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泛黃的銀杏葉
- 放不下的過往和看不清的以后
- 徐溥坤
- 1512字
- 2019-11-05 09:32:01
“白日向西沒,黃河復東流,人生足著地,寧免四方游。我行無反顧,祝子勿回頭,當須向前去,何必起離憂。”
夜深忽夢少年事,夢醒后便再難以入睡,那夢境竟然如此的真實,倘若不醒來,永遠都不會察覺到那其實是一場夢。可偏偏事避所愿,無論溺身于何種過度的情緒,都會有那么一瞬間讓你一下回歸到現實里,變得清醒,或者體無完膚。我左翻右翻,終于平躺在被窩里,點了一支煙。
這一支煙的功夫,竟過了四年。
回想起徹底離開學校的那一天,我站在南門回頭凝望,回過神來,剛點燃的煙卷已經快要自然熄滅,煙灰都被風吹走了——這隨風散去的灰燼,是我已燒完的青春。
按著車票的時間順序,我是第三個走的。我也一直沒有問問第一個和第二個離開的舍友他們離開時的心情。反而我當時覺得,就是放假回家一樣,還會再來。可惜,真的不會再回來這間小小的屋子了。宿舍逐漸被收拾的一干二凈,學校的“驅逐令”也在不停地被傳達,一向令人反感的查舍,到最后也有些“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般的惋惜。
我收拾好了行李箱,坐在已經沒有被褥只鋪著草墊的床上,不停地抽煙。將要去面臨著新的生活了,憧憬著離開這兒以后的日子,會是什么樣的艱難。兩個還沒離開的舍友也都準備著要離開,只是時間貌似還久而已。我戴上耳機,背起書包,推著行李箱準備離開,車票上的時間已經不允許我在這多逗留了,學校也不允許我在這多逗留了。我拉開門,沒有一絲留戀地走出門,關門時兩個舍友向我道別。我聽見了道別的話,卻當做沒聽見。我本想笑著離開,卻笑不出來。內心的沉重,它傳染給了我的臉和腳步,我緩緩地關上門,沒說一句道別的話。
然而我下樓梯時,眼淚竟不受控制地緩緩留下來。我還故作堅強地趕緊用手抹了抹,若無其事。
是我走的太早了還是太晚了?為何拎著行李箱下樓梯的只有我一個?為何面容低落的也只有一個?我走向南門,路過教室,去上課的同學竟然用羨慕的眼光看著我!千萬不要羨慕,你一定會后悔。
站在南門,不自覺地抽起了煙,回想著當年父親送我來到這的情景,回想著和舍友從南門一起進進出出,回想著上課時南門的欄桿總是報出車牌號的嘈雜聲,回想著在宿舍里醉生夢死、燈紅酒綠般的生活,回想著上課時偷偷打游戲,回想著偷偷逃課被老師查到,回想著考試前夜的集體突擊,回想著為吃啥而犯愁……
這個學校每天都在刮風,風和日麗的日子幾乎沒有,一年兩陣風,一陣刮半年。我也該順著風飄搖不定了。
上了通往家的大巴車,我靠著車窗,十多年來,又一次帶著沉重的心情踏上回家的路途,覺得這次并不是回家,而且在尋找“下家”,充滿了迷茫與悲哀。大學的日子是腐敗的,物極必反,過度的快樂和安逸換來的一定是苦不堪言的無奈。可我竟對那腐敗的日子情有獨鐘,戀戀不舍。大巴車開動了,剛出車站,耳機里的隨機播放正符合時宜的響起了譚詠麟的《講不出再見》。
“浮沉浪,似人潮,哪會沒有思念,你我心痛到講不出再見。”
朋友們都在訴說著離別,我也將這首歌分享出去,加上這句歌詞。
剛發出去,就收到了還未離開的那位舍友的評論:
“白日向西沒,黃河復東流,人生足著地,寧免四方游。我行無反顧,祝子勿回頭,當須向前去,何必起離憂。”
我再一次熱淚盈眶,充滿了感動與釋懷。是啊,年輕的我們應無限猖狂,離別時常會有,但終究還是要向前去,而且義無反顧,勿回頭。
何必起離憂,要走一刻請不必諸多眷戀。
這片銀杏葉夾在我許久沒打開的筆記本里,它已經被這空白的厚重的筆記本壓得特別扁平,扇形的葉片通體泛黃,只有中心部分還稍稍夾雜著一點綠,是我大四上半年秋日時,在去上課的路上風把它吹落在我頭上而來。它已經和筆記本融為了一體,放在我炕邊的寫字臺上,卻總讓我回憶起當時離別的情景。
不知從何時起,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都能清晰地聽見從那筆記本里散發出的那時的陣陣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