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片面的人
- 壁爐與甜酒
- 弦杅咸
- 2477字
- 2020-02-22 01:05:27
西澤從不認為自己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他甚至認為,自己可能過分在意他人了。米斯蘭達還什么都沒說,那句蠻橫而無理的老話,便闖入了他的思緒。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想起這些的同時,西澤感到自己的心臟異常沉重的顫動了下。同樣的話語,曾被他義正言辭的甩在阿爾芒面前。時至今天,西澤依舊沒有權力擅自包庇賽琉的罪惡,只是那位圣職者少女的生命安全,已與這間酒館的命運綁定。
道理還是那個道理,一如既往的正確。只是身為店長的西澤,已沒有立場去認同了。
在那條笨拙而倔強的可愛邪龍心中,“壁爐與甜酒”從來就不是什么可有可無的三流酒館。既然西澤還是這里的店長,他就別無選擇。
“怎么了,西澤。你的臉色很不好。”
前上司的問話,差點就給西澤逗樂了。臉色難看這種事情,哪里還用得著米斯蘭達提醒?西澤敢肯定,若是那元素法師與自己角色互換,他臉上的表情,怕不是比現在的自己更為陰沉。
“話先說在前,先生。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將賽琉交給你。”
將這突兀到極致的回答說出,籠罩西澤的陰霾終于淡薄了些。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什么聰明的家伙,比起無意義的堆疊借口,西澤寧愿選擇這般單刀直入的切入矛盾。
【總算是說出來了】
他又怎能不知道,如此干脆到極致的言行,正在將自己擺在米斯蘭達的對立面。
幸運的是,望著西澤那張敵意十足的臭臉,米斯蘭達只是不屑的哼了一聲。與此同時,西澤總算是松了口氣。就在剛剛,他正在思考如果必須與米斯蘭達為敵,自己能有幾分勝算。
為了以防萬一,西澤曾在吧臺下藏了柄匕首。如果依靠它向米斯蘭達發動偷襲,西澤估計自己的勝算,還是能達到一成的。
但是啊,若西澤預想中最壞的可能性真的發生,無論是“學院名譽講師的死”,還是“元素法師的暴怒”,都足以令“壁爐與甜酒”徹底毀滅。
不管怎么說,事情沒發展到那一步,真是太好了。
“我還什么都沒說呢,西澤。你小子啊,總是這么急著抖機靈。”
這便是米斯蘭達給予西澤的回應。輕蔑與無奈摻雜在那元素法師的笑容中,竟讓西澤有些熟悉。在身為兼職講師的那段時間,西澤曾偷懶不給學生留作業。而身為他上司的米斯蘭達知道后,臉上的表情就是這樣。
說來也挺不可思議的,那個學期末,西澤他們班的考試合格率竟高的出奇。在發現到這件事后,米斯蘭達便也加入了“不留作業”的光榮隊伍。
從窗框映入酒館的暖陽,與那日的魔法學院一模一樣。呆坐在吧臺后,西澤只覺得胡亂揣測他人的自己,是如此的卑鄙而丑陋。
“先生,我...”
“來聽我稍微叨嘮幾句吧。不過啊,請做好心理準備,這并不是輕松的話題。”
“沒問題的。”
雖說嘴上這么說著,西澤心里可完全沒把米斯蘭達的話當回事。這倒也沒什么奇怪的,與剛剛對酒館未來的猜想相比,西澤認為,世上很難再有更沉重的話題了。
“教會為弗羅多的家人準備的撫恤金,太多了。”
莫名其妙的怪話,突然就被米斯蘭達扔出來了。
“什么?”
“那些錢如果放在魔界,足夠買他三條命。”
“...”
