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琳嬌一直在等李良楓開口,但是李良楓只是保持著沉默,不過她相信李良楓不會食言的,她就等著。
“假期你有沒有什么打算呢?”
“沒有,你呢?”
“我啊,我暫時也沒什么打算,等到成績出來,拿到通知書的那一天再說吧,我有預感會是一個好結(jié)果,所以已經(jīng)做好了去旅游的準備,一說到旅游,我就想起了老班說的要帶我們?nèi)⒂^各大高校的事情。”
“這你也相信?”
“哈哈,肯定不行,到時……你會和我一起去旅游么,就我們兩個人。”
“嗯,到時再說吧。”
李良楓送胡琳嬌去了車站,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地方,走在路上,不知不覺他的眼睛就紅了,他快速地跑回了家里,把自己關(guān)在了房間里面,直到他舅舅叫他吃晚飯才出來。
高考完之后的每一天李良楓都過的渾渾噩噩,仿佛變了個人似的,他已經(jīng)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要干什么,自己的目標在哪里,唯一的目標就是等待拿通知書的那天,完成自己最后的一件事情。
至善至美已經(jīng)“改邪歸正”,李良楓他舅舅很欣慰,對于他們兩人的高考成績,他也不再過問,他想,這樣就已經(jīng)足夠了。
高考完之后許暉雯的父母就帶著許暉雯出去旅游了,這是他父母一直想做卻沒有時間做的事情,而且更讓他們高興的是許暉雯跟他們講她高考能有一個好成績,兩口子也不知道許暉雯哪里來的信心,但就是選擇了相信許暉雯。
高考完之后許暉雯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很開心的,只不過在外地旅游的時候她時常還是會望著家鄉(xiāng)的位置,望著自己設(shè)想當中的從云寺的方向發(fā)呆。
她是怎么走出陰霾的她有些忘記了,但好像就那么走了出來,她努力的回想。
想來想去她也不去想了,現(xiàn)在的生活與她以及她家里人而言是正常的,這已經(jīng)足夠了,隨即又走出房間,向自己母親撒嬌說想要吃甜筒。
“都這么大年紀了,還盡想著吃這些東西。”
“哎呀,又不是什么太壞的東西,孩子喜歡吃就吃唄,等回去爸爸給你買一箱放冰箱里面。”
“哇,最愛爸爸了。”
結(jié)果只剩下許母一臉幽怨地看著父女兩人,都說女兒時父親上輩子的情人,看來一點都不假。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年的高校通知書下發(fā)的比往年要迅速了一些,七月九號的時候?qū)W校就已經(jīng)通知學生們前往學校領(lǐng)取自己的通知書。
付民生也按照李良楓預期的,讓大家在同一天前往學校領(lǐng)取通知書,然后一起聚個會。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胡琳嬌無比的高興,她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當然李良楓等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我想你應(yīng)該不會食言吧。”
“不會,我已經(jīng)思考好了該怎么向付民生家里索要一筆費用,估計能要到不少,不過我想你現(xiàn)在放棄還來的及,這是我作為同學的勸告。”
“沒準備放棄,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情,我應(yīng)該早就已經(jīng)去自首了,這件事情你就當做給我的生日禮物吧,謝謝,對了,我生日是七月十四號,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過完這個生日我就成年了。”
“你是不是知道你不會被判死刑?”
