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招親是在三天后,大司馬求醫(yī)則是越快越好,孟良就先帶著柳從月去了大司馬府。
剛到門口,正巧看見昨天晚上吃飯時遇到的那群人,他們灰溜溜地從府里出來,必然是失敗了。孟良幸災(zāi)樂禍又表面故作親和地同他們打招呼:
“好巧啊幾位。”
他們?nèi)珶o熱情,礙于臉面,干干巴巴地點頭回應(yīng)。孟良卻毫無人性地硬攔住他們,問道:
“幾位原來也是給大司馬治病的?可有什么頭緒?我雖不懂醫(yī)術(shù),但是見幾位不凡氣質(zhì),覺得幾位一定已經(jīng)胸有成竹了……”
“你們自己去看吧。”還是那個藍(lán)衣男子,只是這一次他脾氣有點壞,揮揮衣袖打斷孟良的話,然后帶著同伴離開了。
對于她的惡劣行徑,張允瀾見怪不怪,柳從月還是那句“庸俗”。
大司馬府大而堂皇,牌匾上是幾個燙金大字“敕造大司馬府”。這里半條街都是他家的門面,里面更是不必說。聽說佐相打算給女兒和女婿置辦一套新居,也就是說,另外半條街也馬上是他家的了。
入門直行百米,穿過兩排廂房,再走數(shù)十米,經(jīng)過一條長廊,終于踏進(jìn)大司馬的寢居小院——老梅塢。兩個小廝百無聊賴地杵在門前發(fā)呆,看見人來了也不高興問候,看來這幾天是被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弄煩了。
“老梅塢”三字雕刻在一塊看似普通的檀香木上,輔以一枝冰潔梅花,讓整個銅臭堆砌的大宅府立馬生出些清廉做派。院子里種滿各類品種的梅花,只是這個時節(jié)花期未至,于是只有一樹樹單調(diào)的綠葉。一泓清泉自遠(yuǎn)山引來,注入小小魚塘,叮咚水花與活潑魚兒嬉戲,惹人憐愛。即便是腳底的青石板,也反射出玉石的光澤,難免讓人誤以為就是璞玉蒙塵。此類種種,若不是財大氣粗就是德行感天。
管家?guī)е鴥蓚€御醫(yī)從屋里出來,先是叫守門的小廝送御醫(yī)離開,然后回過頭招呼他們。他看起神色憔悴且急躁,
“幾位就是來給佐大人看病的吧,先前有不少自稱農(nóng)泰門的醫(yī)師來看過,全都束手無策,方才才出門的也是……你們又是師出何門?”
“在下柳從月,是農(nóng)泰門弟子。”
“又是一個農(nóng)泰門,”管家剛要譏諷,突然反應(yīng)過來,“你,你是,柳從月?柳……醫(yī)圣?”
“在下確實是柳從月。”
農(nóng)泰門的弟子誰都可以冒充,但是醫(yī)圣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可以冒名頂替的。
管家過于激動,愣在原地,柳從月不得不提醒他:
“可否讓在下先看看病人?”
“當(dāng),當(dāng)然,醫(yī)圣請——”管家殷勤地去開門,帶他三人進(jìn)屋。
床上昏迷著的,肥頭大耳,臉色蠟黃,四肢浮腫的,就是佐相。
柳從月直接上前查看癥狀,一下子進(jìn)入了“醫(yī)圣”狀態(tài)。孟良無所事事地倚著門框,張允瀾依葫蘆畫瓢地倚在另外一邊。活脫脫兩個混子。
管家忙前忙后,端茶遞水。柳從月幾番拒絕他送上去的茶水,他也意識到不好太打擾醫(yī)圣看病,于是將殷勤全獻(xiàn)在孟良她們二人身上。孟良也是毫不客氣地照單全收。
過了好久,柳從月才起身去寫藥方。管家大驚大喜,猶猶豫豫地問道:
“醫(yī)圣是知道我家大人生的什么病了?”
柳從月平淡地回答道:
“初步判斷是中毒,我開一副藥先試試,如果四肢消腫了,我再換藥方。”
“中毒?”管家不可思議地轉(zhuǎn)圈踱步,“可是怎么會中毒呢?”
