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林北才到了張小福位于郊區的家。

說是家，其實就是一個建在一片山林旁邊的破舊小木屋。

可能是怕下雨天漏水，屋頂蓋上了一層拼接的塑料，外邊被一排參差不齊的木頭圍著，里面紙殼子、踩扁的塑料瓶、玻璃瓶子等廢品堆得到處都是，還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不得不說，如此惡劣的環境對于五感敏銳的林北來說真是一種折磨。

但他臉上沒有露出哪怕一絲的嫌棄，反而有些唏噓。

這一路上，張小福已經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交代了。

他們總共七個人生活在這里，都是十二三歲的小孩子，也都是孤兒。

那個生病的小暖姐，真名叫陸暖，13歲，是他們的大姐大，也是他們的主心骨。

在陸暖的帶領下，他們沒有像其他的流浪兒那樣上街乞討，而是靠自己的雙手自食其力，主要的工作就是收廢品賣錢。

沒錯，撿垃圾、收廢品，在他們眼中就是工作，很好很好的工作。

對于這樣一群“體面”的孩子，他有什么資格嫌棄呢？

在那個地方茍活了二十年，他以為自己早就變成鐵石心腸了，沒想到見到此情此景，他還是有所觸動。

他感到慶幸，慶幸自己還有人性。

而且看到他們，林北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妹妹林曉。

林曉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或者生活得更差？

他不敢想。

……

“林大哥，這就是我家！”

似乎怕林北不適應，張小福認真解釋道：“你別看院子里挺亂的，其實很干凈的，我們每天都會收拾的。”

林北沒說什么，跟著他走了進去。

“小福，你怎么回來啦？東西賣出去了嗎？”

“是呀是呀，大家就指望你啦！”

“咦，你怎么帶外人回來啦？”

“……”

四個正在拾掇廢品的小孩子瞧見張小福回來了，連忙放下手上的活兒，迫不及待地問，不過發現他身后還跟著一個男人后，他們頓時露出警惕的表情，仿佛看見了壞人一樣。

張小福激動道：“東西賣出去了，賣了兩萬塊呢，就是林北大哥哥掏錢買的。”

“真的？”

“小福，你太棒了！”

“太好了，小暖姐治病的錢終于湊齊了！”

“……”

小伙伴們激動不已，其中一個小女孩兒二話不說跑向木屋，喜極而泣喊道：“小暖姐，小暖姐，咱們有錢了，你的病馬上就能好了！”

可能在她心里，只要錢夠了，就意味著病好了……

林北的目光在他們臉上一一掃過，然后欣慰的笑了。

因為他沒在這些孤兒臉上看到哪怕一絲的負面情緒，他們單純、開朗、陽光，沒有因為命運的不公而心生怨恨。

這太難得了！

同時也勾起來他的好奇心，他倒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樣的小姑娘，會給他們營造出家的溫暖。

他沒有等待太久，陸暖出來了。

那是一個十分瘦弱的小女孩兒，留著一頭齊耳短發，可能是長期營養不良的原因，頭發看上去有些枯黃。臉色有些蒼白，長得不可愛也不好看，但眼神很明亮，不像是得了重病的樣子，反倒像是有一團火在燒，充滿了活下去的力量。

林北在打量著她，她也在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

隨后，她把張小福招到身邊，問詢了幾句，又看了看那兩萬塊錢，這才朝林北笑道：“這位大哥，你應該清楚北古街的規矩：買定離手，概不退換！

在那里買東西，是賺是虧，全憑眼力，所以就算小福騙了你，這錢我們也不可能退給你！

而且那枚玉墜，確實是好東西，要不然大哥也不會買，對吧？

……

不過可能要讓你失望了，那枚玉墜，是我們無意中撿來的，你要還想要，我們真找不到了。

我得了重病，很可能會傳染，所以你還是請回吧！”

林北愣了愣，沒想到這小丫頭說起話來，還真有點氣勢，而且扯起謊來，也是臉不紅心不跳。

病會傳染……病會傳染你還和伙伴們待在一起？

騙鬼呢？

“小姑娘，我剛來你就要攆我走，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而且我也沒有惡意，要不然我也不會明知小福給我下套，還往里鉆！”

林北失笑道：“若我猜的沒錯，小福會那么干，都是你教的吧？”

“是又怎樣？這是做生意的慣用伎倆，很正常，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陸暖沒有否認，犀利道：“我知道你來這里的目的，可我剛才說了，那種玉墜，真的沒有了，所以請你離開，我們這里不歡迎外人！”

林北不在意的說：“我不要那種玉墜，我只想知道你們挖到玉墜的地點，我可以給你們錢。十萬，如何？”

此話一出，小伙伴們都驚呆了。

我的天，十萬，那得多少小錢錢啊？

我們得賣多少年廢品，才能賺夠十萬啊？

他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神熱切地看向小暖姐。

陸暖也被林北的大手筆驚到了，看見他氣定神閑的模樣，陸暖便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他真能拿出十萬巨款來。

這一刻，說不動心純屬胡扯。

可是……

陸暖心里掙扎了下，最后還是選擇了拒絕。

林北對她的回答有些驚訝，她明顯動心了，可最后卻拒絕了，為什么？

“嫌錢少？二十萬，不能再多了，再多我怕你們吃不下！”林北大有深意地說道：“聽小福說你得了重病，兩萬塊錢可不一定能夠治好，二十萬，應該綽綽有余了，而且剩下的錢，還可以讓你們的生活過得更好，難道你不想他們過上好日子嗎？”

聽到他這么說，張小福五人紛紛開口勸道：

“小暖姐，要不你就告訴他吧！”

“是啊，二十萬吶，有了這么多錢，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小暖姐，他說得對，那個大夫說至少要兩萬塊錢，咱們手里的錢，真不一定夠啊！”

“……”

陸暖看了看弟弟妹妹們，猶豫了下，還是堅持道：“我沒有朝你要更多錢的意思，沒錯，我們是窮，但我們骨氣未失，不會騙錢！我真不知道那枚玉墜的來處，你走吧，無論你出多少錢，我的答案依舊如此！”

作為唯一的知情人，張小福剛要開口，就被陸暖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張小福頓時有些委屈和不解。

小暖姐為什么要騙人呢？

那枚玉墜，明明是她在山里挖出來的，只要把位置告訴大哥哥，就能換來二十萬，多好啊，又沒騙人，她為什么拒絕呢？

而且他都把真實情況告訴了大哥哥，小暖姐現在這么說，人家也不會信啊！

……

張小福不解，但林北卻隱隱猜到了她態度如此堅決的原因。

不過沒等他開口，一輛摩托車停在了門口，一個中年人突然走了進來，吸引了大家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