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八年五月五,萬仙出山。九州清氣為之一蕩,這日,邪魔退散。
清晨,山間云霧繚繞。一大一小人影從山腰緩緩前進,晃動之下漸漸愈發清晰。
雖說天氣清涼,可山路畢竟遙遠,加上周圍樹林茂密,樵夫挑著一擔柴火汗流浹背,時不時的空出手來拿手巾擦汗。
手邊孩童倒是活躍的緊,蹦蹦跳跳視坎坷于無物,顯然不是第一次進山。
“爹,那山神廟快到了。”
“到了,我們去拜一拜。”
正此時,突然一聲虎吼。
“嗷嗚!”
一大蟲正從路邊越出,霎那間林驚鳥飛。虎步肉墊擠壓地面草木泥土,正盯著這對父子垂涎欲滴。
孩童臉色一白,渾身哆嗦抓住大人:“爹!”
那漢子倒是還算鎮定,但也是恐懼的緊,盯著老虎連連后退:“走,走。”
那老虎猶豫了片刻,但見樵夫扔下手中負擔,只當這人手里沒了兵器,再無顧及,咆哮而上,轉瞬即逝。
眼看萬分緊急,這對可憐父子就要殞命當場。
正此時,突然金光乍現。那破敗不堪的山神小廟中,劍芒從像中一閃而過。
再一看,惡虎連慘叫都來不及,已是直接斃命當場,煙消云散。
山神顯靈了?
那父子還沒反應過來,突覺身后腳步聲陣陣。
可回頭看去,連人影都沒有。
“爹……”
樵夫冷汗連連,人生第一次碰到神仙,沒經驗可怎么辦?誰知道這仙人只是隨手還是刻意?是善仙還是惡仙?
“別說話,低頭走路。”
只聽到身邊腳步聲不緊不慢,好似……不像人在走路一般。
那小童打著哆嗦滿臉淚水,倒是挺爭氣沒被嚇得哭出聲來。腳步聲由遠到近,又由近到遠,直至消失不見。
這樵夫壯著膽子四下確認一道,一連串驚異結束,接著只覺得身心俱疲,一屁股癱在路邊。
雖不知該如何是好,樵夫依然領著孩子小跑進了山神廟。這廟在深山野林之間,早已無人看問,蛛絲遍布,灰塵堆積,破敗凄慘。
可有道是信則有不信則無,樵夫領著孩童,對著那已看不清面目的神像三叩九拜。
……
此地正是酆都境內一無名山峰,這年《西都地仙神差圖》正要在此顯化。
無邊仙氣蔓延,自近至遠,稍頃整個酆都山仿佛都在傾耳聽封。如萬物復蘇,又若夏雨傾盆。是時,無數地仙神差,山野精靈,妖怪鬼魅,或飛天遁地,或走水御氣,或御風趨霧,只要是尋仙問道有所成者,皆趕赴此無名山處。
霎時間,紛紛擾擾,萬靈垂供。
“神荼敕令,西都眾仙聽封!”
山河萬古,有道者皆看向山巔處,神通開眼便能看清其上風云匯聚,正中一圖金光四射。只見圖中酆都山上,本是一片迷霧,接著神語降下,一短角蛟龍顯化,沖天而起。
“胤襄:成蛟三千年,有功德,舊封酆都十界風雨正神。”
又時,酆都北方五座山脈云峰,周遭河流,萬家城鎮,本有一神顯化張牙舞爪,左手持戟右手持叉,卻突然黯淡。
“郭渙:修道三百載,聽封酆都北部山神至今六年,治下無為,打落凡塵,奪其神位!”
頓時,眾仙之中,有一干人如喪考批。漸漸的,地仙神差圖變化漸弱,有人開始不以為然,有人依然期待。
“張成曦:功德成神,有治,舊封東部山神。”
“黃元濟……”
“太鴛……”
各部正神分封完畢,各司廟宇也已沉寂,大多數依舊是原主在其神位,只有少數新封正神。
接下來,各個山野地仙,游方神差引起了更多目光。
誰沒有門人弟子,誰沒有部下故舊?手里力量大一些,日后做事就更加方便。無數關系往來,無數游說攀附,錯綜復雜,犬牙交錯。至此時,誰也不敢說自己是胸有成竹,信心滿滿。
正此時,圖中酆都異變,其左部司曹門下有一陰燈忽明忽暗,接著一青衣書生手握書卷在此顯化。
不止桃止山中,不止柳長青本人,有志此位的修士幽魂皆瞪眼看去,眾人呼吸為之一滯。
“桃止山書院門人,柳長青聽封,新封西部州神荼門下夜游神使,期三年!”
地府司生靈輪回,有日游神鎮生靈安康,家宅地氣。夜游神伐魑魅魍魎,斷善惡報應。
其神位若按陽間官職,算得上是小半個八府巡按。
霎時間,無數人反應各異,捶胸頓足者,暗暗稱奇者,艷羨非常者不一而足。
“柳長青?”
“新神?新封便可得夜游神使職位,此人是誰家門下,好大的能量!”
“手眼通天……來歷不凡吶……”
聞言者議論紛紛,都在相互打聽,這柳長青是何許人也,何德何能坐此神位。
至此時,柳長青心中終于平靜,桃止山眾門人,此時紛紛道賀。
此次酆都封神桃止山中人有四人聽封,一舊三新。三個新神差中,兩人出自瑤君門下,一柳長青,一何鈺。
柳長青封至西都夜游神,何鈺封至寶順縣治下蘇木鎮境主,正在瑤君治下,日后仕途自當會照顧一二,多有裨益。柳長青狠狠恭喜了他一番,此時才知道,何鈺生前便有小成修為。
“《西都地仙神差圖》有名者速速述職,不得有誤!”
神語落,山巔之上金光漸淡,最后一切消失不見,恢復往常。
述職前日,柳長青與甄雒飲酒,甄雒喝醉了,鬧著要柳長青給她畫畫。柳長青畫作自成一派,桃止山書院眾人皆知。
于是,柳長青給她畫像,起初畫了頭像,甄雒不依,柳長青又給她畫全身像。甄雒嘴上答應讓柳長青對著她畫,可支撐著一會兒就覺得又困又累,醉意上頭。畫成后,無奈只有七分神韻。
柳長青要重新畫,甄雒從他手中搶來說道:“不用,我就要這一副。”
柳長青不解,甄雒醉意盎然,櫻口吐氣,酒香蘭香交織不清:“記得這畫,這便是我在你心中的模樣。”
臨別,甄雒到底沒有告訴柳長青她日后打算。
“我不與你說,你不知道我以后的去處,那樣你就能一直記掛我了。”
“我本來就會一直記得你。”
甄雒追問:“你心里會一直有我嗎?”
柳長青肯定說道:“會。”
“喂!柳長青!”
“什么?”
“再見。”
多年以后,柳長青記憶深處仍舊記得,此景仿佛歷歷在目。甄雒站在門前,兩人揮手告別,接著伊人一聲:“喂,柳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