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攻城不利,藩王軍卻似乎早有預料。他們壓境僵持,與梵羅也遙遙相望。
方才一戰,他們損失不少,但是如果有有心人仔細計算,會發現死的大部分是桑吉軍。事實上,藩王軍自己人只是在背后放冷箭,沖上去當靶子的全是桑吉軍。他們用桑吉軍的肉盾騙走呼邇軍大半箭羽儲備,還試探清城墻上的防御部署。攻城一開始動用的連發弩車在戰酣之際,被帶軍將領默許退出戰場。后背沒有了掩護和支援,搶先爬上城墻的桑吉軍如入虎穴,死無全尸。
呼邇植站在制高點觀望藩王軍部署,也看出了與大部隊格格不入的一支小流。這是被損耗殆盡的桑吉軍殘余的士兵,他們此時也不得不看清“友軍”的嘴臉。可是戰況不容樂觀,自己的大部隊沒有如約而至,他們只好忍氣吞聲,接受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的將軍瞎編的鬼話——好一個出師不利!
呼邇植低頭問張允瀾:
“你還能聯系到孟老師嗎?”
其實不用他問,張允瀾正有此意。她已經轉動戒指,等待孟良的回應。
不一會兒,孟良的臉出現在戒面折射出的光屏上,她此時正在趕來的路上。
“你們那兒現在怎么樣?”孟良問道。
“剛剛打退一波攻勢,儲備不容樂觀。”
孟良點點頭,寬慰道:
“我們馬上就回來,鐵真瑜言帶人斷后,我們直接殺他們個兩面夾擊!”
如此最好。呼邇植命一人去向呼邇裘璽稟報,請他挑選合適的將領到時候出城與孟良一軍接應。
他心里估摸著剩余的箭支數量,再看看城下可望而不可及的箭羽,心里其實不大有底。梵羅也沒有太多守城重器,呼邇軍從廣滕撤離時也來不及帶輜重,投奔來的各家族更不可能有這些東西。他們這些天預備的武器,對于守城而言遠遠不夠。其實更大的失策,還是在于低估了藩王軍對桑吉軍的壓制,竟然能驅使這么多桑吉軍給他們開路擋箭。至于火藥,只能說“里通外國”的不一定是誰,連江衡自己都沒用上的火藥都拿出手了。
突然,藩王軍那里有了動靜,他們推出連發弩車,再一次朝梵羅也進攻。后勁強大的連發弩織下天羅地網,將梵羅也籠罩,密密麻麻的箭可擊穿城墻,瞬間把人釘成刺猬,就連盾牌都抵擋不了箭頭的鋒利。
呼邇植連連躲過幾箭,跳下來將張允瀾撲倒,同時命令所有人或者趴下或者背靠城墻外墻。他伸手把張允瀾的頭也護在懷里,情急之下吼道:
“讓你走你不走,現在走不了了!”
張允瀾將手伸到腰那兒,摸索著將貪狼的劍柄握住,同樣朝他吼:
“現在說什么廢話,你快想想辦法!”
能有什么辦法,只好等這波攻勢過了,組織人反擊。投石器應該還能抗一會兒;弓箭手面對連發弩顯然是螳臂當車;剛才已經送上來五百桶火油,萬一底下再架云梯,他們可以澆火油應對。可是等了許久,藩王軍的箭仿佛源源不斷,一直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他們會不會用的是我們射出去的箭?”張允瀾作出悲觀的假設。
當呼邇植看見一支帶有呼邇軍軍徽的箭劃過,他點點頭認證了她的想法。
此時千言萬語讓人想問候藩王軍的列祖列宗。
終于,攻勢似乎有所退減,盡管知道這是藩王軍故意要引呼邇軍露頭,呼邇植還是不得不讓投石器那邊的人做好準備。
高裕親自冒險起身砍斷第一根繩索,巨石飛了出去,在地上砸了一個大坑,當然也砸倒一片藩王軍。接下來連連幾發,有的砸中了有的卻差強人意。
沒人能起身去觀察藩王軍的位置,投石器只能盲投,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差。這樣浪費到底不是辦法。
突然,一個匍匐前進搬運巨石的士兵被從天而降的箭射殺,和他一起配合的同伴一人支撐不住巨石的重量,連人帶石一起滾下城墻,甚至牽連了后面的士兵。巨石撞在木樁上,上面有慘不忍睹的血跡,兩個士兵就這么橫死。
梵羅也再一次被箭雨覆蓋,這下連找時機砍繩索都機會都沒有了。聽得墻體上的撞擊聲,藩王軍再次架起云梯。
“所有人,就近成組,不許落單,拿好你們的武器,一有人上來就立馬動手!”
高裕趴在投石器后朝這里喊。呼邇植又將他的話傳給自己附近的士兵。
將士們躲避箭羽,艱難地移動,和最近的人相互扶持依存。
高裕以為,呼邇植以為,他們都以為,如果藩王軍有自己人爬上城墻,那么連發弩就會停下來。只要他們配合得好,趕緊截斷云梯上的兵線,幾個爬上來的敵軍不是問題。
可是他們失算了。
即便有人爬上來,連發弩還是沒停。
站起來的士兵成了靶子,被活活射殺,口吐鮮血,死不瞑目。包括爬上來的敵人,也被射殺,和呼邇軍將士們的尸體疊在一起。
“趴下!趴下!趴下——”
反應過來的人趕緊趴下,聲嘶力竭呼喊,可還是有一個個血肉之軀,瞬間被穿透,成了死氣沉沉的血肉。
是敵是友,鮮血都匯聚成河,將墻磚浸透。
張允瀾看見一個士兵倒在她面前,失去活色的眼睛瞪得發白,她嚇得抽了口冷氣,不忍地偏過頭。呼邇植趕緊將她眼睛捂住,帶她靠在墻后,盡量護住她。
藩王軍全是瘋子,用活人當誘餌,就是為了現在的擊殺。
攻勢再一次減弱,城墻上有砰砰撞擊聲。撞木撞擊在傷痕累累的城門上,像是劊子手在磨刀。
“砰砰——”
“砰砰——”
“砰砰——”
呼邇植揮揮手,弓箭手們趕緊轉移到內墻一側,拉滿弓箭,只想城門。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為城里人多爭取一點撤退的時間。
就在這時,呼邇植看見呼邇裘璽為首的兩萬大軍。他們緘口不言,靜靜等在門口,如果城門破了,他們就是最后一道屏障。
悲壯的風鼓動城樓上千瘡百孔的軍旗,也鼓動每一個人的心。
難道,他們起初聲勢浩大的起義,就要這么輕易的夭折了嗎?
“殺——”
突然的吶喊。
城外馬蹄聲躁動,嘹亮的一聲“殺”給梵羅也帶來希望。
孟良終于率領大軍,以破竹之勢,前來援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