有些困惑的抬頭望了眼米斯蘭達,西澤竟不知自己該如何回應他的話。老實說,他認為那魔界人剛剛說出的話,非常可怕。
米斯蘭達注意到了西澤眼中的迷茫,卻沒有停止敘述的打算。他理解這位阿拉德人心中的驚訝,卻不愿再花時間解釋了。
“...很可惜,在弗羅多沒有任何親人,更沒有什么朋友。就算是在塔拉庫沓,他也是絕對的異端。那家伙的使徒崇拜,在我看來與瘋子無異。”
“他不是您的好友嗎?”
“不是。弗羅多啊,我只能稱其為同胞。志不同,道不合,連普通朋友都談不上。”
“那您為什么...”
聽清西澤的問題后,米斯蘭達長長的嘆了口氣,盯著手中的茶杯,咬著牙出了個很有些奇怪的笑容。西澤不認為自己問了什么奇怪的問題,但那魔界人臉上的表情,真的有點嚇到他了。
“孩子,我是魔界人。身處異鄉,他是我唯一的同胞。”
“...”
西澤覺得,自己應該為米斯蘭達說些安慰話。但作為一位從未離開過家鄉的阿拉德人,那種跨越了行星的冰冷鄉愁,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安撫。
他只好繼續沉默下去。
“在公國騎士團駐地,那個叫阿爾芒的教會執事,跟我說了挺多的。賽琉與弗羅多的那場決斗,你應該聽說過吧。”
“知道的。無論是弗羅多的偷襲,還是賽琉的補刀。”
“挺好的,都省的我跟你解釋了。”
在最后一次續滿了茶杯后,米斯蘭達發現,自己手中還留著紅茶葉的玻璃壺,已經完全見底了。對這位出類拔萃的元素法師來說,叫西澤回后廚為茶壺添水實在太麻煩。當匯聚于壺內的冰火元素遵從米斯蘭達的意志融合相擁,溫度適宜的熱水,便在茶壺內生成完畢。
令人愉悅的顏色,又一次浸入了壺內流淌的清澈液體。望著它們,米斯蘭達若有所思的抿緊了嘴。
“你說,在這場決斗中的兩個家伙,有誰不是罪有應得呢?我早就猜到了,賽琉.阿納斯塔一定還活著。卻總是止不住的思考,像她這樣的瘋子如果真的死掉,對教團,對社會,對整個阿拉德來說,會不會好處更多。”
“請不要再說了,米斯蘭達先生。她才剛滿十八歲,比我們帶過的那些菜鳥魔法師還要年輕。”
“也對。相比之下,弗羅多那家伙已經快到倚老賣老的年紀了。”
米斯蘭達很想提醒西澤一下,他那些毫無邏輯的開脫,只會令人心生厭惡。但在想起西澤已不再是自己的學生后,便作罷了。
而且,他確實還有更重要的話要說。
“教會給的支票被我燒了,希望弗羅多能收到吧。如果你以后還能見到教會的人,記得將這件事告訴他們。”
“哈...?”
“我想要個態度,只是想要個態度。把人當畜生一樣明碼標價的世界,有魔界一個便足夠了。”
玻璃壺中的清水,已完全被漂浮其中的輕薄葉片染上暗紅。新茶已經泡好,在注意到這一點后,米斯蘭達端起了僅剩的那杯舊茶,一飲而盡。
“現在,讓我們聊聊正事吧——”
在西澤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中,米斯蘭達將自己的貼身手提箱拎上了吧臺。隨著黑色手提箱緩緩打開,分三行四列排放的十二個透明單盒,出現在了西澤面前。
透過精致的包裝盒,西澤驚訝的發現,每個單盒中央,都只存在一粒晶體質感的瑰麗彈丸。如此豪華的陣勢,不禁讓他想起了昨天在冒險者工會見到的“一槍八十萬”。
在仔細觀察后,西澤意識到事態有點不妙。米斯蘭達帶來的這些可愛小家伙,正散發出“八十萬”們都無法比擬的華美氣息。
“我今天,是想讓你測試下這個。”
當米斯蘭達說出這話時,這位魔界帥大叔的偉岸身影,在西澤心中宛若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