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邊、死寂。
千心總覺得她已經掉入了一個四周無光的深潭之中,聽不到天道指責她的逆天之舉,也醒不來。
她忽然開始看到自己過往的一切:她看到了她小時候和娘親在一起的日子;看到了梏稷和紫啾因小事而爭吵的樣子;看到了她第一次和同輩打架,還打贏了;第一次在魔都遇到遇見月華;在魔宮外那個密林遇到了尼桑;后來她就遇到了耀澤,與和耀澤之間的點點滴滴......最后,眼前虛無,卻一個聲音在呼喚著她。
“千心......千心......”
她努力地向著那個聲音靠近,直到她看清了那個聲音的主人,竟然是她自己!
“你!你是誰?”千心看著那個滿身帶著柔和金光的女子問道。
那個女子輕笑了一下后說道: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那個‘千心’對著她說,“你有心結...”
千心回道,“是,我的確有心結..你是我失去的記憶嗎?對不對?”
她并沒有直面回答,“你只有接受自己,才能變得更強。”
千心疑惑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的意思,“我還如何變強?我只怕是死定了,我的神魂恐怕今日已經被那天雷給劈碎了。”
“然也,非也。”‘千心’笑了笑。
“無懼過去,無懼未來,死之..再生,生。”她繼續說道。
千心笑道,“你說的太深奧了,我不明白。”
那個‘千心’抬手間觸了一下她的眉心,她便就此閉上眼往下墜去。
“你會明白的...”
“緣起時,虛妄滅;緣盡剎那,新生依然...”‘千心’笑著消散在這一片漆黑之中。
冷凝山脈。
“..天地靈轉..無極化神..”
纖柔的指尖不斷的捏起手勢,又不斷的變幻,她周身滿是金色華光,此乃要化神之兆。
嘭!
一聲巨響打斷了千心的修煉,她收了靈通,起身往屋外走去,此地寒風瑟瑟,一股死氣。
天上看不出什么異樣,但她總覺得有什么法力似在遠處流連。
她單手叉著腰,抬手遮了遮光,不解的說道,“這么快天劫就要來了?”
“來了也好,早完事,早歸家。”千心回屋拿起放在床邊的那根樹杈子,再次在上頭附了靈,“寶貝,怎么著你今日都得撐住哈。”
隨即她走到院外,點地而起,熟稔的躍到穩固的石塊上,從破碎山階慢慢往山門下趕去。
一處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千心瞇了瞇眼,止住了腳步,側身躲在一處山壁之后,她伏低了身子觀察著前方那位男子。
那銀甲之外也不知道是誰的血,竟然糊了一身。
千心看他似乎想站起,但卻好像被什么東西束縛住了一樣,也只是掙扎了一會兒,還粗粗的喘起氣來。
天上烏壓壓的站著一群人,千心悄然收回頭,聽道。
“神君若是還不認罪,便不要怪我等逾越了。”他們居高臨下的冷視著底下的男子。
“...呵..”他只冷聲,卻并沒有辯駁什么。
那群黑影繼續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直接道,“既神君已默認過往的罪行,我等順應天規賜爾......”
一眾人齊口說道,“——鎮壓之刑!!”
千心暗嘲了一下天上那堆人,給人傷成這樣,怕不是逼供吧...罷了罷了,她是真的看不過眼。
威壓不斷的施下,那位被稱做神君的男子顯然無力應對,千心這才看到他脖子上勒了一個黑環。
那便試試看她最新創的那招吧?
‘傲雪凌霜!!’
她甩出這一技時,頓時間塵土翻飛,她匆匆看了一眼那根樹枝,“還好沒斷,不然又要換一根了。”
她回頭對著那人笑了笑,“這位?誒誒!別暈啊!”
煙塵消散那一刻,諸天神官們都對她恨的牙癢癢了:
“大意了...這無異于放虎歸山!”
“怎會有個女子!這如何可能?!”
“你等事先排查時,不是說此地無人嗎!”
“好了!速速封印冷凝山脈!不能不要放過耀澤神君和那個女子!”
“若是讓他卷土重來,便是你、我死期!”
千心在小屋甩了張符出去,如此便罩住了這山頂,看上去依舊如無人居住一般。
她細細觀摩著那柄黑劍,拿在手上倒也不是很沉,她耍了耍,竟無比趁手。
“好兵器!”她贊道。
“你..是誰。”
千心回過頭見他已經醒了,便將劍捧著還了回去,笑著回道,“我叫千心,這冷凝山脈被封印,可是因為你啊?”
他也沒理,只是皺著眉將劍接了回去便往外走,他走到院中往上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她并沒有騙人了。
千心自然還是要問個所以然的,“你惹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人都是什么來頭,我真是好奇..你又是什么來頭?”
