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個節拍，唐澤耳邊響起了一聲由遠及近的尖銳耳鳴，在耳鳴聲音的掩蓋下，唐澤聽到了崔新元直挺挺倒下的聲音。

危險！唐澤的思維在瘋狂報警。他拿起身邊的一把螺絲刀想要打翻放映機，卻連伸出手去的力量都沒有。

身體失衡，就連義體自帶的平衡裝置都失去了作用，唐澤從椅子上跌倒到地上。

前奏完畢，樂隊的主場開始嘶吼出意義不明的歌詞。

唐澤的意識開始模糊。視覺模塊分辨圖形的能力開始下降，視野中的一切都在他的眼前糊成一團。

“先生，您現在的狀態很奇怪，您怎么了？”李斯特的話在唐澤的耳邊響起。

“開啟……防火墻！”唐澤咬著牙回答道。

“是……嘶……嘶……防火……開啟，您……樣了？”

防火墻的開啟沒有任何作用，就連李斯特的話都開始被嘶嘶的電流聲干擾。

模糊的圖形中，唐澤看到了崔新元的身影在地上徒然掙扎了幾下，停下了動作。

“先生……嘶……應急預案……嘶……無效……”李斯特不停在唐澤腦海中說著話，但唐澤已無法回應。

金屬樂進行到了高潮階段，電子樂器高亢的聲響和主唱愈發用力的嘶吼混雜在一起。

唐澤視野中間開始出現黑視，大塊黑斑伴隨著失控的困意出現，身體完全失控，唐澤意識開始消失。

而當五感都消失之后，唐澤反而感受到了一絲來自黑暗深處的溫暖感覺。

起先是一陣輕如蚊鳴的節拍，節拍變快，變強。在唐澤記憶深處的某個東西從李斯特的束縛中解放出來，來到了唐澤的身邊。

唐澤覺得自己看到了一顆映射著紅色溫暖光芒的心臟。他伸出并不存在的手去觸碰它。

幻覺帶著迷夢應邀而至。

周圍槍聲四起，唐澤騎在一個正體不明的東西之上，迎著那東西頭部朝自己襲來的惡心觸手，用高斯步槍上裝載的近戰震鋸狠狠戳了下去。

血漿和粘液飛濺，那東西撲騰幾下就沒了聲息。唐澤抬起頭，天空中暗紅色的烏云中一個長有膜翼身上覆蓋著灰色毛皮的東西朝自己俯沖而下。

閃避，然后爆炸。

沖擊波將唐澤甩飛，翻滾幾圈后撞上建筑廢墟的破壁，布滿暗紅電子紋路的身體上被炸出了幾個貫穿傷，紋路匯聚，正在快速修復。

拔出傷口上正在飛快變化想要擠進自己身體的不明生物骨頭。唐澤準備繼續沖鋒，他的目標就在前方，那是大潮，大潮必須被阻止！

倏忽之間，唐澤停下腳步，他似乎金屬樂聲在他耳邊響起，音樂越來越清晰。他四下尋找，覺得那樂聲似乎來自于某種老式放映機，自己很熟悉，自己似乎經歷過。

“檢測到清理者受到精神污染，精神防御暗示啟動。正在排查污染源。”系統音在唐澤耳邊響起。

無視這樂聲，唐澤繼續沖鋒。

“排除污染源失敗。開始精神自凈?！?

腦內視界中，代表己方的光點正在前方的某處飛快消失著。

那里有強敵！

那里應該有我！

暗紅義體的迅猛力量在腳下爆發，唐澤踏著被染成血紅的土壤飛速向前。

穿過廢墟，穿過小巷，精準將攔路的觸手生物爆頭。

1000米

100米

50米

唐澤站在了那強敵的面前。

“精神自凈程序開始，25%……68%……”系統音還在響起。

血肉與筋絡胡亂糾纏，象牙色的尖銳骨刺從它的關節處突出。那身影身高超過三米，此刻它將一名和他一樣的清理者當胸一拳洞穿。那清理者武器已經丟失，只能用自己的雙手徒勞地抓著他的臉，血肉飛濺，它卻不為所動。

它發現了唐澤，于是喜新厭舊地將掛在自己拳上徒勞反抗的戰士甩在一邊，然后一腳踏碎了他的頭顱，踢開。

唐澤視界中最后一個代表己方的最后一個光點隨之消失。

唐澤將步槍對準他。

它的臉飛快自愈，皮肉愈合，他露出了一張清秀溫和的臉，嘴角上揚，笑容溫暖。

它朝著唐澤沖來，地動山搖，轟然而至。

“先生！醒來?。。?！”

就像被驚醒后的冷戰，唐澤顫抖了一下，醒了過來。

視界中的已經被代表警報的紅色填滿。圖形不再模糊，耳邊不再嗡鳴，沒有嘶吼的電子樂。唐澤正靜靜坐在崔新元的房間中央。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下，房間的照明打開，崔新元已經不見身影，四周的環境猶如臺風過境，原本堆積在地板上的東西被狂暴掃到一邊。

“唐澤？你恢復意識了嗎？”珊的聲音傳來，唐澤抬頭，看見珊正在門口警惕地看著他，隱約可見手臂上的義體外殼有隱隱的凹陷。似乎是經歷過了什么重擊。

“先生，您剛剛開啟了自動反擊模式，攻擊了趕來的珊女士?！崩钏固靥嵝训馈?

唐澤點點頭，聲音嘶啞，呼吸粗重。

“我應該恢復了……”

“用一下軟碟?！鄙禾统鲆粡埨顪u的外置防御軟碟，拋向唐澤。

唐澤接住，插進自己的腦機接口。檢查項目用時三分鐘，很快走完。

唐澤一切正常，

珊松了一口氣，她的眉頭皺起，走進房間。

這時，一個身影從一旁探出頭來，那身影體型單薄像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銀色頭發，白凈面孔。他擠進房間，靠近唐澤，厲聲問道。

“小崔自己離開了，他去了哪里？你是否知情？”

這聲音，是李渦。

“我不知道……”頭痛陣陣上涌。唐澤此時的意識仿佛還停留在那剛剛的幻覺中，自己已經被那個帶著和煦笑容的怪物撕碎了。

“先生，我檢測到了記憶單元的擅自啟動，您剛剛看到的東西很可能涉及泄密，請立即前往指定的醫療機構進行記憶操縱，任何記錄行為和接收信息者都會被收容！”李斯特的聲音在他耳邊循環著，似乎想用數量提醒他事件的重要性。

唐澤沒有理會他，他一遍又一遍回憶著記憶中的那張臉。

那張笑著的臉。在他的記憶中，一個穿著廉價西服，手提手提箱的人和唐澤記憶緩緩重合。

一念至此，唐澤忽然推開李渦，立即撲進周圍被自己掃開的一團廢墟中。

珊和李渦驚訝地看著唐澤舉動，直到唐澤從角落找出了一個被摔得破爛的放映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