李良楓沒有回話,孫茗莉確實很聰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聰明。
見到孫茗莉和李良楓在一起,胡琳嬌有些不悅,不過她并沒有急于去宣誓自己的主權(quán),那樣只會讓自己顯得很卑微,她可以主動,但她絕不會卑微,而且她看得出來,李良楓對孫茗莉并沒有任何的想法。
你看,多好的姑娘啊,不僅體貼,到了這種時候還能觀察到這些。
付民生微笑著詢問那些他認為百分百能上二本的學生,然而雖然整體情況與預期相差不大,但那些他看重的,有些甚至差點二本的錄取通知書都沒有拿到,比如他的得意門生龍平,險險氣的他當場吐血身亡,他的龍?zhí)釉缫褯]有了往日的鋒芒,只是獨自黯然傷神。
不過結(jié)果已經(jīng)這樣了,付民生已經(jīng)無所謂了,該拿的他到時還是能夠拿到,隨后便是組織大家一起吃飯,然后帶著學生們前去唱K,這一次他竟然是自掏腰包了,估計從學校那里得到的獎金并不少,當然其實吃飯也花不了多少錢,唱K又是邢東臨自告奮勇地帶同學去了他家的場地,費用全都免了。
大家在KTV里面都玩的很開心,至少暫時再沒有了學習的煩惱,煙也當著付民生的面點了起來,班里的幾對小情侶也毫無顧忌的依偎在一起,只有胡琳嬌總是一臉幽怨地看著李良楓,內(nèi)心的小惡魔在那里呼喊“李良楓你這個大豬頭快跟我表白啊”,然后最后還是一臉幽怨地看著李良楓。
龍平喝了很多酒,興許是因為不甘,當然他也確實有不甘的理由,畢竟他曾經(jīng)可是龍?zhí)樱濐澪∥∩贤陰团艿酵饷娲碉L去了,他覺得里面已經(jīng)不在適合他,然后他便很久都沒有再進那間包廂,只是后來才聽說別人讓他讓路他不讓,處于醉酒狀態(tài)的他發(fā)起酒瘋,然后被人打斷了腿被送去了醫(yī)院,到最后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
此時的李良楓拿出手機正在撥打報警電話,地上躺著的是付民生,孫茗莉衣裳不整地坐在地上,她的眼里并沒有太多的驚恐,只是沒想到李良楓真的就那樣做的,而且很平靜,從始至終都很平靜,這里有監(jiān)控,她完全可以排除同犯的嫌疑,而且也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她其實也是同犯,她梨花帶雨,顫顫巍巍地跑去向同學們“求助”,當做最后幫李良楓的忙。
“警察同志你好,我殺人了。”
李良楓說了地點,警方很快就來人了,是之前那個與李良楓對過話的警察,李良楓按照自己編好的臺詞告訴了警方自己殺人的經(jīng)過,他內(nèi)心是否認自己是個窮兇極惡之人的,所以他需要這一段臺詞。
李良楓在胡琳嬌不可置信的眼神的當中被帶走了。
“對不起,我一直都在騙你。”
散了,都散了,從李良楓被帶走的時候大家都已經(jīng)散了,胡琳嬌雙目無神的坐在大堂的沙發(fā)上,她還在等著他的表白的呢。
“這是他的心結(jié),我能跟你說的就是只有這些,如果沒有這些事情,他確實挺值得你喜歡的。”
孫茗莉覺得李良楓和胡琳嬌都很傻×,但她又很佩服他們兩人,說完之后她也被帶走了,因為她也是當事人,需要錄口供。
“我舅媽以及那三人的兇手應(yīng)該都還沒有抓到吧。”
“我已經(jīng)知道兇手是你了,只不過我在等著你自首而已,只是沒想到這么晚。”
“我知道你說的不是假話,不然最后一人我也不會得手,不過話說你不怕你身上的這身警服被脫掉么。”
“不怕,因為這就是我的辦案方式,但是你為什么最后還要殺一個人,而且他還是你的老師。”
“我的同學是因為他而自殺,當時有一篇帖子很火,只不過現(xiàn)在被刪除了,警官你有興趣的話還可以去詢問下我的同學那篇貼子的具體內(nèi)容。”
“那你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
“我直接說的話那主觀色彩太嚴重了。”
……
直至第二天李良楓“僅剩”的親人才收到消息,至善至美以及李良楓舅舅聽聞消息之后便第一時間前往看望李良楓,他們怎么都不敢也不會相信李良楓會殺人,但事實擺在眼前,他們不得不認。
“良楓,你……為什么要這么傻啊。”
