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幾個士兵攔住鐵真瑜言,一板一眼地說:
“特使正在休息,請回吧。”
鐵真喻言不免著急,可是幾人絲毫不肯通融,甚至不愿意進去稟報。
“大將軍只說請特使來這兒休息,并非囚禁,爾等如此阻攔我見特使,豈不是曲解將軍本意,壞了兩軍友誼?”
鐵真喻言反問道。
士兵們明顯有了動搖,可還是不愿意放她進去。她找準時機扒在門口朝里喊:
“特使大人,鐵真瑜言求見。”
聽到動靜的江瀞玚偏頭瞧向門口,看見幾個人在那里拉扯。她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出涼亭,在強烈的日光下瞇眼打量門口的人。
“是什么人要見我?”
一旁的侍衛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呵斥住攔人的士兵,然后將鐵真瑜言帶到院子里。
終于得以見特使,瑜言掩飾不住的歡喜。可是當她看清這張臉,笑容立馬僵硬。
據她所知,此人一來是琊乾城阻擊呼邇植騎兵的將領,二來在城門口與高裕、孟良交過手,再者還是張允瀾江瀞雪她們要找的人。能與朋友親人敵對爭鋒,能憑一人之力埋伏五百精兵,能面不改色地入梵羅也談和——心機城府絕不是一般人可比,當然心狠冷酷手段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她不知道張允瀾見她時是什么感覺。
“……江特使,打擾了,我只是想向你打聽一些琊乾城原守將的消息。”
江瀞玚微微一笑,沒有急著回答或者客套,而是請她進涼亭一起坐下喝茶。
兩杯茶斟滿,江瀞玚作出請的手勢,自己也端起茶杯輕輕抿一口,神態怡然閑適。
鐵真喻言心不在焉,喝了一口,忍不住問:
“特使可知道原守將現在如何了?”
江瀞玚放下茶杯,含笑看向她,反問:
“聽你名字,莫非是鐵真柯木的女兒?”
“……是。”
“看來你是歸順呼邇軍了,可惜你的父親和兄長不愿意歸順狼王軍,現如今還被關著。如果他們還不改變心意,即便狼王賞識其英勇才能,也不得不處決他們了。”
“處決!”鐵真瑜言猛得站起來,“我已經代表鐵真家族歸順呼邇軍,狼王想和呼邇軍談和,怎能處決我的父兄?”
看她如此緊張,江瀞玚為她添上茶,
“瑜言將軍真的能代表鐵真家族嗎?戰場之上人各有志,陣營不同,即便是父子都難免兵戈相見。你僅僅代表了自己和你帶出來的突圍軍歸順呼邇軍,你的父親依然堅持效忠赫洱丹絡王權,誓死不降。索京將軍和顏烈將軍幾番勸降,都被拒絕。即便你歸順呼邇軍,我們驍騎團總不能就這樣放走人,重新和我們作對吧?”
她說得句句有理,鐵真瑜言無法反駁。
“不過,”江瀞玚補充,“狼王殿下誠心與呼邇軍談和,也當然愿意鐵真柯木將軍這樣的虎將為己所用。如果瑜言將軍可以隨我去琊乾城勸降,說不定令尊能回心轉意。”
如此明目張膽的拉攏,引起周邊侍衛士兵的側目。接下來江瀞玚的話更加大膽,
“可是我聽聞瑜言將軍雖然聲稱歸順呼邇軍,其實并沒有得到任職,恕我直言,將軍對呼邇軍的忠心如何表鑒?”
“王城無義,放任琊乾城將士、百姓流血犧牲,貪圖一時安逸。若不是呼邇軍深明大義,救我于生死之間,此時我已經是皚皚白骨一具。現如今呼邇軍與王城反抗,順天應人,我已經明確表示愿意歸順呼邇軍,任其差遣。有無任職,只等呼邇裘璽將軍發落,豈是你能置喙的?”
瑜言此言頗為巧妙,一來和江瀞玚劃清界限,二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再表忠心。憑著鐵真瑜言已經歸順呼邇軍一條,狼王軍那邊想和呼邇軍談和,不可能真的把琊乾城原守將處決了。
可是江瀞玚似乎就等著她這句話。
“瑜言將軍誤會了,呼邇軍內部如何我自然不敢置喙。我只是想提醒將軍,你若一直蝸居城內,王城那邊怎么知道鐵真家族已經歸順呼邇軍?驍騎團又拿什么來勸服你的父兄?”
是啊,不去正面和藩王軍交手,就不算真的和他們撕破臉。
江瀞玚雖然說是來談和,其實一直想方設法讓他們徹底和王城反目,斷了一切重歸于好的可能。只有這樣,狼王軍和呼邇軍的結盟才能更牢固,赫洱丹絡也勢必會輸。赫洱丹絡輸了,她江瀞玚就算是贏了一半。
瑜言不知道她的這些心思,只覺得她說得在理。為了父兄,她恨不得立馬去向呼邇裘璽請命,帶軍支援孟良的阻擊軍。
看著她迫不及待地跑出去,江瀞玚端起茶杯,從容不迫地一飲而盡。
前方來報,孟良所領阻擊軍和桑吉軍在槐坡膠著,藩王軍趁機繞道后邊,一方面夾擊阻擊軍,一方面朝梵羅也過來。
孟良帶走的五萬人是呼邇軍的大半兵力,城內只剩下三萬不到的兵力,和其他家族總共萬余人。他們本就物資匱乏,經不起圍城消耗,急需有人能支援阻擊軍,一起回防梵羅也,內外呼應將藩王軍先攻退。
先前呼邇裘璽一直預測藩王軍和桑吉軍面和心異,都不愿意耗損自己的兵力,并且都不愿意讓了功勞,所以肯定配合不起來。沒想到這一次桑吉軍能夠不計代價地死咬阻擊軍,讓藩王軍去搶攻城的頭功。一場仗下來即便攻破梵羅也,桑吉軍也要元氣大傷,藩王軍是拿什么好處說服他們的呢?
現在顧不上想為什么了,當務之急是選定帶兵支援的將領。
一些家族都自薦或推薦,也有一些家族開始動搖,更有不少人反駁策略,認為這是杯水車薪,不如死守城池。
高裕高襟二人是呼邇裘璽最信得過的,但是他們要守城;呼邇植無奈于年輕沒有經驗,讓他去實在不放心;自告奮勇的那些人,他卻也信不過。
就在此時,門外一人喊道:
“末將請命,帶一路人馬支援。若辱使命,自刎謝罪!”
此人正是鐵真瑜言。
那些人見一個女人說大話,反對的聲音更嘈雜。倒是呼邇裘璽沒有立即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