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劉文華躺在“手術室”的床上,聽到旁邊的門被狠狠的踢開,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人和身旁的中年大叔爭論了一會,準確的說只是單方面的呵斥。在葉婷的威勢下,被稱作“大叔”的男人馬上服軟了,雖然他好像是前輩一樣的角色。
他費勁的挪著腦袋,瞥了一眼聲音傳來的方向,在他頭頂的方向,他勉強看到了一個門框的頂部,同時還看見了門里那人的頭部,確實是葉婷本人,至少可以確定身旁的大叔不是自己一直認識的那個人。
二號:“其實他們兩個只是有人設沖突而已,并不是同一個人。”年輕的男人給劉文華解釋道。
一號:“人設沖突?概括得很準確啊,這種詞你是哪里學來的?”
葉婷:“我和他根本不像好吧!好的廢話就到這里了,直接進入正題吧!”她氣沖沖的說。
一號:“嗯,好吧……明明要進入最精彩的時候了。”他小聲的抱怨道。
葉婷:“你說什么?”
一號:“沒事,我只是,讓他把藥給這家伙喝了,吶。”
二號:“嗯。”
說著一號將一個藥瓶遞給二號,他則是動手解開劉文身上的繩索,二號同時將藥瓶的蓋子扭開,拿到劉文華面前。
“喂。”劉文華發出絕望的聲音,這是哪一瓶來著?是變成奇怪模樣的藥還是夢游的藥?是左手還是右手的那瓶?他還沒搞清楚情況,難道是要快點把他解決掉?雖然他們的交流看起來沒什么惡意,但畢竟不是一般人,他也不敢肯定。
劉文華試著掙扎一下,但全身無力,無法動彈分毫,而年輕的男人已經用手固定住他的下巴并將藥水灌進他嘴里。
“唔,咳咳!”他想要反抗但一緊張就將其全部喝了下去,他睜大眼睛,想著這時候至少不能睡過去。
“喂,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搞得像殺人現場一樣。”葉婷無奈的說。
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了幾秒鐘,劉文華感覺身體恢復了知覺,手腳也可以動了。
一號:“可以動了嗎?怎么?需要葉婷來扶你起來嗎?”
葉婷:“哎你得寸進尺是不是?”
劉文華在二號的攙扶下坐了起來,身上穿著在宿舍暈倒時的衣服,不過外套不知道什么時候被脫了下來,毛衣露在外面,看來自己暫時是沒什么危險了。
他自己走下床,踉蹌幾步就站穩了。
地板是透明的,下方也是延展的宇宙背景,感覺自己是踩在了宇宙的真空中,雖然是實體的。劉文華在心里顫抖了一下,現在的情況,估計連恐高癥患者都會一臉迷茫吧,這算是在高處嗎?他決定還是不要往下看的好。
一號:“好的,你們先出去一下,我準備一下會議的場地。”
二號:“嗯,這邊。”
劉文華跟著年輕的男人和葉婷一起出了“手術室”,從那個孤零零立在空中的木門。
他在出去之前想搞清楚這個房間的“墻壁”,關于它的材質、關于它的大小,于是他伸出手往旁邊走了幾步,為了不會一不小心掉到什么地方,他只挪動了一點距離。
出乎意料的是,他輕而易舉的觸碰到了邊緣,就在很近的地方,觸碰到的感覺也很普通,就像一般的塑料。
二號:“那就是一個普通塑料殼,不用看了。”
原來真的這么簡單嗎?那么背景也是投影嗎?他有很多疑問,但又不知道從哪個開始問起,就先跟著出了門。
“手術室”的門在他們身后關上,外面并不是什么太空場景,不是飛船也不是太空的基地,甚至都不算是一個奇怪的地方,只是一個普通的書店,關著門但還在營業,玻璃門內側很普通的掛著防寒用的透明簾子。
雖然店里沒有人,但門外確實是熟悉的畫面,白雪皚皚的街景、擁擠的汽車和來往的人群,一切都很普通。
外面喧鬧的聲音傳進來,透過玻璃門后變得非常小聲,就像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一樣。
室內溫暖而安靜,空氣中飄著淡淡的紙漿味,讓人感到十分安心。劉文華突然想到,如果剛才自己大聲的叫起來,外面應該會聽得很清楚吧。
劉:“這是傳送門嗎?外面的東西是真的嗎?”他還是不禁想要問一下。
二號:“不,這就是普通的門而已,外面的東西比里面的真實。”很簡單的回答了劉文華的問題,也不做過多的解釋。
劉文華環視了一下周圍。
旁邊的柜臺上放著一個架起來的平板電腦,定格在剛才手術室里的某個畫面,看來葉婷也是全程圍觀了剛才的“審判”。
劉文華看向葉婷,“你要和我說點什么嗎?”
