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剛剛的戰斗中略占上風，但唐澤卻沒有絲毫得勝的放松感，甚至警惕更盛先前。

自從那個飛來橫禍的夜晚之后，短短數日的時間，自己就從一個安心等著治療和工作的市民，變成了一個切人腦袋的戰士。少女們的失蹤，崔新元的失蹤，李斯特的怪異變化，推銷員的詭異物品，光明之眼的諸多怪物，再到眼前這個斷了半截身體仍然狂奔的銅蛇幫老大。

越是調查，越是獲得線索，唐澤就越覺得自己所卷入的麻煩越大。真相的一角展露在唐澤身前，唐澤有種預感，一旦自己掀開，自己普通人的生活就一去不復返了。

只在過去的數十個小時中，唐澤就已經數次處于生死邊緣了，不過越是危險，唐澤就越是冷靜，到了最后，唐澤都驚訝自己對于死亡的漠視。

那種感覺并不美妙，就好像有個自己并不認識的人一直住在自己的身體中，在每時每刻無聲無息主導著自己的行動，唐澤知道那是來自過去經歷的本能記憶，在某種程度上，比起自己這個才剛剛醒來數周的人格來說，這些本能才更貼近唐澤這個身份。

所幸，這些過去遺產一直被李斯特打包鎖在意識深處的深井中，這深井上覆蓋著厚實的冰面，透過其中隱隱可見其下有東西在翻滾不休，卻無法真實感受到。

但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自從唐澤揮出超越反應的一拳后，李斯特就不再說話了，那些意識深處的本能開始上浮。

井口的冰面裂開了一條縫隙。

對于唐澤來說，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的身體變輕了，痛覺和不適感開始消失，精神如同漂浮在熱水中，暖洋洋，遲鈍，開始麻痹，精神中滿溢著舒適。

他很累，他很想休息。

而在現實中，唐澤的動作則與他的感覺的完全相反。

他的動作越來越快，動作與動作之間契合的越來越流暢，眼看著張蛇即將把自己甩遠，唐澤沒有瞄準，抬手一槍，直指張蛇前方運動的必經之處，逼迫張蛇不得不進行閃避，距離被唐澤越拉越近。

張蛇脫離不得，慌不擇路間正好竄出銅蛇幫總部的主干道，進入銅蛇幫核心區的一個全自動農場。

農場呈圓筒形，從下至上有上百米的縱深，頂端是巨大的擬光照設施，由底部向上，每隔數米就會配備一條橫貫整個圓桶場區的種植帶，種植帶隨著海拔升高占據著圓形截面的不同角度，以更好承接光照。

現在正巧是農場內部的作業時間，圓筒形艙室的邊緣伸出長達十數米的噴霧裝置，不停向空氣中噴灑霧化的復合營養劑和氣體肥料。一時間，空氣中氧含量急劇降低，并且布滿了大量遮擋視線的營養劑液滴。

與此同時，上百臺無人機從機艙中飛出，在種植帶上空飛行，確認作物的長勢和生長情況。

張蛇首先從最下方的入口進入農場，顯然被這種惡劣的環境重重打擊了一下，從入口處剛剛進入，被營養劑濃霧遮擋視線，他重重撞到半空中的種植帶上，但很快調整好姿態，沒有感光器官的他開始踩著種植帶向上前進，步步精準。

早已開啟紅外視覺的唐澤此時卻因為濃霧遮擋的原因丟失了目標，他眼神空洞，站立在農場的入口向上看去，在唐澤的視界中，乳白色波動再次出現，那從張蛇身上散發出來的波動并不受濃霧的影響。

沉浸在舒適的感覺中，唐澤向上猛地越出，張蛇每次跳躍停頓時的落點都被瞬間儲存在電子腦中，即使沒有這片空間的三維地圖，唐澤也能夠穿行其中無物。

每當即將撞上空中的無人機時，唐澤都會在間不容發時間轉體變相，在不損耗速度的同時完成避讓。

與此同時，唐澤沒有注意到的是，他的身上正在滲出和張蛇同樣的乳白色的波動，在這樣的波動下，蘊藏在義體的肌肉和骨骼中的統和細胞開始自發變動，在這樣極端缺氧的環境下自動消耗唐澤的體重，唐澤速度越來越開，竟然沒有感受到任何缺氧癥狀。

一前一后兩個身影，像是兩道彈跳的閃電。

不過，終究是唐澤略勝一籌。

百米距離轉瞬而過，張蛇的半截身體在最頂端的種植臺上屈膝，雙足將種植臺上可憐的小茴香踩進了水培槽中，連帶著塑性水培槽大量龜裂之下，半個身體像是炮彈一樣射出。

出口近在眼前，就在張蛇的身體即將沒入出口消失不見的時候，唐澤帶著濃重的波動瞬間出現在他的上空，手中是展開的震蕩刃。接著沖力，唐澤手腕一抖，震蕩刃甩出，直插在張蛇必經之路前的合金地板上。

震蕩刃持續震蕩，張蛇的身體在自己的高速度下沒有任何阻礙地被從中切成了兩段，頓時喪失動力，在地板上徒然滑行。

唐澤單手撘住出口邊緣，略微用力，騰身進入。

拔刀，快步跟上憑借慣性移動的張蛇。唐澤揮刀正中張蛇雙腿肌腱處，暫時解除了它的行動能力。

唐澤心神一松，他終于追到了。但身體卻并沒有停下動作，唐澤左手沒有理會大腦發出的停止命令，旋身，一刀橫斬出去。

兩聲驚呼伴著鋼鐵被切割的火花爆閃響起。

終于，在唐澤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轉過頭，發現自己的面前正有兩個顫顫發抖的銅蛇幫幫眾剛剛轉身，其中一個人手里拿著的粗大鐵纖已經被唐澤震蕩刃切斷一大半，邊緣冒著紅熱的光。而在他們身前，是一扇禁閉的合金閘門，上面寫著“幫主辦公室”。

第一次，唐澤的身體先于意識發現了有人在此。就像強踩剎車后的慣性一樣，唐澤感受到了一股難忍的殺戮欲望，他無比想要就這樣一刀切下去，他想要看著兩個人頭飛起，他想要殺戮！

殺戮？

唐澤悚然一驚。立刻關閉了震蕩刃，向后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