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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二月廿一,杭州。

管家接到消息就興沖沖地奔向門口,逮住剛下馬的送信人,再三確認后,帶著那人立刻往后院里跑。

宋家老宅很是清雅,但宋文杰接手后修葺一番,雖說少了幾分古樸,但也是別具一格的。

那送信的跟著管家一路進了二門的小穿堂,快步走上抄手游廊后,眼前便是一副美景。雕梁畫棟,奇花異草,還有溪流順著假山下來,瀉入花木林子,最后歸攏一個滿是各色游魚的池塘。

送信的還沒來得及回神,就見著亭子里正在盤賬的宋文杰了。

“爺,表小姐送信來了。”管家上前一步,躬身行禮。

宋文杰抬起頭,半瞇著眼睛,目光犀利如鋒,緩緩看了送信的一眼。那人覺得有些不自在,不自覺的往后退了退。

“宋大爺,這是王掌柜鋪子里給您的信。”

宋文杰起身接過了信,又靠上了一把躺椅,說:“王掌柜派你送信,必定是十分信任你。識字嗎?”

“小人不識字。不過是鋪子里恰巧就我一個人會跑馬,就讓我來了。”

宋文杰點了點頭:“辛苦小哥,讓底下人帶你去喝點熱茶。”

旁邊不知道哪里冒出來一個小廝,帶著一臉懵的送信人去了一間屋子,剛進去就有貌美丫鬟上來添了茶水,弄得他光在那里傻笑。

小廝從側(cè)廳出來就往送信這人手里放了東西,說:“這是三百文,算是這一趟給你的辛苦錢,不多,就是吃個酒的錢。今后要還是你送,只記住要快些就好。”

送信的小哥一臉驚喜,連連道謝。就來這么一趟,掌柜的已經(jīng)給了錢,到了這邊還得三百文,賺了!

亭子里的宋文杰皺著眉看完了侄女的信,把信一扔,閉目仰躺在了躺椅上。他幽幽地說:“這丫頭,又給我找事做。”

管家正欲開口,外面有小廝來報,說是將那送信的小哥送出門去了。

宋文杰立起來沖外面的小廝招了招手,小廝立刻上前來。

“你去套一輛車,下午帶上兩個有些功夫的家丁去趟金陵王,接一個小孩兒回來。半個時辰后找管家拿信件和地址。到那兒之后,交王掌柜,他一看便知。”

“記下了,爺。小的這就去辦。”

看著小廝退出了亭子,管家撿起了地上的兩張紙放回桌,忍不住問出聲:“爺,這是怎么了,表小姐那邊出事兒了?”

宋文杰:“溪禾在信中托我照看一個孩子。這孩子是她師傅獨子,看樣子是家中遭了難。”

他淡淡看了一眼桌上的賬簿,囑咐道:“楊叔,這邊生意離不得,這件事得你替我去辦。你去蘇州查探這黃宗玟夫妻二人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傳信與我。再有,這蘇州的賬簿也有問題,看來是那邊的人心大了,多帶幾個人,若是有問題,直接處理了。”

老管家此刻神色肅穆,眉目間的狠厲依稀可窺見年輕時的凌厲手段。

“老奴定會辦好。”

管家走后,宋文杰給自己斟了杯熱茶,打算在躺椅上再曬會兒太陽。剛躺下卻突然彈了起來。

“完了,光顧著休息,忘了給姐姐送信過去了。”

他一把抓上陳溪禾的來信,興致勃勃地往云霞居去了。

*

金陵。

“《弘法寺秘聞錄》《張公獵艷圖》……還有這個賬簿?”

沈熠翻著百曉生第二次交上來的東西,劍眉微挑,看著縮在角落里的人,好笑的問:“這是第二次了。前一次你說準(zhǔn)備不充分,要了些銀錢和馬匹,這一次拿過來這些……小道艷情書,下一次你打算如何?”

