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姵那邊，大致和我說了你的情況，”黑笑著說，“你想見我，還想敲碎些東西。”

成易苦笑了一記。

“誠然都不是我個人想要做的，”他指了指自己的頭部，“需要的話，可以給你看看尤利的碼球？”

黑“哈”地笑了一聲，側身朝身后的整面墻壁的書揮揮手。

“泛華都的高科產物，一個碼球包含的信息，遠比這面墻的書還多吧？但是，不了……”他搖頭說，“給我看沒什么用，姵能讀懂，我不成。我真正感興趣的，是既然都不是你自己想做的，為何又要答應？”

“這個嘛，”成易將雙手放在膝上，盯著桌上的茶壺想了幾秒鐘，說：“盡管中間緣由難以一一闡釋清楚，但總而言之，是我難以拒絕閣部開出的報酬?！?

“怎樣的報酬？”

“省去常人必須經歷的升級過程，直接將我升至泛華都的最頂層，整個泛華都至高的權力中心?！?

說罷，成易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著桌子那頭的黑。

黑亦看了成易一陣子。

最終，黑哈哈地大笑起來。他的肩膀抖動著，臉上充滿著爽朗的笑意，笑聲在空蕩蕩的大廳內來回蕩漾。

但黑并未在取笑成易，成易知道這個。

笑聲漸漸止住之后，黑挽起袖子，繼續認真而專注地為成易斟上茶。

“據說，還有個審判日？”黑一邊倒茶，一邊問。

成易接過茶杯，點點頭。

“根據尤利所說的，確實有。”

“具體做什么呢？”

成易撓了撓腦袋，眼睛向上回憶了一番。

“大體上來講，是原生人與基改人之間的一場辯爭。雙方分別派出最優秀的代表，在由上千名尊士組成的論壇上，各自陳述兩個族群的長處——類似于某種論賽，雙方盡可能地為自己一方贏得更多分數，好從作為裁判的尊士手里獲得贏面。你是自在島上的王，自然被認為是原生人的代表……”

“而你，則將作為基改人的代表？”黑看著成易，臉上掛著笑。

成易點點頭，“恐怕是那樣?！?

“輸掉的一方，會是怎樣的下場呢？”

“抱歉，我并不知曉這個?！?

成易喝光手里的茶。黑接著給他斟上，動作如行云流水。

“是不知曉？還是不關心？”

成易看了看他。

“何以這么說？”

“沒有什么映射的企圖，”黑微微地笑，“只不過，你看起來不太在乎?！?

成易訕笑了兩聲。

“誠然，并不算漠不關心，但對于整件事，我似乎無能為力?！?

一旁的黑色鐵壺突然咕咚咚地燒開了水，黑不慌不忙地拎起水壺，將熱水注入公道杯。

“也就是說，有朝一日，你和我要站在尊士的面前，讓尊士行使審判的權力，在你我的身上判斷出原生人和基改人誰更能代表人類文明的未來，是嗎？”

成易發出“呣”的一聲，對黑的話不置可否。

“屆時，你會做些什么？”

“做什么？”成易皺起了眉頭。

“在尊士面前，為了給基改人獲取更大的贏面，你要做些什么？”

成易頓了頓，用左手摸了摸下巴，說：“我什么都不做，也沒什么好做的?！?

“什么都不做，”黑像是推敲什么詩詞似的重復成易的話，“也沒什么好做的……所以說，這種論賽的結果，明顯殘酷而虛偽得多，不是么？”

黑明顯話里有話，成易盯著對方的眼睛。

“何以這么說？”

黑繼續用公道杯為成易斟上熱茶。

“坊間傳言，泛華都的最高層聳立著數量驚人的航天飛船，”黑說，“飛船早在三十年前就造好了，且尺寸驚人。有人說，經過人類億萬年的發掘，這里已經變得不適合人類生存了——那顆終日慘淡的太陽，便是最直接的暗示——于是造了飛船，籌劃好逃離計劃，或許會移民至另一個星球延續人類的文明?！?

黑端起茶盞喝了口茶，接著說：“但是棘手的是，這里分明有兩個人種：基改人和原生人。倘若兩者僅僅在基因優劣、體能高低上有所區別也便罷了，可要命的是，原生人擁有時貍。泛華都閣部由此分成兩撥勢力：主基改派和主和派。對于主基改派來說，帶著時貍的原生人簡直是‘拖油瓶’——不論在體能、智力還是精神上，他們都處于一種‘低級’的狀態?！?

說到這里，黑伸出雙手，在空中擺出一高一矮的模樣，并朝矮的那只手努努嘴。

“看到了嘛？低級的原生人，將會嚴重拖基改人的腳步。分析其原因嘛，也很簡單——原生人只要善待好自己的時貍，就可以長久地生存，并不需要付出過多的努力；可基改人只能通過不斷地升級，不斷獲取更多的資源，發展更多的科技，用效率和創新來延長生命……真是困難啊，要兩個不盡相同的物種坐上同一艘船，稍有不慎，事態就將會發展為單極狀態——大多數基改人不停地忙碌，原生人只要看好時貍，最終就能坐享其成，這關系，像不像工蜂和蜂王呢！”

成易不禁嘿嘿地笑了兩聲。黑這個家伙，用蜜蜂的案例來形容基改人和原生人的關系，倒是意外地貼切呢。

“如你所說的，一時間還難以分出誰優誰劣哩，”成易一邊端起杯子飲茶，一邊說，“聽起來，擁有時貍的活法，可逍遙自在了多?！?

“可是兩者南轅北轍啊，”黑說，“原生人和基改人，一旦涉及彼此的性命，就終究不能握手擁抱，心平氣和地探討出兩全其美的辦法更是天方夜譚。所以，掌握高超科技的主基改派早就內定了答案——即便你在審判日上什么都不做，也會做出放棄原生人的決定。到時候，你們基改人一族，將會帶著人類最優秀的基因，駕駛著飛船，遠遠地駛離地球這塊不毛之地。”

說到這里，黑頓了頓，拿一種仿佛能洞察對方心理的眼神看成易。

另一頭，成易也停下了手中的杯子，錯愕地望著黑。

他顯然沒有想到過黑所說的這番結果。

“你從沒讀過那個尤利的碼球，是嗎？”黑問。

成易搖搖頭。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我使用的是老式的叮叮，”他說，“老式的叮叮只能保存碼球，卻無法讀取。所以，即便我能讀懂，也無濟于事。”

“懂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