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熾熱的光
- 伊藤佐里探案
- 道爾·肖
- 3289字
- 2024-04-25 13:45:30
夜晚,伊藤佐里家。
佐里在臥室門外敲響了門,里面也隨之傳來純優的聲音:“請進。”
“還以為你睡了,站在門口糾結半天才敲門。”佐里越靠近,越是看清電腦屏幕上顯示的頁面,默契一問:“莫非,你也覺得有問題?”
佐里和單親母親的帖子進行分屏對比,純優煩愁地端起小罐啤酒大喝一口:“西村百繪早在一個月前就發布這條帖子,回復的卻只有戶田吉蔵,雖然現在這條帖子已經被刪,但你看,零回復啊。”
“巧的是,戶田先生的不道德行為引發網友熱議,也博得他們的同情。今日下午,我已經將捐款賬號交給西村夫人,她對我是百般感謝,臨走時特意求我不要再讓戶田先生處于水深火熱之中了,這樣的話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唉,還有啤酒嗎?給我也來一罐吧。”佐里也想著借酒消愁。
純優半月眼地看著他,俯下身從書桌一側拿出一罐遞給佐里:“或許我的思維方式過于極端了。”
“你是不是想說,這是他們二人計劃的一場戲?”佐里試探性地問道。
“我不做評價,也不想把別人想得太壞。”
兩罐啤酒輕輕一碰,佐里一口氣喝了好多:“安藤,你可以查到戶田先生當時評論帖的評論時間嗎?”
“簡單。”純優稍微操作一下說:“回復時間與發帖時間相隔不近,如若是相熟的兩個人合謀,不至于回復這么晚。”
“可如果說是陌生人,戶田先生又怎會甘愿冒著被網暴被人唾罵的風險去幫助西村百繪籌集捐款。”
對于人心,佐里很難懂,猜不透,看不透:“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我不想妄自揣測。安藤,你不是有戶田先生的電話嗎?現在太晚,明早我準備打個電話約他出來仔細問問。”
純優不禁打了個哈欠,道:“正有此意,我對真相不感興趣。只是,戶田先生仍然背負罵名,若當真是冤枉了他,我們都擺脫不了負罪感。”
美國,某地區遠郊。
塵封已久的別墅,歲月的痕跡無情地侵蝕著它的外墻,昔日光滑的石材表面如今布滿了青苔和斑駁。高大的窗戶上掛著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內部的一切,只有偶爾透出的微弱光線。藤蔓頑強地攀爬著墻壁,試圖將這座孤寂的建筑擁入自己的懷抱。枯萎的玫瑰和凋謝的月季散落在地,無聲地訴說著過去的恬靜。
一步一個腳印走進荒涼的花園,踩在快要腐爛的花瓣上,難免發出沉悶的聲響。掏出痕跡斑駁的鑰匙,打開大門,一股潮濕和沉寂的氣息撲面而來。空曠的大廳里,塵封的家具靜靜地佇立著,上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精美的壁畫和掛在墻上的古老照片,似乎在回憶曾經。
“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
女孩一路小跑到書房門前,抬手敲響房門,待得到門內的應允,這才推開門。兩人淡淡地相互對視,女孩露出笑容,跑到書桌跟前,雙手疊放在書桌上:“你好,我叫希紗,你叫什么名字呀?”
“喬。”平靜到不起波瀾的語氣。
希紗看著攤在書桌上的課本,說:“你很喜歡編程嗎?”
喬仍舊盯著希紗的雙眸,問:“你也喜歡嗎?”
可惜,希紗誠實地搖搖頭:“不,晦澀難懂。不過,我很熱愛數學和醫藥學。以后,我們一起學習吧!”
“好。”
……
圣誕夜,大雪紛飛,白雪皚皚,蓋住了花草。白色與黑夜形成鮮明的對比,給予希紗視覺沖擊。
屋內有壁爐,燃燒著火。伸出手想要擦拭朦朧的窗戶上的水蒸氣,也不管手掌心濕了,趴伏在窗臺邊,望著窗外的一片寂靜,喬默然地站在她身后。
“我們都是被父母拋棄的小孩。”
話音剛落,喬抬眼道:“不,我有媽媽,她沒有拋棄我。”
希紗不理解地回頭:“那你又為何?”
“因為,世界拋棄了她。”
略過眼中無光的喬,她試圖蜷起身子坐在壁爐邊,聽著干柴噼里啪啦的聲音。她想著,也許看著火光,她的眼里也便有了光吧。
“喬,我好累啊。我跟著先生回來,以為是個溫暖的家,我也能像其他小孩一樣,上學,交朋友,游玩。可我的上學,枯燥無味。我甚至還要拿起后坐力極大的手槍,要學高強度的格斗搏擊。我常常問自己,我還是個十歲的小孩嗎?”
喬慢步走到壁爐邊,在希紗對面坐下,冷冷的,淡淡的:“如果被先生聽到,他會不高興的。天才的生活,自然會跟普通人不一樣,你不必傷心。你看,我從未說過我累,哪怕我每天都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態,可能也就今天是圣誕夜,我能輕松些吧。”
“那,你累嗎?”