“我不傻,不然殺死舅媽的三個兇手也不會被我查出來殺掉,對了舅舅,今天我剛好成年了,你也不用行使你的監(jiān)護權(quán),也不用為我操心了,或者我說直白一點,咱們就此斷絕關(guān)系吧,當做我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上一樣,對了至善,過幾天你也要生日了,不好意思啊,沒辦法替你慶祝生日了,至美,經(jīng)常騷擾你的那個男的我希望你早點遠離他,我之前無意中看到了你們之前的聊天記錄,請你相信我的判斷。”
李良楓他舅舅哭了,四五十歲的他在妻子死的時候都沒有哭,但是這次他卻實實在在的哭了,李良楓這種交代后事一般的情形,他有些痛心。
至善本來想罵李良楓一句你他媽的狗東西,但是你他二字剛出口,又收了回去,一拳打在了墻壁上。
李良楓不知道他舅舅一家人是抱著什么心情離開的,他只希望他們永遠都不要來見自己了,他不想讓他們一家人遭受流言蜚語,所有他殺的人他都承認了,無論是細節(jié)還是其他事情,但是付民生的死,他不會說實情。
真正的審判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臨,他安靜地等著就好,他覺得他現(xiàn)在擁有前所未有的平靜。
“如果你走另外一條道路為你舅媽報仇,你會是一個好警察。”
“李警官,按照我這個年紀,有些事情是沒有心思等下去的,做了就做了,我等著審判就好。”
“你家里人應(yīng)該會替你找律師減輕你的刑罰。”
“不,我已經(jīng)跟他們明確地說了不需要,而且有需要的話我自辯即可,就這縣城里面的律師,興許還沒我強。”
叫做李警官的人心中只覺得這個和自己同姓的很恐怖,超出了李良楓那個年紀的恐怖,但他又對他有說不出的那種感覺,從他第一次見李良楓的時候他就有這種感覺,他也無法解釋。
自李良楓入獄之后已是第三天,胡琳嬌來看了她,說李良楓欠她一句表白,李良楓思考了很久,還是沒有說,他確實挺喜歡這個看起來挺膽小,但其實又古靈精怪的女孩,可是他們兩人是走不到一起的,從他殺第一個人的時候就注定了,他希望她明白。
“放心,我又不會判死刑,只是你該尋找你真正的生活,我只是一個社會的渣滓而已。”
胡琳嬌是哭著離開的,臨走前說了一句她會等他,她會在大學里面變的更好,而且會每天寫信給他,告訴他她在大學里面的情況,對于胡琳嬌的執(zhí)著,李良楓也只是苦笑沒有接話。
這一天還有另外一個李良楓意想不到的人來看了她,只是兩人一開始都顯得很沉默。
“我走出來了,你卻走進去了。”
許暉雯看著李良楓,淡淡地說道。
李良楓點了點頭,看著許暉雯的眼睛“對不起,曾經(jīng)打過你兩次耳光。”
“沒想到你還記得。”許暉雯笑了笑,李良楓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其實許暉雯笑起來確實挺好看的。
“你應(yīng)該多笑笑”
“我現(xiàn)在確實是這么做的。”
“那就好。”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
“我想知道你設(shè)計殺死強奸我的那個人是因為你想練手,還是因為他強奸了我。”
“都有吧,只不過更多的是我覺得他該死而已,還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所以我考上了師范,去當老師就挺好的。”
“希望你是個好老師。”
“我會的!”許暉雯點了點頭之后繼續(xù)說道:“謝謝你,不僅僅是因為你殺了那個人。”
“希望你桃李滿天下。”
開庭的日子到來了,李良楓舅舅一家并沒有來,李良楓知道他們是忍心看到這個場面,但是許暉雯卻來了,穿著碎花裙子,帶著蕾絲太陽帽,一切都顯得很陽光。
“李良楓,你對你的犯罪事實以及判決是否還有疑問?”
“我對判決有疑問,我犯案的時候確實沒并沒有成年,按照刑法我也不會被判死罪,但是三年的判決肯定是輕了的,因為我連殺數(shù)人,造成的社會影響巨大,恐怕會有后續(xù)的不良影響,所以我希望法官重判,按情節(jié)惡劣處理,這樣我的刑期就能往五至十五年走了,至少別人一聽這個刑期就會覺得很可怕。”
李良楓的話讓不少人有些想笑,可是卻笑不出來,多少人打著未成年的旗號犯下重罪最后卻安然無恙,其實李良楓也怕死,所以他才選擇在成年的前一年完成所有事情,但他既然都已經(jīng)進來了,他希望自己做的事情能夠再有意義一點,至少,他是愿意的。
整個陪審團都從來沒有聽說過主動加刑的,一時間也陷入了尷尬的局面,最后主法官思考之下還是選擇暫時停止審判,再做一次最終審判。
“你覺得你這樣做有意義么?”
