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姥姥的心都被封樂哭碎了。

皺眉看著還是自顧自哭的封樂，嗓子都開始啞了。

但還是停不下來，眼淚也止不住的流。

能看出來孩子是真的在哭，不是裝哭的干打雷不下雨或者雷聲大，雨點小。

在封子君和劉梅進門的時候，劉姥姥只是分別掃了二人一眼。

目光就迅速轉回到封樂身上。

一邊哄著封樂，試圖讓她停下來，孩子總這么哭可不好，太傷身了，孩子還這么小呢！

一邊和封子君還有劉梅細說事情的原由。

“樂樂中午吃完飯就開始睡覺。

睡了一下午，這才醒了沒一會兒。

好像是夢到啥不得了的了，嚇醒了！

這不，醒了就開始哭，現在也沒好！

越哭越厲害！

封瑞昱可能是嚇到了，后來也開始跟著哭?！?

簡短幾句話，就把現在屋里的場面解釋的明明白白。

劉姥姥一家子心善，雖然對待孩子會有偏向，但是從不失公允，也從來沒有虐待一說。

劉梅在這樣家庭中長大的，肯定是對劉姥姥的話，深信不疑。

封子君也是在劉家待的舒坦，比他自己的爹媽可強多了。

所以劉姥姥說的話，封子君也沒有懷疑。

這要是放在別人的娘家人身上，怕是就要怨是外婆虐待外孫，才會這樣了。

封樂不是不能停下來。

但是可能是因為這哭腔一開，引發的是三十來年的所有記憶，不僅僅是一件事。

猛女落淚，牽一事而動一生。

封樂慣來強勢慣了，上下兩輩子加在一起都三十多歲的人了。

自從過了十歲，不管是多難，多累，從不抱怨！

打落牙齒和血吞，從不宣之于口，更不輕彈一滴淚！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封樂是比真漢子還要漢子的女漢子。

傷心都沒有淚的那種。

被夢中被蓋住白布的姥爺驚醒。

驚醒后的后怕和遺憾，失去至親的無力感。

重活一世，能有幸再見姥爺的慶幸和慌張。

就好像從崖頂瞬間跌落。

一下子失去一切，卻又無可奈何。

伸手也握不住哪怕一根伸出懸崖的藤蔓。

回過神來卻發現是在蹦極。

因為姥爺的去世，只是在她心里留了一道抹不去的痕。

但她自己還有一根叫做生活的繩子拴著。

不會真的摔落，卻也無處攀附，無法解救。

只能等著工作人員施以援手。

夢里失去親人的那種無奈和心痛。

醒來后的恍惚和不知所措。

看到姥姥那一瞬間的委屈難過和未發生的擔憂恐懼。

封樂是真的哭了。

哭的很傷心，心扉顫動。

人啊，就怕靜下心來想問題。

封樂這樣一生都在奔波匆忙，連發呆都是奢侈的人，尤甚。

雖然在哭，但是習慣時刻運轉的大腦卻在回憶上輩子的種種。

哭自己獨自打拼，無人安慰，沒人理解。

哭死的不明不白。

哭自己的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后半生何去何從。

三十年來第一次哭，卻也撕心裂肺，聲嘶力竭。

封子君和劉梅還有劉姥姥，用盡了渾身解數，也沒能讓封樂停下來。

孩子嗓子都哭啞半天了。

這狀況，封子君和劉梅也不能開車走。

孩子一直哭，哄也哄不住，劉姥姥以為封樂是病了。

“去醫院吧！”劉姥姥慌張的拍著獨自哭的化了的人兒，一邊轉頭眼睛紅著對劉梅說。

劉梅再是偏心，也是個善心人，尤其這哭的停不下來的還是自家閨女。

劉梅也紅了眼眶，卻還有理智。

“這個時候到醫院，醫院都關門了！”

東北這邊村莊分散，從劉姥姥家到鎮上的醫院要十多里地，又沒有快的交通工具。

這個時候鎮上的醫院還不如縣上的醫院。

縣上的醫院晚上還有人值班，鎮上可沒有。

“那去村上的衛生所吧！”

封子君看著孩子哭，都有點手足無措了?！靶l生所怕也得關門?！?

一個村下面一大串的屯子。

每個屯子之間隔得很遠。

去村上的衛生所不比去鎮上的醫院近多少。

劉姥姥無法，看著孩子哭，她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那子君，你去上山找你爸吧！讓他趕緊回來！”

封子君也才想起來這茬，應了一聲“哎！”就往外跑。

劉姥姥想起什么，趕緊高聲加了一句，“讓他直接回來！你在后面把牛趕回來！”

一句話的功夫，封子君已經跑出老遠，遙遙應道，“哎！知道啦！”

只有村委會附近才有衛生所，一個村委會下轄一串的屯子。

好在每個屯子都幾乎有一個赤腳醫生。

姥姥家在的這個屯子的赤腳醫生，剛好就是姥爺自己。

劉姥姥也是被封樂哭的慌了神，沒有第一時間想起來封樂的姥爺自己就是大夫。

封樂想過姥爺是大夫的這個問題。

醫不自醫，姥爺到晚期之前未必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可是終身無子的苦悶，常年借酒消愁的逃避，讓姥爺不愿面對這些，怕是也不愿給幾個嫁為人婦的女兒添麻煩。

都說養兒防老，養兒防老。

家里有難哪里好意思直接去找嫁為人婦的女兒？

女兒們在婆家也未必好做。

劉老爺子這樣在十里八鄉都有名的老好人，本也不是死皮賴臉的性子。

太陽還沒落山，才不到五點鐘，劉老爺子就被找回來了。

姥爺火急火燎的進屋。

封樂看到姥爺那一瞬間就從姥姥懷里出來，沖到姥爺懷里。

“姥爺！姥爺！……”

給跟著劉老爺子身后進門的封子君、屋里抱著封瑞昱的劉梅，還有剛才還抱著封樂哄的劉姥姥都看的一愣。

封樂這一撲不要緊。

問題主要是活像她自己被這一屋子的人給欺負了，終于等到姥爺回來給她做主了一樣。

三個大人都不由委屈了，本就紅紅的眼眶，更添了幾分水光。

不過看著封樂能有除了哭之外的反應，也是不由松了口氣，可算是找對人了！

“姥爺在呢，姥爺在呢，這是咋了？我家樂樂啊！”

劉老爺子一輩子沒有兒子，到了女兒們生孩子卻都是小子。

和上一輩相反，封樂這一輩中，倒更喜歡封樂這個唯一的外孫女了。

看到封樂哭的臉都腫成小包子了，心也跟劉姥姥一樣，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