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畢業(yè)期間,余冰的父親與他有一次談話。
大體意思是你已經(jīng)長大了,上中學了,要知道自己現(xiàn)在該干什么,將來要的是什么。
余冰已經(jīng)習慣了凡事與米娜聯(lián)系到一起,他自以為是地理解為,爸爸是有針對性的提醒,我不能因為早戀耽誤了學習,這樣很不好,很不對。
可笑的是,他都不知道這算不算早戀。
也正是從這一刻起,余冰每次面對米娜時,他的智商、情商都會變成零,或故意露出虛假的外殼,或做出愚蠢至極的舉動,他一次次讓米娜傷心誤解,也一次次的讓自己遠離了心愛的女孩。
命運再次作出奇妙的安排。
上了初中,米娜和余冰不僅在同一所學校,更是被分到了同一個班級。
余冰開始也嚇了一跳,不過他貌似很有本事地堅守著,他覺得這是上天對他的考驗……
他不知道,米娜一直在等他,從剛開始知道被分到一起的竊喜,到莫名其妙被冷落的疑惑,米娜的自尊和女孩子的情緒被激發(fā)。
她給自己立了一個期限,或者是給余冰立的,一個月若再不理她,便一刀兩斷。
初一那年,全縣運動會上,米娜見到了在另一所初中上學的孫京。
倆人拉著手開心的談笑著,余冰悄悄注意到,孫京用眼神朝余冰這邊示意詢問著什么,米娜搖了搖頭。
余冰堅守住了自己那沒有用的堅持,而米娜的笑容,他再也沒有見到。
直到有一天,米娜開心的笑了,余冰看見了心里一暖,可緊跟著又是一寒。
米娜,是對這另一位男同學笑的,他叫趙承志。
帥氣的臉,柔順的小分頭,配上那件休閑西服上衣,再加上打得一手好籃球和很會討女孩子開心的表達能力,余冰這才意識到,笨手笨腳的他,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間失去了米娜。
米娜是如此的耀眼,走到哪里都會得到男同學們的青睞。
米娜,成為了別人的女朋友。
有一次放學,米娜在班級里和幾位同學打撲克,余冰沒有走,他想多待一會兒。
這時候趙承志從外面走進來,用手指輕輕理著米娜額前的頭發(fā),更是直接將手搭在了米娜嬌弱的肩膀上,然后倆人有說有笑的離開了。
余冰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就是個白癡,比那只白色長毛狗玩偶還要白的白癡。
那一刻,他的心臟好像被巨獸的爪子死死捏住了一般,無法呼吸,疼痛難忍。
他的身體是冰冷的,如墜深淵。
整個世界是傾斜的,旋轉的,黯淡無光的。
“那可是瑤池仙子般的女孩啊,你怎么可以用那不老實的手去碰她呢?!”
余冰覺得這是對米娜的褻瀆,至少他不會這么做,也沒有這么做。
事實證明,余冰之前可笑的堅持根本沒有意義,反而起到了副作用。
英語老師特喜歡他,他就在英語課上故意不聽講,看窗外。
數(shù)學老師欣賞他,叫他當課代表,他故意不好好學,也學不進去。
上課時,他總會自覺不自覺地把目光投向米娜。
一到下課,他恨不得第一個沖出教室去,拼命踢球,他不想在教室里再待上哪怕多一秒鐘。
余冰自小就擁有不俗的繪畫能力,香港回歸那年,他畫的《龍子歸》獲得全校第一名,在操場上面對全校師生通報領獎,但他只關心,米娜有沒有關注。
他的一些畫作被貼在校門口的文化墻上,他只想知道是否證明了自己。
他在一些關鍵足球比賽中踢入制勝入球,他每次滿懷希望地環(huán)顧場邊,獨獨沒有米娜的身影。
可他和米娜的事情,不是只有自己知道。
班級里還有別的小學同學,還有聽說過倆人過去故事的吃瓜群眾。
一次放學回家,同行的好友張鐵君問余冰:“你和米娜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成這樣了?”
余冰一邊騎著車子一邊看著前面的路,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張鐵君說:“別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知道你心里是很重視她的,如果你想做些什么,兄弟幫你!”
余冰轉過頭看著張鐵君,很感動,以致后來張鐵君在畢業(yè)的時候,余冰幫了不小的忙。
還有的同學,比如徐延濤,會在沒人的時候半開玩笑對余冰說:“你和米娜以前的事,我們都知道。”
在此期間,父親曾兩次找余冰談話,第一次問米娜是誰?第二次問米娜和你是什么關系?
余冰被問得發(fā)懵,他跟覺自己是透明的,什么都瞞不過父母,父母能察覺自己有喜歡的女孩沒什么,可他們?yōu)槭裁催€能準確地說出名字?!