柳從月已經(jīng)寫好藥方,遞給管家:
“麻煩你將兩個月內(nèi)病人的飲食和長期的生活習(xí)慣擬給我,我回去分析分析。”
管家又生出了疑惑:
“醫(yī)圣自然醫(yī)術(shù)高明,可是若單單是中毒,那為何御醫(yī)們都看不出呢……”
“我如何得知?”
柳從月查探其脈象時,一度誤以為是肝臟邪郁,熱風(fēng)滯阻;但是查看其舌苔,又暗紫顯黑,明顯是中毒;可是面色慘淡,氣息虛浮,或是虧損……病癥復(fù)雜,但是不至于讓御醫(yī)束手無策。他開始明白孟良為什么一開始忠告他不要摻和這件事了。
他既然已經(jīng)來了,又不能見死不救,于是打算先解毒,再調(diào)理。如果佐相之后再有不測,他就愛莫能助了。
管家將他三人一路送到門外,還在千恩萬謝,柳從月行醫(yī)這么多年還是不習(xí)慣這般熱情,連連告辭。就在這時孟良冷不丁來了一句:
“藥方雖好,卻容不得半點差錯,日后萬事還是親力親為,少讓不相干的人搗亂。”
管家到底是管家,當(dāng)然聽出了言外之意,連連應(yīng)下。
柳從月頗為意外,
“你怎么突然這么好心?”
“自然不是好心,”孟良皮笑肉不笑,“我就是比較好奇,是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大司馬下毒。”
張允瀾手上還拿著兩個臨走前管家塞給她的香瓜,專心啃著,聽到“下毒”二字,她來了興趣。她剛要開口,被孟良狠狠的眼神嚇了回去,艱難地將嘴里的果肉吞下,一抹嘴,說道:
“相生相克,王老婆婆說過,很多高明的毒無非一個相生相克。”
“你這個王老婆婆倒蠻睿智。”孟良點了點頭,又想再夸夸張允瀾的小腦袋瓜子,可是看了她一眼,還是被嘴邊一圈果汁惡心到了。她換了個話題,
“那么,現(xiàn)在就勞煩醫(yī)圣陪我去校場看看吧。”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柳從月還是被拉去校場。
三天后才是比武招親,但是現(xiàn)在校場已經(jīng)被封住布置了。校場門口徘徊著不少人,但是很少有人去圍觀公示。大家基本都抱著矜持的心,覺得湊上去看公示太掉架子,而且顯得他們好像對“駙馬”的虛名趨之若鶩。
就在“男的裝模作樣,女的看個熱鬧”的大氛圍正濃時,孟良左手拉著柳從月右手牽著張允瀾湊上公示欄,認(rèn)認(rèn)真真地研究起來。
“年滿二十,三十又五以下……這是喜歡年紀(jì)大一點的……”
“相貌端正,品格高尚,家世清白……這是要貴公子……”
“文武雙全,身懷絕技……這是要能打能逗能哄孩子……”
再回頭看看柳從月,嘖嘖嘖,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制的!可惜“能打”這個方面欠缺一點點。
后面有人不滿了,
“你們夫妻倆帶孩子來湊什么熱鬧?一邊兒去一邊兒去……”
孟良心情一下子不好了,陰森森地轉(zhuǎn)頭看那個多嘴多舌的潑皮:
“你說什么?”
破皮毫不退縮,叉腰挺胸打算重復(fù),但是張口只能啊啊嗚嗚,卻什么也說不出,他驚恐地捂住脖子,臉都嚇白了。孟良也奇了怪,無辜地攤攤手,柳從月則默默將手隱入袖中。
這時張允瀾指著一排紅筆描摹的小字,天真地說道:
“柳先生,你快過來量量,身高夠不夠。”
從大家稍加掩飾的尷尬中,孟良好像意會到他們不肯上前的另一個原因。
這一切,全被校場瞭望樓上的嫦齡公主收入眼中。
公主侍女憂心忡忡地問道:
“公主,擅自加身高條件會不會不太好?”
“哪里不好了?這是給本公主招駙馬,本公主希望自己的駙馬高一些,有何不可?”
侍女不敢再說什么,但她心里還是默默吐槽,為什么既要高出一米八五,又要低于一米八八?這明顯就是為底下的那位公子量身定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