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市火車站。

牧小杰用力的拽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拖著地面走出了車站。

站在車站廣場上，掃視著眼前這座陌生的城市，看著遠處一座座的高樓大廈，牧小杰心情非常的激動。

香山市，位于珠三角西南部，是為數不多的經濟特區之一，每年都會有無數的來自全國各地的務工者，懷揣著心中的夢想來到這座城市，踏上尋夢之旅。

牧小杰也一樣，高中畢業的她，也像其他人一樣，懷揣著自己的夢想，踏上了這座陌生卻美麗的沿海城市。

深呼一口氣，吐出了在火車上憋了二十幾個小時的濁氣，同時吸入了這座繁華城市天空下的新鮮空氣。

收起心中的欣喜，牧小杰拖著蛇皮袋四處張望，在廣場上到處都是舉著住宿招牌的人，牧小杰的目光緩緩掃過人群，她在搜索寫著她名字的牌子。

這是她和娟姐約定好的，接她的時候一定要舉一個大大的牌子，畢竟兩個人三年多沒見了，都怕到時候面對面都認不出對方來。

原地轉了兩圈后，終于遠遠看見人群中一個高高舉起的泡沫板，板上寫著三個黑色大字“牧小杰”，舉著泡沫板的是一個女孩，也在焦急的四處張望。

牧小杰看清女孩之后，心頭一喜，朝女孩快速揮手：“娟姐娟姐，我在這兒。”

女孩同時也看到了牧小杰，放下泡沫板沖了過來，牧小杰本也想沖過去，但是蛇皮袋太重，沖了兩步就被蛇皮袋拽住了，只能用力的拖著蛇皮袋向前蹭了幾步。

女孩沖過來一下子抱住牧小杰欣喜說道：“小杰，終于見到你了，想死我了都。”

“娟姐，我也想你。”牧小杰嘿嘿笑著。

女孩松開小杰，撫摸了一下牧小杰的短發笑著說道：“都長這么高了，你不叫我都不敢認你了。”

“嘿嘿，我都十八了，肯定有變化了，你也變了，比以前又瘦了。”牧小杰看著這個三年多沒見的娟姐，激動的想要落淚。

娟說：“你懂啥，瘦點才好知道不？”

說著打量了一下牧小杰全身，短發，皺巴巴的黑色T恤，破舊的牛仔褲，娟苦笑了一聲說：“瞅你，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樣兒，走吧，先回家，等天黑了我再帶你買衣服。”

“嗯，謝謝娟姐。”牧小杰快速點頭。

二人抬著蛇皮袋走出了車站廣場。

“娟姐，你就住這兒？”牧小杰進入房間眉頭微皺。

牧小杰打量著只有幾平方米的出租房，屋里只有一張床，床邊靠墻支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擺著一些簡單的化妝品和一面沒有了框的鏡子。

想要穿過床和桌子之間的縫隙，人都要橫著走，再往里是一個小門，門內是一個只容得下一個人轉身的小廚房，小廚房對面是小小的廁所。

要知道在農村，就算條件不好的人家，那房子和院子也都是很大的，牧小杰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小的房子。

牧小杰指著廁所不可思議說：“娟姐，這……這能蹲下去不？”

娟噗嗤笑說：“廢話，肯定能蹲下去啊。”

娟一邊說一邊將蛇皮袋拖拉到門后墻角，繼續說：“這里房租便宜，離工廠又近，方便，而且在外邊能省就省。”

“哎，對了，小杰，高中畢業咋不考大學？出來打工能有啥出息，擱電話里你都不愿意說，這會兒總能說了吧？”將蛇皮袋放好，小杰也轉身走回到了床邊，娟就拉著小杰坐在床邊，盯著小杰問道。

牧小杰聞言，剛剛下火車的興奮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神色突然變的有些黯然。

低著頭沉默了片刻，當再次抬起頭來，可以看到她眼中閃爍著淚花。

而娟知道，小杰這幾年肯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于是也沒說話，靜靜的看著小杰，期待小杰可以向她傾訴，什么事都悶在心里無處訴說，那才是最煎熬的事情。

牧小杰深呼一口氣緩了緩說：“娟姐，自從那事之后，很多同學都笑話我，欺負我無依無靠，時間長了我被逼的實在沒辦法，就學會了反擊，第一次我就把一個男同學的鼻子打流血了，結果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整個高中我天天和人打架，在我的記憶里，高中三年除了打架根本沒有做其他事了，怎么可能考上大學？”

然后頭微微仰起，略帶驕傲的說：“現在就是兩個男生我都不怕，一拳一個就能將他們撂倒。”

娟看著面前的這個女孩，雖然略顯驕傲，但是娟知道她是在強顏歡笑，以前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居然變成了一個愛打架的人，那這幾年她得承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娟想都不敢想，眼淚也不由自主的充滿了眼眶。

娟趕緊仰起頭，淚水才沒有流出眼眶，然后才低聲說：“小杰，不管咋樣事情都過去了，你爹的身體也不好，就趕緊找個工作，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以后有姐陪著你。”

牧小杰盯著娟，抿了抿嘴，沒有吭聲，不過眼睛越來越紅。

過了片刻，牧小杰突然一下子擁入娟的懷里，抱著娟放聲大哭。

“娟姐，我好累好累，他們都欺負我，欺負沒人給我撐腰，但是我不想讓我爹擔心，我回到家里還要假裝堅強，這幾年我無時無刻都在想，要是沒有那件事該多好，該多好啊。”

牧小杰的痛哭牽動著娟的心，娟鼻頭再次一酸，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緊緊抱著小杰抽泣著安慰道：“現在好了，沒有人能欺負你了，以后和娟姐一起，我們一起上班，一起掙錢。”

“嗯……”小杰哽咽著在娟的懷里點了點頭。

牧小杰已經很久沒哭過了，最少也有兩年多了，自從被同學逼迫的學會反擊之后，她再也沒哭過，有人欺負她，她沖上去就是一拳。

在這兩年多里，她學會了打架，而且知道打架要先下手為強，還必須要快準狠，因為她面對的大部分都是男生，如果不主動出擊，挨打的就是自己。

牧小杰的名字，在學校的通報上不知道出現了多少次，但是由于家里只剩下一個病弱的爹，學校也不忍心將她開除，就這樣讓她混到了高中畢業。

在爹面前不能哭，在同學面前更不能哭，現在只有在娟姐面前，牧小杰才放開一切，徹底的大哭了一場，也算是對以前的事情做一個了斷，自己再也不是學生了，而是步入社會的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