“與你無關。”他冷聲說道。
“這位神君可真是冷淡,難不成你是因為性子太孤僻了才融不進那伙人,遭了孤立?”千心笑著猜道。
她見這人只知道皺眉也不說話,深覺這人是個悶葫蘆,無趣的很,便和他招招手,“那就不留這位神君了,好走不送。”
隨即她扭過身子便往回走,她也聽見這人也朝著和她相反的腳步聲。
她回屋便關上了門,開始重新修煉起來。
千心已經修為圓滿,倒也沒什么好修煉的,只待天劫降臨。她來了這里幾個月了,倒是越來越喜歡這安靜之地。
盡管這里毫無靈力涌動的跡象。
她出門已然是深夜了,院中那站著的男子把她嚇了好大一跳。
“嚯!你怎么還沒走!”
那男子似斜眼看了她一眼,后才舍得大發慈悲的開口道,“出不去。”
出不去?
千心忽然放肆的大笑起來,毫不留情的嘲笑,“不是吧?那些人不是叫你神君嗎?你連個簡單的符篆結界都出不去啊?”
他不爽的側開頭,背對著她,不再說話。
“咳..”千心收了笑,慢慢蕩到他身旁去,又側頭和他搭話道,“怎么啦?生氣啦?”
“...”
皺著眉模樣也俊,這是千心對他的第一個看法。
千心撞了他一下,“餓不餓?”
肉眼可見的他的眉間松了又顫了一下,隨即他往邊上退了一步,“男女有別,仙子自重。”
竟然還是個古板仙君,難道神族都如此?千心饒有意味的打量了他幾眼。
“不過是問神君你餓不餓,若是不餓就算了,當我什么都沒說吧。”
千心聳了聳肩,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隨后取出靈囊中的干餅便啃了起來。
他也不說話,只這么傻乎乎的僵在不遠處。
千心將一塊餅啃完后問道,“這位神君不知如何稱呼?”
“耀澤。”
“哦,耀澤神君。”
他聽千心像不認識他一樣輕松的叫著他,有一瞬的詫異。
“要不要吃一塊?這還是我昨日去山外買的,嗯..凡界好像叫它做..燒餅。”千心對他笑了笑。
他脖間那個黑枷看著格外扎眼,只見他有些不情愿,婉拒道,“不必了,我沒有仙子這般強的口腹之欲。”
千心不再和他客氣,將最后一塊餅也吃了,然后拍拍衣裙,“我要去修煉了,神君自便哈。”
她嘴角隱隱有笑意浮現,但卻不是在嘲笑。
“你明知道我出不去...”耀澤情急之下說道,隨后他又急忙撇開頭,“罷了!”
千心看他竟多了幾分嬌俊,沒忍住的噗嗤一笑。
這一笑反而惹惱了他,他冷聲道,“有何可笑?”
“哈哈,瞧你臟兮兮的,看著怪可憐,抱歉,抱歉!”千心賠了個禮。
耀澤有些不悅的看著她。
“額,耀澤神君莫惱,我知道一處可以凈身的涼泉,我給你指路如何?”
他雖然皺著眉,但卻還是和她告謝,“那便勞煩仙子帶路。”
這般不情不愿還要說謝,應當是家里古板,才教的出這般古板的小郎君,千心拿出兩張符篆,一張貼在他身上,一張貼在她自己身上。
隨后她拿起她的寶貝樹枝,將一端遞給耀澤,“神君拉著,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嘛。”
千心想了想還是老實說道,“算了算了,不逗你這悶葫蘆了,自然是你不拉著便出不了這符篆結界啊。”
他有些不自然的捏著她那截樹枝,然后千心就這么牽著他穿出了這結界。
出了結界他便急于松開了那根樹枝。
走了一截向下的山路,他破天荒的忽然問道,“你的法術分明很強,為何卻還用這些靠外力而成的符篆?”
“這可不能告訴你,萬一你對我圖謀不軌,我就虧了。”
“知恩圖報還是恩將仇報,本君分得清。”他言辭不悅。
千心等了他幾步,“又生氣?你怎么玩笑話也分不清?神仙都和你一樣不解風情?難不成一旦成神便會降智?!”
“從未見過像仙子這般自說自貶的。”他自然的以為千心已經是神身。
“我也從未見過像神君這種,明知我姓名還要一口一個仙子的。”千心別扭的說道,“耀澤神君不覺得,這般喊很奇怪嗎?”
他俯首,第一次對上千心的雙眼,他竟然只能想起他皇兄那句話。
‘那夜的凡界,天上亮著一顆耀眼的星..’
‘我與她相識那日,我依稀還記得,她那雙眼睛比那顆長庚星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