桌子旁邊站著的王青方?jīng)]憋住,咧著個大嘴就要出聲嘲諷,被身邊的孫雄扯了扯衣袖。他低頭瞧見孫雄朝他努嘴,疑惑回頭,就見到笑得如沐春風(fēng)的沈熠,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百曉生,也就是秦守的臉紅了,委屈說:“上次是個意外,這次是真東西。你也不想想,最近風(fēng)聲那么緊,正經(jīng)書是要被翻山好幾次的。我實在沒辦法,只好把一些東西放在了這里頭。”

他想起了前日在青樓里摟著美人,正要一親芳澤卻被闖進來的太監(jiān)嚇個半死,隨身物品被翻了個干凈,差一點就要露餡了。不禁咽了咽口水說:“為了你的這些東西,我差點兒丟了小命,我可是舍身護住這些東西的,你不謝我就算了,怎的還嫌棄上了。再說了,可把我的紅藥嬌嬌嚇壞了,可是費了我好些朱釵首飾才哄好了的!”

孫雄和王青方聽著他那青樓奇遇,腦子里全是美人嫵媚風(fēng)情的倩影。沈熠平日里不準(zhǔn)他們狎妓,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那紅藥可是蕓樓里頭牌,據(jù)說平日里傲得很,尋常人想見上一面都難。這廝,不應(yīng)該啊!

沈熠指節(jié)在桌上輕扣,突兀脆響的敲擊聲把他們從那粉紅消金窟處拉回了現(xiàn)實。

沈熠料他不敢騙自己,聽到他說今日里宦官動作頻繁,便流露出那么一點意外的神色:“近日里我不在金陵,可是有什么要事發(fā)生?按理說,金陵的這幾位此時正自顧不暇,竟然還有精力騰出手來做些別的……倒是我低估了這些人。”

秦守瞧著他態(tài)度緩和,順勢就坐下,使勁拍了桌子,大叫:“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京城派了人下來了和織造局孫奎見了一面,之后孫奎就開始在城中大肆安插探子,平日里消息流傳最快的地方,近幾日全被人盯著呢。更詳細的東西,你自己看吧。渴死我了。”

沈熠不再理會一邊翹腿喝茶的秦守,他撿起了第一本《弘法寺秘聞錄》,翻看了幾頁便瞧出了端倪,每一頁的背面都有些小字注解,還用了不少暗語。他眼中流出嘉許之色,道:“你這藏匿消息的手段倒是出其不意,正大光明的寫在上面,一時也看不出什么。”

秦守在一邊得意非常,搖頭晃腦的說:“那可是我吃飯家伙,今日這東西還是小意思,往后……”他突然像是被扼住脖子的公雞,梗在那里。

王青方趕忙問道:“往后如何,聽你這意思還有更好的法子?”

秦守連忙瞟著沈熠的臉色,站起身來往門口挪了過去,說:“那有什么往后,我這都黔驢技窮了,日后……日后就別找我了!”接著這家伙一溜煙兒跑了。

“哈哈哈哈哈!”

“這家伙膽子也忒小了。”

沈熠看著桌子上的書卻笑不出來,眼前閃過劉指揮使陰狠的臉。之前自己遞上去的一點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回音,只叫自己查些不相干的事情,這根本不符合劉保齊往日的風(fēng)格。

反倒是京城的宦官得知了消息,還派了人下來插手。這劉保齊身為天子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卻突然搞這些平衡之術(shù),背著皇上暗自行動。想來是和東廠有了瓜葛。

有一就有二,皇帝的爪牙出了問題,早晚是要拔除的。就是不知道,這劉保齊能熬到幾時。

沈熠將手放到了腰間,摩挲著掌下的刀柄。他想得有些入神,微微瞇起雙眸,唇角抿平,半合的眼眸間透出一股凜冽的光芒。

孫雄幾乎以為他要發(fā)火,連忙說:“老大,咱們好歹已經(jīng)拿到一些證據(jù),事情算是有些進展。但不知道怎么,就是老覺得有些不對。”

是啊,就是不對勁。

沈熠輕嘆一聲:“如今東廠如日中天,或許,劉指揮使態(tài)度有變。朝中要出大事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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