“嗯,好啊。”還是平常的笑容。“我們剛才把你綁架過來了,你現在可是我們的人質。”
劉文華實在搞不清她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所以,你們費這么大勁把我弄暈綁架過來,現在為什么又把我放開,你們到底是想做什么?”
“這個嘛,其實給你下藥弄暈你只是為了回收你制作的機器,而把你綁過來完全是我們的決定,是我和那個大叔的的個人想法,他想要捉弄一下你,我挺感興趣的,打算旁觀。”
她很隨意的說出聽起來就像是犯罪的發言,還毫無罪惡感,甚至還一臉可惜的表情,劉文華肯定她是因為剛才沒有看到自己出丑而感到失落。
劉:“喂……”
葉:“話說,你都不害怕的嗎?都沒有一點驚訝的表情,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腦白質被切除了,還是你是個面癱啊,難道你完全不在意嗎?明明只是個人類。”
其實他還挺驚訝的,只是沒有很好的表現出來。
劉:“那你又是什么?”
葉:“都說了是外星人啦,你不相信嗎?”
劉:“那你原來是什么樣子?你是個女性嗎?或者說雌性。”
葉:“哎你很失禮唉,我當然是女的啦,不管是年齡還是心理都是實打實的少女好吧,話說你是想象了什么奇怪的東西,這個身體是真的好吧。”
劉:“是真的?”
葉:“嗯,沒錯啊,這是一副真正的人類身軀,不過是用技術制造出來的那種,進行了一些腦信號的連接,基本和人類沒有區別。”
劉:“那怎么證明你是外星人?”
談話突然陷入沉默,對方好像沒想好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旁邊一直沉默的年輕男人這時走上前,他剛才出來的時候已經將手術服脫下,里面就是很平常的襯衣加背心,看來只是隨便套了一下那套用來演戲的服裝。
二號挽起袖子,從旁邊拿起一把尖銳的削筆刀,向劉文示意了一下。
劉文華轉頭,看著他做出一個非常危險的動作,他正將刀片嵌入自己的手臂,劉文華下意識的想要上前阻止他,但下一秒就愣住了。
刀片深深劃過二號的前臂,但沒有任何血流下來,里面也看不到正常的肌肉結構,只是乳白色的填充物質,甚至剛劃過的地方已經開始自動愈合了。幾秒鐘后,一切恢復如初,前臂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葉:“哇哦,這看起來好變態。”
二號:“我的身體并不是那么接近普通人,這其實取決于在哪里替換的身軀,地球上都有很多制作人類身軀的公司,葉婷那個可能更真實一點。還有一點,基本上制作出來的身軀都和本人的相對年齡和性別是一樣的,顏值水平也是以同種族為標準定制的,這么做為了防止對心理產生無法預料的影響。”
面前這個年輕的男人耐心的給劉文華解釋著不可思議的設定,劉文華因為驚訝而有點失神,不過還是基本理解了對方的話。
劉:“嗯,好的。那……我可以去外面走走嗎?”他想不到其他的臺詞,但他需要花點時間整理一下思緒,順便讓自己冷靜一下。
葉:“當然不可以啦!你以為這里是窯子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即使是窯子你也是被賣到這里的那種,到嘴的鴨子怎么可能放你飛了。”
二號:“可以,不過現在還不能讓你離開。你可以在附近隨便走走,不過不要去太遠,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等一會我們會給你解釋的。不用擔心,我們沒有惡意”
葉:“不,我們充滿了惡意。”
劉文華沒有理會葉婷的話,向門口走去。
“你等一下!”葉婷在他身后喊住他,“你的衣服。”
劉文華轉過身,正好一件羽絨服扔到自己面前,是他來這里之前穿的外套,仔細想想,即使在現實的世界,外面應該也有零下十幾度,自己被各種事情搞迷糊了,差點就要被凍死在地球的街頭。
“謝了。”他小聲的說。
二
劉文華走出書店,打開門的一瞬間,世界的真實感再次再次將他籠罩,先是音速襲來的喧鬧聲,行人踩過雪地發出冰晶的擠壓聲,有點刺耳但卻給人安心的感覺,汽車引擎在慢速行駛下也沒有絲毫減弱的轟鳴聲從各個方向傳來,還能隱約聽到輪胎在壓實的雪面上打滑的短暫摩擦聲,時不時的鳴笛、寒風的呼嘯、混雜的人聲,這個真實且活躍的城市正奮力的向所有人宣告它的存在。
