍作歇息，他拈著那朵花送到我跟前，我一扭頭，讓他把花戴在我的腦袋上。

變蝴蝶，變兔子，變鳥雀……漸漸地，本神似乎樂在其中，偏離了原本的初衷，等察覺時，每日都要與他斗斗法，這日子才過得有滋有味。

這天，我想著該與夜籬比個什么法術，他說要帶我去凡間捉賊，我便隨他一道去了京城的一座府宅，在那里守株待兔。

程府是京城里面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程老爺精通商賈之道，經營著京城最大的布料店，這程老爺樂善好施，常常贈粥施藥，接濟窮人，家中兩子三女，小兒子程元剛滿一歲，已能開口說話，聰慧不凡，頗得程老爺喜愛。

華燈初上，燈火籠罩下的京城，別樣寧和。

程老爺一家坐在客廳吃飯，小少爺程元由奶母照顧著，在房中的搖籃里睡得正香。

我和夜籬隱身在院子里，他品酒，我賞月。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我感慨地吟誦道。

夜籬品一口酒，悠然接道:“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又來問我道，“桃桃可知是何意思？”

這條龍就喜歡顯擺自己有學問，就算本神不知這最后的嬋娟二字是為何物，然也不會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何況這條龍平日里就喜歡以氣勢壓人。

“這凡人都希望活久點，也沒什么不對的。”我說道。

夜籬笑了笑，又看著我，深情款款地念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些個肉麻酸話，我原先是聽不慣的，然習慣后，竟還覺得頗有幾分中聽，畢竟什么心肝寶貝的肉麻話，我也說給夜籬聽過，這一來二去的，臉皮是越來越厚了，本神慚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