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黃沙以鋪天蓋地之勢襲來，勁風帶起沙粒打在臉上，生生的疼。

封狼城守城的將士都用濕布掩了口鼻。這座城守的不是百姓而是腳下這土地。封狼以北綿延上萬里黃沙飛禽走獸絕跡，如若不是此處與齊國接壤怕是根本不回建城墻修關隘。

齊國騎兵的馬蹄聲從地底傳來，鐵騎帶起沙塵遮天蔽日。號角聲聲不絕于耳。這場戰爭持續了三年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所有的人都異常疲憊。佐小杰急沖沖跑來稟報斥候帶來的消息，齊國君王病重或不久于人世，齊國三王子楊遣如今是傾盡全力想要攻下封狼城。

終于要結束了，段安想。七月的天炎熱異常，皮膚被太陽烤的灼熱。楊遣立于戰車之上氣勢凌厲。段安守城不出，齊國攻城的士兵一波接著一波，滾燙的熱油澆在齊國士兵的身上滋滋作響。段安朝楊遣大聲喊道：“楊遣，你要是再不退兵老子就對你不客氣了！”

楊遣命傳令官回話：“段安，你束手就擒本王就給你個體面的死法并且保證降者不殺，否則就要這封狼城寸草不生。”

段安翻了個白眼回道：“你有本事就打進來再說，現在老子請你吃烤肉。弓箭手準備放火箭。”

火箭攜鋪天蓋地之勢而來落入齊國軍中點燃熱油熊熊烈焰掀起燎原之勢。楊遣看著在火中掙扎的齊軍皺眉問道：“不是說吳軍已經彈盡糧絕了嗎？怎么還會有如此多的弓箭？”傳令官垂著頭在一旁不感言語。楊遣怒道：“怎么不說話？啞巴了？”傳令官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道：“請王爺恕罪，微臣不知。前幾日探子回報吳軍已無糧草，弓箭鎧甲也已損毀殆盡。微臣實在不知這是怎么回事。”

楊遣死死捏著手中的寶劍努力壓制住想殺人的沖動道：“起來，這也不能怪你，段安這女人貫會使詐。現下怕是攻不下這城了，鳴金收兵。”

見齊國大軍退去段安長舒了一口氣。如今封狼城內守軍已不足萬人，而齊軍卻有二十萬之眾。援軍與糧草遲遲未到她不知道這城還能守多久。佐小杰處理完傷兵湊到段安身邊對她說：“將軍，齊軍怕是不會善罷甘休最遲今晚就會再次攻城，要不咱們撤兵吧，不能讓兄弟們全交代在這兒了。”

段安回答道：“不能撤，且不說齊軍人數眾多，就算我們能逃過齊軍的追殺也逃不過吳王的責罰。再說了，我要是棄城逃跑，回家后我爺爺還不打斷我的腿。”段安見佐小杰欲言又止便道，“想說什么盡管說。”

佐小杰哭喪著臉道：“將軍，末將還不想死啊，末將上有老母下有弟妹，爹又死的早，一大家子靠我養活，我死了她們怎么辦啊。”

段安嘴角抽了抽：“我如果沒記錯你母親是建安公主食邑萬戶，你弟弟承了你父親的爵位如今已是江駲王，你妹妹也是吳王親賜的謹蕓郡主，再說你一個小小的副將軍餉每月才六兩四錢【注：古代一兩銀子相當于現在的600元人民幣。】。你母親和弟弟妹妹要是靠你養活早喝西北風去了。”

佐小杰聳了聳肩道：“可是軍中有許多人是家中獨子，由于祖上世代都是軍籍不得已才參軍的。有的人都還未成親，若是死在戰場上家里就絕后了。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替他們想想吧。”

段安看著佐小杰她承認他說的都對，這么耗下去人死光了城照樣守不住。但棄城逃跑的話會死的更快，反正都是死不如讓大家自己選吧。段安召集所有還活著的軍士給了他們兩條路：第一、死守封狼城等待援軍，但是如果在援軍到來之前齊國先攻破城門他們都得死。第二、棄城撤兵到離封狼城最近的潮旸城，但是如果被齊國大軍發現他們都得死。

沉默許久終于有人說：“我想留下來守城，如果戰死朝庭也會給我家一筆撫恤金。”然后更多的人決定留下來守城，最后所有人都表達了想做英雄的決定包括佐小杰。

段安示意他們安靜，然后說：“家中獨子出列站左邊作中軍，家中有幼子的出列站右邊作左軍，家中有老母的出列站后邊作右軍。余下的人作前鋒。今天晚上齊軍必定會從東門攻城，到時我領前鋒出城應戰，堅持一柱香的時間就回城。中軍趁前鋒與齊軍交手的時候從南門出城，先到潮陽裝扮成普通難民一路南下到崇州找我爺爺段銑求援。”段安看著他們道，“記住，報完信就留在崇州無論如何都不要再回來了，我爺爺會安排好你們的，左、右軍隨中軍到潮旸軍備府求援，找到援兵就從南門回來，到時候我會接應你們。佐小杰你帶我的親衛留在城中，如果發生任何變故就堵死城門。若是??????若是實在守不住就放火焚城，萬不能讓封狼城落入齊國手中。”

段安看著手下這幫兵，都是并肩作戰的兄弟如今這般境遇想要保全他們都變的艱難，段安又囑咐道：“若是看見城內起了火，出去的人就別回來了。好了現在大家都先去準備。”

佐小杰問段安：“你為什么讓我留在城內？留別人不行嗎？沒我在你身邊誰替你看后背啊。”

段安抬頭看了看天空：“我需要一個可靠的人在我死后燒了這座城。你應該還記得我父親和大哥是怎么死的吧。所以只有你能幫我。”父親和大哥為了從齊軍手上奪回封狼城被沙塵暴埋在了這累累黃沙之下連尸首都沒找到。若是守不住就毀掉，封狼城若是再落入齊國手中便是吳國的大患了。

佐小杰不再言語，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段安問他怎么了，他說他害怕。從十四歲參軍以來他們都是并肩馳騁沙場，這是他們第一次分開。他有種不好的預感，說不上來為什么，但這種感覺隱隱使他不安。段安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遞給佐小杰：“這是我爺爺給我們兄妹四人的，你不是一直想要嗎，現在送給你。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臨行前長公主囑咐過我，我會兌現承諾。”

“只是因為母親的囑托嗎？”佐小杰問。

段安詫異的看著他道：“當然不是，我們可是一起流過血、一起喝過酒、一起逛青樓的兄弟，就憑這情分我都會照顧好你的。”

佐小杰額頭青筋暴起咬牙切齒的說：“你還敢提逛青樓的事！就是因為你我被母親罰跪三天都沒飯吃，差點就餓死了！”

段安有些心虛：“我也被爺爺抽了二十馬鞭現在疤都還在，不信你看。”說著就撩起自己的袖子給佐小杰看自己手臂上的傷。

佐小杰見她真的撩起自己的袖子，當下紅了臉偏頭道：“你干什么把衣袖放下來。”

段安以為他不相信便把手臂伸到他眼前道：“你看，我沒騙你，是真的。”

佐小杰臉更紅了大聲朝段安吼道：“你是不是女孩子啊，怎么隨隨便便在男子面前撩衣服！”吼完也不管段安的反應就掉頭跑開了。

段安看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撩衣服怎么了？我昨天才洗過澡，一點都不臟??????靠，老子居然被嫌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