在聲音到達且被大腦提前接受到之后,則是刺骨的寒風侵襲全身的觸感,面部傳來的刺痛馬上隨著呼吸延伸到了肺部,連心臟都緊緊收縮了一瞬,確實還是熟悉且痛苦的北方冬天。
劉文華抬頭看了看周圍,他沒有來過這里,但路牌顯示的街道名字,他有在地圖上看見過,至少現在還在BJ市境內,來往汽車的車牌也是BJ的牌號。
現在已是正午,頭頂的太陽冷冷的散發出沒有溫度但刺眼的光芒,低下頭反而更亮了,地面的堆積的雪肆意的反射著白凈的冷光。
他不知道現在具體時間和日期,衣服里的手機被拿走了,不過根據身體的感受,大概他被綁架過來只是早上的事情,現在還沒有很餓,葉婷的衣服和發型也沒有變化,和自己暈倒之前見到的一樣。
一陣開門聲從身后響起,不過并不是從他剛才出來的書店傳來的,而是書店旁邊的一家奶茶店,有人從店里很自然的走出來,手上提著應該是人類可以喝的普通奶茶,店里雖然很冷清但至少有兩三個人,看來并不是那些外星人所掌管的區域,以一家開在市區的舊書店作為基地確實很具迷惑性,沒什么人會注意。
他走到奶茶店前面觀察了一下,發現一處難以解釋的區域,當然不是指奶茶店里,而是書店里的小隔間,他剛才就是從一個隔間的門走出“手術室”的,那個隔間正好處在書店和奶茶店的連接處,按照目測,那個隔間最多只有兩三米的深度,但他感覺那個空間絕對不止這個大小。
這就是現實與虛幻的交融嗎?
劉文華站在街上看著庸碌且普通的城市流轉,而不遠處就存在著他無法理解的世界,到底哪個才是真實?或許都是吧。
他奮力想要追逐的關于世界的真相,得到的答案卻遠比他想象的要復雜,但無論如何他都想要知道。
那個關于偽神的夢境在這時也逐漸明晰起來,雖然細節記不太清了,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一定是自愿踏進那個夢中的世界,他看見未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向前踏去,無論前方是陷阱還是真相,即使只是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現在或許可以溜走、可以求救,可能沒有什么用,但至少可以掙扎一下,但他不會這么做,他甚至擔心走得太遠就找回不來了——那些或虛假或深邃的真相。
他在門外站了一會,看見沒有人出來叫自己,便自己走回了書店。
玻璃門推開和關上發出難聽的響聲,過一會就消失在了空氣中。
屋里沒有一個人,非常的安靜,劉文華站在空蕩蕩的書店里,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很舒適,無論是溫度還是氣氛,但劉文華卻猛然覺得不安起來。
他走過木質書架的走道,努力的感受周圍的一切,但除了回蕩在書店里的腳步聲、飄在空氣中的灰塵和陷入沉睡的書本,什么都沒有。
越往里走光線越少,他的目光落在隔間的門上,木門虛掩著,里面透出一點光亮,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好像自己錯過了什么,難道剛才自己看到的是只要錯過了時間就無法再次進入的奇幻世界嗎?
劉文華走到門前,身后的柜臺也沒留下什么痕跡,平板電腦消失了,尖銳的削筆刀也擺回原處,或者其實從未拿出來過。
這扇門后面是什么,是普通的倉庫還是另一個世界?
他有點擔心,如果只是倉庫,那么書店的店員去哪了?興許是偷偷去買杯奶茶,過會就會出現在他身后,問他需要買些什么書。
然而,種種奇怪的想法被一陣腳步聲打斷了,歡快而熟悉的腳步聲從門背后響起,由遠及近,從出現到停止花了至少五秒鐘,這至少要一個足夠巨大的隔間才有可能實現,明顯后面的世界并沒有這么真實和普通。
對面的人停在門后,猛地推開隔間的門,差點撞上他。
“噢,你自己進來啦?省的我出去叫你,外面看起來好冷。”葉婷站在他面前,用隨意的語氣說道。
書店內部的卷簾門自動緩緩落下,發出吱呀的金屬摩擦聲,玻璃門也被地下伸出的某種鎖結構牢牢的固定住,背后的自然光被用力的擠壓削弱,逐漸變成了一條方形、一條縫隙,最后完全消失,卷簾門后面的世界也隨著陽光一起消失在劉文華視野里。
室內并沒有開燈,唯一的光源來自隔間的門里,劉文華被門內的光線籠罩著,可以看見模糊的輪廓和形狀。
他踏進那個暫時還無法理解的世界,將背后的門親手關上,哐當的木門閉合聲回蕩在漆黑的書店中,很快恢復了完全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