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秦諒曾經經歷過的那樣，當廂式貨車觸碰到觸手的一剎那，觸手就迅速坍縮消失不見了。貨車毫發無損地從那里穿了過去，而他們身后的車就沒有那么幸運了，秦諒聽見了劇烈的撞擊聲。

連環相撞的汽車們很快著起火來，那些幸運的沒有受重傷的人尖叫著從車里爬出來，尖叫著四散逃竄。一輛銀色的重型摩托車從他們之間穿行而過，穿著全套黑色摩托車服戴著無法看清面目的摩托頭盔的騎士擰動油門，發動機發出低沉的轟鳴，很快便追上了秦諒他們乘坐的廂式貨車。

開車的顧中方現下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聽車廂里的人為他播報夢境的數據，并沒有在意這輛追上來的摩托車，只當他只是路上逃亡大軍中的一員。

摩托車和廂式貨車剛一并排，摩托車騎士就掏出一個奇怪的裝置，裝置里發射出了個小型的勾爪，勾住了車廂頂部的鋼條。

車內的人只聽見一聲并不大的金屬碰撞聲，在現在這種狀況下，這似乎并不意味著什么，所以也就沒有人把它當一回事。

借著勾爪，摩托車騎士從摩托上一躍而起，輕巧地落在了貨車頂上，落地的聲音剛好被摩托車滑到路邊撞上護欄的聲音給掩蓋了。

對此毫不知情的顧中方就載著這位不速之客一起前往了他們的目的地，夢境研究所的辦公樓。

顧中方把車停在了這座從外面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辦公樓前面，然后下車把車廂打開了。

雖然秦諒沒有任何證據。但他就是感覺這個世界又重歸平靜了。

“這次波動大概是結束了，樂觀估計，在下一次波動來臨前，我們大概有100個小時左右。”

顧中方的話其他人都不太聽得懂，但還是本能地跟著他走進了樓內。

孔義云站在大樓的門前露出了一個復雜的表情，之前他無數次想要進入這幢大樓調查，卻都以失敗告終，甚至還因此被停了職。而今天，那個一直在和他作對的顧中方卻主動邀請他進去，只是之前他在追尋的那些真相，也不知道事到如今，那些東西還有沒有意義。

走進大樓之前的一瞬間，孔義云感覺身后似乎有其他人的視線，但回過頭去卻什么也沒看見。見其他人已經走遠，他也來不及多想，只能迅速地跟了上去。

門口的接待桌后依舊坐著那位孔義云很熟悉的保安大叔，他明顯也記得孔義云，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就立馬放下了手里的磁化保健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老從，我帶他進來的。”

顧中方沖老從晃了晃自己的證件。

“即使是所長帶人進去，也是要登記的。”

老從坐了下來，從旁邊拿過了一本登記簿，翻到了最新的一頁，從抽屜里摸出了一支老舊式樣的圓珠筆來。

“我來吧。”

孔義云主動接過了老從的筆，假裝不知道該填寫什么，想要往回翻動登記簿，查看以前的訪客列表。

“我來教你填吧，所長好像挺急的。”

老從砰的一聲用手按住了登記簿，湊到了孔義云跟前，笑得并不友好。

孔義云只得放棄偷看登記簿的企圖。幾乎是在孔義云寫完最后一個字的同時，老從背后的電梯發出叮的一聲，打開了門。

老舊的電梯和這座大樓一樣看起來平平無奇，但秦諒總覺有什么地方不對勁。想了好久，突然想起，這是一幢并不小的辦公樓，為何只有一臺電梯在主要入口處，而且電梯還狹窄得嚇人，四個人走進去就覺得有些擁擠了。

“顧所長，好歹解釋一下發生的事情吧，什么叫做現實和夢境的邊界正在瓦解？”

剛剛在老從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孔義云開始追問顧中方。

“到地方了你就知道了，你親自觀察可能比我的解釋會清楚得多。”

顧中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還是沒有正面回答孔義云的問題。

電梯停在了無限符號標記的那一層，這讓秦諒有些不適，感覺自己像是再一次走進了什么陷阱一樣。

電梯外，一條長長的走廊，天花板、墻壁和地板都是純粹的白色，白到秦諒感覺有些睜不開眼。

走廊的盡頭，是一扇厚重的大門，不知道是材料特殊還是后期的尤其，整體也是白色的，如果不是有顧中方帶著，秦諒覺得自己可能都不會注意到門的存在。

厚重的大門后面，還是一條走廊，走廊的兩側，是一扇一扇棋盤大小的玻璃窗，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一些詭異的景象，兩扇緊挨著的窗子里，看到的景象也毫無關聯。

“這些是我們建立在夢境里的觀察窗，我們可以直接通過這些窗子觀察到人類夢境里的實際情況。”

顧中方簡單介紹了這么一句，但秦諒、孔義云還有馮威三人還是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

其中一扇窗子的景色讓秦諒覺得分外熟悉，那就是在夢中遭到了核打擊的夢境網絡的遺跡。

秦諒本想出聲問些什么，但轉念一想，即使顧中方說了，自己也不見得信，倒不如像他說的那樣，依靠自己親自觀察。

觀察窗走廊的盡頭，是一條橫向的走廊，走廊兩側是一間一間的玻璃屋子，里面的病床上都躺著人，秦諒掃了一眼門上貼著的標簽，發現這些人似乎都是由于某種原因而陷入沉睡不再蘇醒的人。從標簽上來看，時間最長的已經睡了整整10年了。

孔義云看到了其中一個人的時候異常激動了起來，他一把扯住了在前面帶路的顧中方，指著那人質問道：“你給我解釋一下！”

“我們夢境研究所也對外提供醫療服務，黃警官由于意外陷入深度昏迷之后，就由我們接手了他的治療。這些都是經過他的家人同意的。”

顧中方倒也不惱，他溫和地向孔義云解釋著。但即使神經大條如馮威也感受到了顧中方言語中居高臨下的鄙視味道。

剛才還在樓下看門的老從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頗為強硬地從顧中方身邊拉開了孔義云。秦諒和馮威都有些詫異，孔義云正值壯年，身手并不差，竟然被老從這么一個已經頭發花白身材臃腫的老頭子給輕易制住了。

“孔警官，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情，會影響到全人類的命運。我這邊自然是認為助力越多越好，也希望你可以從大局出發，暫時放下一些私人的恩怨。”

”你把這事叫私人恩怨？如果不是因為老黃抓到了你們的把柄，他會落得現在這下場嗎？“

孔義云發了火，他拼命掙扎，老從幾乎要抱不住他了。就在這時，走廊另一頭又出現了兩個老從，他們走了過來，和剛才那個老從一起，把孔義云死死按在了地上。

”孔警官，如果冒犯到了你，我為我的措辭不當道歉。但我還是要重復一遍，一邊是全人類的命運，另一邊是一樁沒有影的陳年舊事，你到底要選哪一邊？“

顧中方在孔義云面前蹲下了身，臉上依舊是平和友好的表情，但一邊的秦諒卻只想一腳把他的眼鏡踢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