連自己的父母都清晰接到自己喜歡米娜的信息,悲催的是,自己卻什么也沒做,沒能叫最該知道這一切的那個女孩知曉。
“我是不是真的該做些什么?”
可每當余冰看見米娜和趙承志一起出雙入對的歡聲笑語時,他再次沉默了。
“我算什么?”
“我能給人家什么?”
“那幾年里,我究竟為了她做過什么?”
“我什么都不是。”
“我就是個傻茶。”
強烈鮮明的對比,叫余冰覺得,米娜的選擇是對的,自己不配,也不會哄人家開心。
他漸漸把自己埋在人群中,躲在陰影里,他刻意回避所有能和米娜產(chǎn)生交集的機會,他想把自己屏蔽起來,他以為他能做到,但是他做不到,尤其是做不到不去想她。
就是從那時開始,米娜經(jīng)常走進他的夢中,伴隨著他一個又一個數(shù)不清的難眠之夜。
余冰曾以為這只不過存在一段時間而已,可直到現(xiàn)在,還在持續(xù)。
余冰曾以為這已經(jīng)是最頻繁最痛苦的時刻,可后來更多更甚更重。
初中期間,學校辦了一次團干部培訓班,結業(yè)的時候,組織大家去看了場電影。
那一天,余冰很幸福。
因為他和米娜是團干部,而趙承志不是。
善于單相思的他又開啟了幻想模式,雖然好多同學在一起看電影,可他還是很開心,他沒有想到,自己和米娜能一起看一場電影,而是通過這種方式,并且看的竟然是《小鬼當家》。
曇花一現(xiàn)的欣喜終會散去,米娜轉身就回到了趙承志的身邊。
每當看見倆人的身影,余冰就覺得心好痛,胸好悶,不過他不怪米娜,他只恨自己。
在一次全校的文藝活動中,余冰和好友老杜表演了一段引起全校師生轟動的相聲。
而很少有人知道,余冰在上場前,系好領帶,穿好西服,朝趙承志的腳上借來了一雙皮鞋。
這么大的場面,余冰雖然毫無懼色,對節(jié)目胸有成足,但是他還是覺得沒底,此刻的他,最信任的人就是米娜,他覺得只有米娜能夠給予他力量與信心。
而他沒辦法向米娜索求什么,他也沒這個臉,所以,他找趙承志借來了皮鞋。
很可笑是不是?很幼稚是不是?可余冰不這么認為。
表演很成功,余冰下臺時對趙承志說了句謝謝,可他心里謝的人,是米娜。
唯一叫余冰欣慰的是,他最喜歡的語文課上,老師會經(jīng)常把他的日記、作文作為范文給同學們閱讀,而另一個經(jīng)常被選中的,是米娜。
米娜是個才女,這是余冰最喜歡她的原因之一,余冰自小廣讀詩書,作文寫得自然也很出色。
而米娜的作文,總叫余冰聽得如癡如醉。
記得一次米娜寫云,一個簡單的觀云,讓她寫得富有詩意,浪漫中有生活,聯(lián)想中有心思,余冰這時候才覺得,自己和米娜是般配的。
因為余冰繪畫很棒,初三的時候,他去參加了美術專業(yè)考試。
考試地點設在還算有些路程的另一個城市。
而在客車上,還有一個人去往那里,正是趙承志。
趙承志是自己一個人去的,而余冰,是父親陪著去的。
開始的時候,余冰覺得自己好沒用,可到了那里,他驚愕的發(fā)現(xiàn),趙承志竟然沒做什么準備,不知道去哪住,不知道去哪考,趙承志站在陌生的街頭,一頭霧水。
于是,在余冰的極力主張下,父親答應叫趙同學跟著父子倆一起。
畢竟,余冰還有親戚在這里。
余的姑父開著車來接他們,余冰又幫著趙承志買了第二天考試用的水粉和畫筆。
當天晚上,余冰和趙承志住在一個房間。
倆人聊了不少,聊得還算合得來。
多少次,余冰想點破窗紙,敞開話題,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畢竟,這一切已經(jīng)沒有太大意義。
余冰順利通過了考試,但是他后來考入高中,沒有去美術專業(yè)中專院校。
趙承志的后來他不清楚,不過他清楚的是,他愿意竭力幫助趙,是看在米娜的面子上的。
畢業(yè)時,大家都會讓同學簽紀念冊,寫些留言什么的,余冰認真挑選了畢業(yè)紀念冊,用了好久確定了其中一頁,是在整個畢業(yè)冊所有留言者的最后一個,他把這個最重要的位置留給了米娜。
余冰至今記得遞給米娜紀念冊的一幕,那好像是初中三年,余冰唯一一次和米娜的主動對話。
米娜的字很漂亮,她祝愿余冰將來學業(yè)有成,畫畫越來越棒,并寫下了一段英文:do your best,to be bet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