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林涵美他們正上著課，董老師媳婦兒就來了。還是提著零食籃子來的。來了之后就開林涵美班級的門，大聲地對董老師說：“董百林，你出來，走，咱倆離婚去。”董老師就說：“我上課呢。”董老師媳婦兒糾纏了一會兒，走了。

第二天還來，說的話差不多，就是要離婚。有一天來了，很激烈地對董老師說：“董百林，走，離婚去。”董老師還是說：“我上課呢。”他媳婦兒說：“你昨晚上不說今天離婚去嗎？還說誰不去誰是孫子。走哇，離去。”董老師說：“我上課呢，沒功夫。”

董老師媳婦兒糾纏了好一段兒時間，終于不再提要離婚了，來了只是賣貨。

老叔冬天的時候才回來。哥哥給他和老姑分別寫了信，告訴他們奶奶已經(jīng)死了。

這天晚上林涵美放學回來，看到老叔在炕上坐著。老叔看到林涵美進來，抱住林涵美的頭就開始哭，林涵美也忍不住哭了。

后來哥哥回來，老叔也和哥哥抱頭哭了一場。

老叔說奶奶病了時給他拍的電報，他沒收著。

林涵美就納悶：按著同樣的地址，寫的信就能收著，拍的電報就收不著，騙誰呢？還不是怕奶奶死，讓他攤錢，沒敢回來。

確實，他當時沒有錢。他這一年的春天剛剛結(jié)了婚，聽說結(jié)婚時借了很多錢。那你沒有錢，人回來一下呀。你沒錢誰還能非叫你攤錢。那可是你媽，一輩子就死這一回，都不回來看看，心也真夠黑！

老叔跟爸爸說，要跟爸爸平攤奶奶的喪葬費。爸爸說：“不用了。”奶奶的喪葬費除了有四十多塊錢，是四姑事先花的，爸爸說要給四姑，四姑非得不要。剩下都是爸爸花的。

老叔和爸爸商量，可以把林涵美和哥哥放到親戚家念書。讓爸爸和他去省城做買賣。他當時在省城賣菜。

爸爸和林涵美說了，林涵美就說：“我和我哥也跟著你去念書唄？”爸爸跟老叔這樣說了，老叔卻說：“領(lǐng)孩子去念書沒法整。你沒有時間照顧。”

爸爸打算的是把林涵美放到大姨家念書，把哥哥放到四姑家。

有一天晚上，吃過了晚飯，林涵美正站在外屋刷碗，老舅和屯子里的一個人開門走了進來。

看到老舅，林涵美就哭了。老舅說：“涵美，別哭了。”把林涵美拉到屋里去了。

因為姥姥來大舅家呆了一段兒時間，老舅來接她回去。老舅已經(jīng)結(jié)了婚，在地區(qū)工作，姥姥現(xiàn)在和老舅一起生活。

老舅回來鄉(xiāng)上，順便到村上給姥爺和媽媽上上墳。

老舅帶了一盒餅干給林涵美。每年要過年時，老舅回來上墳也會到林涵美家看看林涵美和哥哥，并給林涵美帶一盒餅干。餅干很高級。林涵美想：大概是老舅在地區(qū)給自己買的吧。因為他們那沒有那么好的餅干，鄉(xiāng)上也沒有。

進屋了，老舅說：“我來看看孩子。”老舅每次來都這樣說。

爸爸問老舅是特意回來上墳的嗎。老舅說不是，是來接姥姥，明天就得走。

爸爸就跟老舅說，他想去省城，想把林涵美放到大姨家去念書，讓老舅先跟大姨說說。

老舅一聽，激動地對爸爸說：“你上省城干啥去？省城閑人也不少哇。”爸爸說：“是，省城閑人也不少。我老弟在那做買賣，我跟著他一起干。”老舅又生氣地說：“那怎么讓孩子在那刷碗呢？是不是天天都孩子刷碗呀？”爸爸說：“沒有，就今天是她刷的。”其實爸爸撒謊了，每天晚上的飯碗都是林涵美刷的。爸爸又說：“你跟二姐說說。”老舅說：“行，我給你說說。”呆了一會兒，老舅就帶著那人走了。

第二天早上，爸爸起來之后，因為老舅說過，林涵美就有點兒不愿意起來。爸爸見了就很不高興地說：“干點兒吧，都說得好聽，咋不說幫幫呢？”林涵美就趕緊起來了。林涵美知道爸爸是生氣老舅那樣說了。之前有一次，林涵美早上起來猶豫了一下，爸爸還說：“躺著吧，躺著吧，別起來了。”于是那天早上林涵美沒起來幫爸爸做飯。

這天早上做飯時，爸爸對林涵美說：“吃完飯咱們得上你大姨家，怕你老舅不給說。”

于是吃完早飯林涵美和爸爸去了車站。

快到車站時，爸爸對林涵美說：“剛才出來的好像是你老舅。”車站，在道北，有一個坐北朝南的房子，供旅客在那等車。而客車是在東邊的油漆路上來回過。需自己時不時地出來看看來沒來車。

老舅出來看車沒來，又進到車站里去了。

于是林涵美和爸爸沒進車站，走到東邊的油漆路上，站在那等車。來了車，爸爸和林涵美就上了車。而老舅和姥姥沒趕上這趟車。

下了車，在路上，爸爸對林涵美說：“待會兒到了你大姨家，你自己說要在你大姨家上學。”林涵美答應(yīng)了。

到了大姨家，大姨見林涵美和爸爸這時來，感到很奇怪。問林涵美是不是放假了，林涵美說：“沒放假。”大姨說：“那怎么現(xiàn)在來了？”林涵美說：“來溜達來了。”卻沒有說想在大姨家上學的事。

大姨見問林涵美問不出什么，就問爸爸：“你們這是來溜達還是有事兒呀？”爸爸說：“想讓涵美在你家上學。”并說了奶奶死了，自己打算去省城。

大姨一聽就說：“不行，我們這兒上學放學都得大人接送，道上車太多，我們這兒冬天也吃三頓飯，沒人經(jīng)管她。再說你去省城也不能行，你還是在家里種地吧。”

從計劃上大姨家上學，林涵美心里一直以為大姨會同意。一聽大姨說不行，林涵美很失望，就哭了。

過了一會兒，老舅和姥姥也到了大姨家。見林涵美哭了，老舅勸林涵美說：“涵美，別哭了。”又對大姨說：“我昨天就說不行，非說行。”

姥姥把林涵美叫到小后屋，見林涵美哭，姥姥也哭了，對林涵美說：“涵美，別哭了。你在人家不能行。誰叫你命不好，你媽死得那么早呢。”

聽說林涵美來，中午下班大表姐和三表姐都來看林涵美。都說在大姨家上學不行，說大姨身體不好，沒法照顧林涵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