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俱樂部的大門，路遠回頭望向永恒俱樂部的標志。

銀白色的火焰形狀，象征著永恒不滅之火。

但到今天為止，屬于路遠的那團火焰，熄滅了。

他打開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電量不足的紅色警告，他滑動著通訊錄，在一個名字上面停下。

猶豫了一秒，然后撥了過去。

時間很漫長，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路遠站在俱樂部門口，夜風清冷，吹得他不得不把風衣扯緊，裹住了身子。

聽筒里傳來背景嘈雜的彩鈴聲。

“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轉面，

要走一刻請不必諸多眷戀；

浮沉浪似人潮，哪會沒有思念，

你我傷心到講不出再見。”

路遠正聽著這古老的彩鈴音發呆，電話那頭已經接通了。

“喂喂喂！”

一個嗓門大聲嚷嚷著，吐出來的三個字里就聽到了檳榔夾著香煙的沙啞味道，“什么情況，你竟然有空給我打電話？”

“在哪？”路遠對著手心呼了一口氣，看著霧氣在眼前蒸騰，消失不見。

“店里唄！還能在哪？喂！那邊那個兔崽子，你再把煙灰彈到桌子上老子就宰了你！”

對面說著說著忽然暴吼了起來，聲音一下擴大，震得路遠不得不把電話拿得離耳邊遠了點。

“我現在過來。”路遠說道。

“給我擦干凈！聽到沒有……喂喂喂，你過來是吧……”

對面說著說著忽然愣住了，“你過來？現在？隊里今天又不是放假時間？你搞什么……”

沒聲了，路遠低頭一看，手機沒電，自動關機。

他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地址，縮在車廂后座，望著車頂有些茫然。

……

一棟三層商業樓房，樓外掛著碩大的霓虹招牌。

抓貓網吧。

網吧里，任浩然坐在電腦面前，忙著調試電腦硬件。

“老板，那邊有個客人說天太冷了，能不能開開空調……”一個瘦弱小哥靠過來悄聲說道。

“放他娘的屁！閑冷讓他到外面吹西北風去！也不看看現在咱網吧里這熱情！能冷嗎？”任浩然一拍桌子喊道。

“就是！浩哥，這可多久沒開新區了，咱可是頭一回體驗這等待開服的感覺！”旁邊立刻有客人應道。

“去去去，誰跟你就咱了，老子什么盛況沒見過？當年第一區開服的時候，嘖嘖嘖，那場面，你們都不敢想！”

任浩然嗤笑了一聲，揮了揮手，點上一根香煙。

“啥場面啊？那時候還能比現在還熱鬧？”客人顯得有些不敢置信。

“切，那時候的網吧，小小一個地方，電腦都恨不得壘在一起放，路遠那小子就坐我旁邊……”任浩然搖頭晃腦地說起往事。

“喲喲喲，又來了，我說浩哥你也真挺能吹的，聯盟這么多大神巨星，你吹誰不好，偏偏說路遠！”

“就是就是，那家伙整天神秘兮兮的，打比賽也不露面，要不是職業選手必須實名注冊，我們都懷疑根本路遠這號人物根本就不存在！”

客人們紛紛擺手，鄙視網吧老板這種不負責任的吹牛行為。

他們都是網吧的熟客，平日里和這網吧老板吹牛打屁慣了，所以對他口中說出來的一些耳熟的吹牛都是一笑帶過。

這破網吧的老板會認識戰意職業聯盟里的明星選手路遠？

這不是笑話么！

知道沒人會信的任浩然扁著嘴嘀咕了幾句，沒有繼續爭論。

“老板。”身后一個聲音響起。

任浩然雙眼一橫。

這些新招的網管怎么這么多事呢？

什么事情都解決不了！

凡事都要來問他怎么處理！

一群沒用的東西！

他一拍桌子，憤而轉身。

就看見裹在風衣里瑟瑟發抖的路遠，掛著兩行鼻涕站在他跟前。

“你——”

