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錦城的話冷冰冰的,我只覺得仿佛落入了冰窖一般。
他從搖椅上下來,袖袍揮過,身上的墨跡全然不見了。
“我以為我們相處了這么久,你至少會有一點點了解我,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的語氣沉靜,嚴肅,一本正經。
我的胸口悶悶的,剛才的話是我口不擇言,一時沖動才說出來的。
張了張口,卻什么也沒說出來。
“上次若不是為救那只蠢貓耗盡元力,區區貓臉怪算得了什么?她知道我萬萬不會傷害你的,所以上了你的身來害我。你知道她走后為何一直沒有再出現嗎?”
我緩緩搖頭,直直看向他。
“她不過是一縷魂魄,活得再久也是魂魄,她怕白天,怕任何有靈力的東西。我既然已經恢復,她哪敢再來。”
“那你總不能時時刻刻在我身邊。”我頓時沒了底氣。
他嗤笑一聲:“我跟你說這么多算是白費力氣了。”
隨即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復雜的表情,而這樣的表情是我從沒見過的。
“也罷,你總不信我,要去信她,那我就只好離開,免得給你惹來禍端。”
他經過我的身旁,邁開大步便走。
“別…別走!”
一種莫名的恐懼感涌現在心頭,我突然很怕他就這樣離開,以后再無相見之日。
大概是我已經習慣了有他陪伴的每個夜晚。
他沒有理會我,步子邁得穩健決絕。
我不能留他,是他要走的。
我想留住他,他不在我會不習慣。
我誤會了他,哪里還好意思留他?
我不留他,我會后悔的!
我留得住他嗎?
我陷入了矛盾痛苦的掙扎中。
終于在他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我再也站立不住癱軟在地,哆嗦著嘴唇說了句:“別走啊”
聲音很輕,我甚至都聽不到自己說了什么,可我分明從自己吐出的三個字中聽到了絕望和歉疚。
是我逼走了他,是我被青瑤的花言巧語騙了。
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我從冰涼的地上爬起來追了出去。
門外空蕩蕩的,除了偶爾傳來的鳥鳴和蟬叫,只剩下不遠處滿池衰敗的紅蓮。
秋風綿綿,我倚在門框上滑了下去,覺得心中空落落的……
我愣愣望向南側的角門,多想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哪怕只一眼也好。
府上的下人從院外經過,卻沒人發現我的異樣,或許他們都以為我在看風景吧。
我病了,到了晚上開始發燒,渾身上下都是滾燙的,但我只想睡覺,早早鉆進了被窩。
還是蟬兒見我臉色不對勁,伸手在我的額頭上摸了一把,皮膚里透出來的高熱燙得她縮回了手。
“小姐,奴婢這就去叫大夫!”
我見她慌慌張張跑了出去,懶得再想別的,眼睛一閉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屋子里吵吵嚷嚷鬧成一團,我想睜眼開口,身子卻不受控制般被壓迫著,只剩下耳朵頂事,能聽到聲響。
“大夫,我閨女到底怎么了?”
“小姐啊”
“令愛這病蹊蹺,恐怕是招惹了不干凈的東西,老夫無能為力”
“什么!你可是這京中數一數二的大夫!只要能救小女,多少錢我都給你!”
“不不不,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大夫!大夫!”
恍惚間,我的額上放了一塊冰涼的東西,耳邊的嘈雜聲也漸漸遠去了。
我再睜眼,卻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阮星語坐在床沿上,一臉稀奇地盯著我。
蟬兒靠在床頭打著盹。
“哎呀你可算醒啦。”
星語一聲驚呼,蟬兒垂著的腦袋忽然抬起來望向我。
“小——”
蟬兒還沒撲過來就被星語伸手攔住了。
“你別大呼小叫的。”
蟬兒立馬噤了聲,跑出去了。
“我怎么會在這里?”
我覺得渾身輕松,坐起身,四處打量著,這里是她的閨房。
“昨兒半夜你爹火急火燎把你送了過來,說是你高燒不退,招惹了不干凈的東西,求我哥救你。”
她嫌棄地看了我一眼:“你招惹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我哥才忙得捉妖回來,還要給你看病,忙活了一晚,他到現在還沒睡醒。”
“我也不知道……”該不會是我暴露了吧。
“算了,我哥也不會計較的,你現在覺得怎么樣?”
她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我穿了鞋子下地,這才發現自己只穿了里衣。
“我衣服呢?”
“昨夜你爹來的匆忙,可能忘帶了。”她抓了抓腦袋說道。
“我的衣裳你穿不了,你等等,我去我娘那里看看有沒有適合你的。”
她說著就跑了出去。
我望了一眼外頭,天色已經大亮了。
腦袋中嗡嗡作響,我又坐回床上,隱約記起來一些模糊的片段,卻虛實難辨。
我記得我變成了一只狐貍,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擁著,那人還在我耳邊說了什么話。
是你嗎?不,不會是你,你已經走了。
不多時,星語果然抱了一身石青色的軟沙羅來了,她面露愧色道:“我娘也不在家,就先借了婢女的,你將就穿吧。”
“真是謝謝,麻煩你了。”
我一邊套了衣服一邊告訴她我的身體無礙,該回去了。
這蟬兒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到現在還不見人。
“星語,蟬兒那丫頭呢?”
“光顧著跟你說話了,我沒注意啊。”
星語眼珠轉了轉,嘿嘿笑道:“八成是去叫我哥了,我看她對我哥可不一般呢。”
我明白她的意思,怕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驚羽,昨日也沒見你去瞧熱鬧,天子嫁女,是何等風光。我想湊近看看公主的模樣都擠不進去,真是可惜。”
不知怎么,她扯到了這個話題。
我正不知該怎么回答,這時,蟬兒從門外跑了進來,一臉興奮。
阮星河打著哈欠隨她走了進來,我趁機轉移話題:“蟬兒你也不說一聲就跑出去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小妹,我剛才經過別院見有個小子鬼鬼祟祟地趴在墻上往這里偷看,就叫家丁去捉拿了,結果他說是來找你的。嗯~依我看,恐怕沒那么簡單。”
阮星河玩味地開口道。
星語道:“什么小子?”
“他說他姓陸。”
阮星河話音一落,星語已經急急跑了出去。
我瞬間明白了什么,難不成這幾回她去聽戲,還跟我說那番道理都是拜這姓陸的小子所賜?
這可就有趣了。
“蟬兒,你家老爺不是給你們留了馬車嗎?你去招呼一聲,該回去了。”阮星河把蟬兒也支開了。
轉眼,房中只剩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