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邇植看著鐵真瑜言,安慰的話卻說不出口。
他確實救了突圍軍沒錯,但是鐵真瑜言的指摘也沒錯。呼邇軍出于自身利弊考慮,是不會主動營救琊乾城的。
桑吉軍,藩王軍,也不可能。
可是想到那么多忠誠之臣、無辜百姓,他也生出悲戚。
孟良走進來時,就看到哭得不能自已的鐵真瑜言以及神色暗淡的呼邇植。她愣住片刻,無從開口,還是江瀞雪打破僵局。
“鐵真將軍,我幫你再看看傷口吧。”
鐵真瑜言沒有說話,但是逐漸止住眼淚,默默回到床上。江瀞雪立馬上前扶她,幫她在床上臥好,然后捏住她的手腕細細探查。
把完脈,她朝呼邇植等人道:
“我要查看背上的傷,小將軍可否先帶他們下去?”
呼邇植抱拳,然后毫不猶豫地帶人下去。孟良也想要出去,卻被江瀞雪留下幫忙。
等人都出去后,江瀞雪當真只是幫鐵真瑜言檢查身上的傷。檢查完手臂和腿,又解開衣襟,欲查看肩膀,鐵真瑜言脖子上掛著的吊墜垂出,閃閃發光。
孟良眼尖,立馬發現,下意識箭步沖上來,抓住吊墜仔細觀察。
鐵真瑜言被嚇了一跳,緊張地作出防范姿勢。
她只見孟良從腰間的荷包里拿出一塊同樣發光的紅玉,和這塊吊墜比對。
“怎么了?”鐵真瑜言疑惑地問,手指勾著吊墜的繩子,用力扯,示意孟良放開。孟良慢慢放下吊墜,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問瑜言:
“你這個吊墜一直發光嗎?”
“不是……也是頭一次見它發光。”鐵真瑜言握住吊墜,更加警惕疑惑。
“那你是從何得來的?”
“從何得來……一直都有的……”她雖然這么說,但是可以看出有所隱瞞,不愿多說。
孟良不打算和她繞彎子:
“鐵真將軍,不瞞你說,你的這塊吊墜里有一塊碎片,和我的這塊碎片出自一處。”
“你的碎片?”鐵真瑜言看了看孟良手中的碎片,又看看自己的,反而把它藏進衣服里。
孟良還有一點疑惑。這個吊墜本來就小,像是將碎片用樹脂包裹起來一般,這么一比較,里面的碎片只有她手上的一半大。可是之前柳從月手上的碎片也與她的一樣大小,怎么這一次差了這么多?難道是江無意分的時候不小心分小了?
江瀞雪也幫孟良說話:
“我們不是要和你搶它,你不必緊張,但是我們希望你可以把它給我們,它對我們很重要。”
重要……鐵真瑜言捂著衣領,喃喃自語:
“它對我來說更重要。”
聽到她說的話,孟良問:
“為什么這么說?”
然而鐵真瑜言不想透露更多,許久也不再說話。
孟良還想追問,被江瀞雪攔住。江瀞雪示意孟良出去,自己來和鐵真瑜言談。
看到孟良出去,鐵真瑜言更加警惕,再一次作出防備姿態。
“我不會和你搶的,我只是想和你談一筆交易。”
“交易?”
“是的,交易。”江瀞雪行止從容優雅地坐到床對面的椅子上,簡述這筆交易:
“只要你愿意給我碎片,我可以幫你救出琊乾城的家人。”
一個吊墜換一家人,實在是讓人心動。
可是這么快就急不可耐的亮出底牌,讓鐵真瑜言察覺出講價的空間。
“這個吊墜真的有那么重要?再說了,我憑什么相信你可以救出我的家人?”
“等我救出來了,你就信了。”
“我不會答應的,除非……”鐵真瑜言掂量著,還說說出自己的條件,“除非是全城的人。”
江瀞雪表面還是那么從容,可是她久久不言,讓鐵真瑜言有點懊悔——她的條件確實過分了。
可是,有能力從叛軍的重重包圍中救出她的家人,應該也有辦法救下琊乾城吧?
“我無法答應你,你未免太貪心了。”
是她貪心,但是她沒辦法了,眼前的人是唯一一個讓她看到希望的人。
“那就試一試?只要你愿意試,不管成功與否,我都可以把碎片給你。”
試一試也是不可能的,她總不能把鄲虞的軍隊明目張膽地帶到逐鹿原來。
“你知道什么叫先禮后兵嗎?”江瀞雪轉移話題。她威脅的意味很明顯了,如果鐵真瑜言堅持這么貪心的條件,她未必不可以搶。
鐵真瑜言感覺到這一點,也亮出底牌:
“你說的碎片另一半在城里。”
此言一出,江瀞雪神情有些復雜。
她也忍不住感慨鳳翎碎片的不易,本來一分為四就夠難為它的了,現在一分再分,簡直稀碎。
可是她很快恢復理智,質疑道:
“我如何信你?”
“你們不是已經有了一塊碎片嗎?看看大小也應該知道。”
“那你為什么會將碎片分成兩半?”
面對江瀞雪的提問,鐵真瑜言再一次沉默。江瀞雪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看她還是不愿意說,也不逼問,而是拿出一粒藥丸,放到她床頭,
“吃了這粒藥丸,體內的毒就算全清了,還有什么問題,隨時讓小將軍找我。”
或許是暗示,“隨時”二字有所加重。
等江瀞雪出去,鐵真瑜言拿起藥丸,仔細端詳,陷入回憶。
孟良出來時,有人過來通報,說張允瀾醒了,于是她趕緊過去。
到了小將軍軍帳里,張允瀾已經坐起來喝了藥,此刻心安理得地捧著蜜餞盒子吃果脯。柳從月剛才幫她把脈,說她好的很,只要愿意隨時可以下床溜達。
看見孟良后,她竟然有些激動傷感,委屈一下子涌上來,眼眶都紅了。
“師父……”
她這么一喚,與最最開始和孟良劍拔弩張時簡直判若兩人,讓孟良不禁有一種看女兒的感覺。
但是孟良沒有女兒,而且她也不會承認自己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懷,所以開口就打破了這溫馨和諧的氛圍:
“還沒會走你就先跑起來了?學了套劍法你就天下無敵了?你當真以為戰場是沙盤,打打殺殺落不到你頭上?你這么能,別躺床上啊,繃帶拆了繼續鬧騰啊……”
說著,她一把搶過張允瀾手上的蜜餞盒子。
“師父……”張允瀾更委屈了,尾音上揚,拖出了撒嬌的意味。
孟良實在受不了這一套,嘴上不饒人:
“行了行了,別給我裝可憐!”
其實已經默默地將蜜餞盒子塞回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