任浩然陡然提升的嗓門在一瞬間壓了下去。

他將路遠一把按在旁邊的椅子上，小聲嘟噥道：“你怎么真來了？今天隊里不訓練了？”

不等路遠回答，他一拍腦門道：“瞧我給忘了，今天有比賽，哪還有訓練啊，不過這時間不是應該復盤討論嗎？你又把賽后復盤給鴿了？”

“我被解約了。”

路遠抽了兩張抽紙，擦著鼻涕平淡地說道。

“鴿了也不要緊……”

任浩然說著說著愣住了，“解約？永恒？！他們憑什么！”

“憑在地下暗莊里，有人用我的身份信息壓隊伍輸掉比賽。”

路遠吸了吸鼻子，感覺清爽多了。

“你……怎么可能！”

任浩然再也忍不住，啪地又拍響了桌子，引來旁人一陣側目。

“對呀，我是缺那么點錢的人么？”路遠無奈地搖了搖頭。

“就是！”任浩然咬著后牙槽。

“那……給我點錢。”路遠摸了摸鼻子。

任浩然一臉愣住，還沒反應過來。

“趕緊，出租車還在下面等著呢，那車空調壞了，人家這大冷天的開車也挺辛苦，我看他那鼻涕橫流的樣子也不比我好多少。”

“……你堂堂職業大神長安路遠，連出租車錢都掏不起？”

“手機沒電了，這年頭除了老古董，誰身上還帶著現金？”

“……滾滾滾！”

正從口袋里掏出錢包，數出來兩張紙幣的任浩然一臉晦氣地將錢甩在路遠身上。

在路遠出門的時候，任浩然假裝不經意地喊了一聲：“趕緊的，馬上開始了！”

“什么開始了？”站在門口拿著錢正仔細計算除開車費還能有多少富余的路遠一臉茫然。

“新區！還有十分鐘！戰意七區開服！”任浩然裝作不在乎的樣子不耐煩地嚷嚷著，眼角瞥向門口的方向。

果不其然，短暫的沉默之后，門口飛過來一個小巧的黑色賬號盤，跟著的是路遠從門外傳來的聲音：“幫我登錄，我馬上回來。”

任浩然接過賬號盤，長舒了一口氣。

雖然路遠不說，但是他感覺得到路遠身上的沉沉疲憊。

他不知道路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或許……就此黯然退役？

任浩然能做的不多，但他知道，路遠在事情發生之后，第一個找到了他這里。

他什么都不會，除了玩戰意。

……

兩分鐘之后，路遠回來了。

“通宵嗎？”他眼里閃著興奮的光。

“你這小子，一說到游戲永遠這么來勁兒。”任浩然嘟噥著，“今晚陪你大戰到天亮。”

“好久沒試著這么玩了。”路遠搓了搓手。

“快快快，先注冊角色，一會兒開服了可以第一時間進去。”任浩然催他。

路遠進入游戲，選擇職業系，猶豫了兩秒，在角色名那一欄打上了四個字。

風滿燕山。

而任浩然的名字就韻味十足了。

屁響三天。

看得路遠直吸鼻子。

這時候對面那幾個熟客又嚷了起來：“浩哥！一會兒進游戲我們組你啊，幾個人一起好搶怪！”

任浩然鼻子都快翹天上去了：“不用了，有高手帶我！”

對面一聽樂了：“喲，肯定是大神長安路遠來帶你了吧？”

任浩然雙眼一瞪：“就是他怎么了！”

“行行行我們知道了，那你加油啊，‘高手’！”一群人樂開了花，朝著看起來像是剛剛坐下的路遠揮了揮手。

路遠干笑著一個個招呼回了過去，嘴角抽動著朝著身旁說道：“老任你還真是不見外啊？”

“反正也沒人認識你。”任浩然低著頭有點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