“我不知道,因為我習慣了。”
沙發布滿灰塵,喬苦澀一笑,陽光照射進陰暗的房子,似乎空氣中也不太干凈。
“十多年過去了,這里也再也回不去了。伊森,你是天才,但也愚蠢到家了。至今,我也不明白你的選擇。”他獨自感慨,自言自語。隨后,他撥通電話:“喂,一天之內幫我把一幢別墅打掃干凈,地址我已發送到你的郵箱,是的,現在。”
東都,臨近中午,洛本咖啡館。
戶田先生毫無生氣地坐在對面,捧著掛滿冰水珠的玻璃杯,手掌心的冰冷好像能給自己的內心一絲慰藉。
佐里禮貌問候:“戶田先生,您回去休息的好嗎?”
“馬馬虎虎,好在,我把論壇卸載了,就清凈了。”戶田吉藏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莫非,傳說中的大偵探還要特意教育我一番?那你也太多管閑事了吧,警方已經不再追究這件事了。”
“你是個好人。”
吉藏眉間一擰,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沉默至此的純優拿出截圖復印件擺在桌面:“并非有意侵犯您的隱私,這是您與西村夫人在論壇私聊的內容,對不起,冒犯了。”
緊緊盯著再不能熟悉的聊天內容,吉藏一巴掌擋住紙上內容,道:“你們怎么會有?!”
“如果不介意,你可以把我理解為黑客?”純優調侃道:“那晚我們叫來警察硬闖進你房子把你救下,也是我臨時查到你的電話,撥打后無人接聽才發覺你可能出事了。”
見戶田吉藏不出聲,佐里說道:“所以,一切從始至終都是您幫助西村夫人演的一出戲?”
“我也是無奈,我想幫她,可我實力不夠,只能勉強自己生活。”
吉藏決定全盤托出:“某天,我無意刷到西村夫人的帖子,瀏覽量低,也沒有網友回復,很冷清。帶著個孩子,遭遇生活的突然重創,我實在深有體會。于是,我與西村夫人私聊,讓她抱著孩子去淺草寺跪拜,那里有神的庇佑,來來往往游客眾多,一定會吸引到富有同情心的人的注意力。這樣一來,我在西村夫人下的留言就會被曝光,西村夫人的可憐事跡也能被大眾所看到。”
攤開雙手,有意炫耀道:“你們看,效果很好不是嗎?”
“你為何會想出如此損己助人的方法?”佐里雙手交叉疊放支撐著下巴。
“呼~”一聲嘆息過后,他說出了內心所想:
“我賭不了人的善良,但是我可以賭人的憐憫。”
瞳孔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心跳聲在耳邊回蕩,純優以復雜的心情望著眼前人。直至杯中冰塊融化而碰撞的清脆噪聲響起,純優這才回過神來。
人生百態,社會萬象,不過如此。
佐里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只道:“您說的是。”
“可我不解,既然是一出戲,您又何必當真,當真到要把自己的性命賠進去?”
吉藏不經意“哼”出聲來,他垂著眸,也不知是在嘲諷什么:“我低估了這個社會,網絡傳播的影響力早已超出我的預期,我根本掌控不了。他們,以訛傳訛,罵得有多難聽?沒有人知道真相,沒有人看到現場,單憑一條帖子,就能把我淹沒。”
佐里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感受,想方設法勸慰:“您吞用大量安眠藥時,難道沒想過自己的父母嗎?”
濃濃的悲傷掠過吉藏的眸子,他釋然一笑:“我媽媽,早在我幼時便因乳腺癌去世,我爸爸獨自一人撫養我長大。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唉,爸爸在我大學時期出車禍沒能搶救回來,我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崩塌了。我孤獨一人,每天像活死人一樣活著,以淚洗面,對生活失去最后的希望。時間可以沖刷一切,有那么一天,我竟活過來了。”
“西村夫人的遭遇讓我回到悲痛的過去,我要拉她一把,就好像拯救曾經的我。”
他感激不盡地望著佐里純優,發自內心道:“謝謝你們救了我,也救了西村夫人和她的孩子。”
佐里一時尷尬,陷入兩難境地:“這件事的真相,要公之于眾嗎?”
吉藏斷定地搖頭否定:“不必,我說過,時間可以沖刷一切,熱點不過是一時的,再說,你也控制住帖子的發展了不是嗎?如若此時再公布真相,西村夫人的處境只會更糟糕,人們只會把目標轉向她。我已無事,熱議也淡了下來。否則,不過是重蹈覆轍罷了。”
“這幾天西村夫人一直聯系我,想讓我說出真相,她也沒想到事態會發生到這種地步。當然,被我勸回。”吉藏仰頭喝完最后一口冰涼的咖啡,有點刺骨,但涼爽。
“就這樣吧,我下午還有工作,感謝你們的款待,我們,后會有期。”
佐里目送他一路走出咖啡館,熾熱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戶田吉藏加快步伐,用手遮擋住臉上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