“我覺得你會覺得我做的有意義,是吧李警官。”
李良楓的最終裁決是六年零八個月的有期徒刑立即執(zhí)行,一是犯人自愿,沒有社會輿論壓力,二是這也確實能起到一個警示作用。
李良楓對這個結(jié)果很滿意,欣然接受。
監(jiān)獄的日子雖然枯燥,但李良楓的心情并沒有什么不佳,由于知道李良楓是因為連環(huán)殺人而進來的,同監(jiān)的人也不敢對他怎么樣,勞動改造的過程當中李良楓也是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因為這是他該做也必做的,不然他就真的成了廢人。
許暉雯時常會寄一些書給他看,大都是文學類的,李良楓以前并不太喜歡文學類的東西,如果不是當時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幾句所謂的情話,他壓根就不會去看,但是現(xiàn)在閑暇之余他總會看的津津有味,對此他挺感謝許暉雯,他想這個走出了被強奸的陰影,擁有幾乎洞穿自己眼睛的女孩終于走上了正軌,李良楓也覺得挺開心的。
胡琳嬌確實如她所說,每天都會給李良楓寫信,只不過現(xiàn)在寫信的人很少,郵遞行業(yè)已經(jīng)沒落,李良楓每次都是隔了很久就會收到一堆信件。
胡琳嬌選擇了她并不擅長的數(shù)學專業(yè),但是因為李良楓她還是選擇了這個專業(yè),所以時常會在信中吐苦水,說大學的數(shù)學專業(yè)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個樣子,簡直要了她的老命,李良楓覺得她是真的傻,搖了搖頭又繼續(xù)讀下一封。
信件當中胡琳嬌表示自己終于弄懂了某個李良楓并不知道的數(shù)學公式,她很開心,還跟李良楓詳細介紹了推導過程,李良楓看的想戳瞎自己的眼睛,她還真當自己也在讀大學呢……
李良楓舅舅一家后面也來看過他幾次,不過后面聽說至善學會了開挖機,已經(jīng)跑去各地忙去了,至美最終還是選擇了那個李良楓并不喜歡的男子結(jié)婚了,李良楓也無可奈何,有點可惜的他們兩個都沒有去上大學,不過隨即李良楓又搖頭笑了笑,最后舅舅一家再也沒來看過自己,李良楓也覺得挺好,從此就無牽無掛了。
胡琳嬌的信件從最初的每次厚厚一摞到后來也漸漸減少,李良楓也覺得無可厚非,直到最后胡琳嬌在信中說對不起李良楓,她已經(jīng)找到了另外一個她喜歡的人李良楓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每逢寒暑假的時候許暉雯都會去監(jiān)獄里面看一下李良楓,這倒讓李良楓覺得實在不解,總覺得她不懷好意,總覺得她是在進行某項社會心理實驗,而且實驗對象就是自己,李良楓也確實有點怕她,自高中時候她跟他的第一次對話開始就覺得她可怕,即便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陽光似的女青年。
服刑期間李良楓由于表現(xiàn)優(yōu)秀,他的刑期也在他不愿意的情況下一減再減,眼瞅著離出獄的日子就只有一個月了,那位和他同姓的李警官還特意從別處跑到監(jiān)獄來看望了他,他總覺得李良楓就該去當個警察,雖然李良楓犯了事,制度也擺在那里,他覺得特殊人才就該有個特殊待遇,所以寄書的也并不只有許暉雯,還有他。
對于他的提議李良楓倒是挺樂意接受的,只是他壓根就沒想過自己能夠進去,只是不想讓那位李警官掃興而已,所以也只是口頭上答應(yīng)他。沒想到李警官還跟他急了,說讓他別總是是是是的,只要他誠心想進,他這個姓李的就算求爺爺告奶奶也會想辦法,把李良楓給逗的不行,最后只好認真的點了點頭,反正自己也就一個點頭的事情,能不能進以及其他頭疼的事情都讓他頭疼去吧。
秋意已經(jīng)漸濃,瑟瑟秋風當中又存留一絲絲暖意,邁出監(jiān)獄的那一刻,李良楓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就好像做了一場夢,自己只是睡了一個長長的午覺。
李警官在門口等著他,還有一位李良楓的一位老熟人,她這次還是穿著碎花裙子,帶著蕾絲遮陽帽。
“恭喜你又重新做人了。”
“我本來就是人。”
對于那位和自己同姓警官的話,李良楓臉上顯的很不悅,當然他只是裝的,他知道他沒有什么別的意思,隨即李良楓又看向許暉雯“你怎么來了。”
“我不能來么。”
許暉雯撫了撫自己耳角被風吹得有些許凌亂的頭發(fā),緩緩地走向李良楓,而后抱住了李良楓。
“你干嘛……”
“我已經(jīng)當上班主任了。”
“那挺好的。”
“謝謝你。”
“謝我干嘛,話說你不是早就謝過了么。”
“你的心在跳。”
“廢話,我心不跳不就死了,我說,許暉雯,你這神經(jīng)病的毛病還沒有改過來么,還是你真的拿我在做什么心理實驗,而且是從高中那會就開始的。”
“那你愿意一直當我的小白鼠么。”
李良楓趕緊推開她,使勁地搖頭。
“那我換個說法,你愿意娶我么?”
“我……”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你以前的那股勇氣呢,抱上去就完事了,人姑娘等了你至少五年啊,人能有多少個五年,趕緊的。”
李警官直接把他們兩個推到了一起,然后又走開了,李良楓的手動了動,最后還是抱上了許暉雯,自己沒能擁有上帝視角,一個幾乎擁有上帝視角的女人在自己經(jīng)歷了這些事情還能愿意陪著自己,那也挺好,自己不能膽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