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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矜持或傲慢

  • 壁爐與甜酒
  • 弦杅咸
  • 2990字
  • 2020-06-08 21:57:09

過于厚重的闊劍,自姬千瀧頭頂劈落。樸實無華,卻是最為致命的進攻。

寒芒倒映的劍鋒上,憑依于重量的威力正逐層顯露。漢克甚至無須全力揮舞,便將這柄墜于天空的闊劍,化作為勢破千軍的兇器。

最佳的反制時機,雞哥已經錯過了。他本該飛起一腳,搶在漢克完全揮開闊劍前,將這粗鄙且毫無美感的兵器,生生踹回劍鞘。

但他沒有。

凌空劃過的巨刃遮擋住了男人的面孔,衛隊長甚至已開始想象,那黑發混蛋被劈開腦袋的凄慘模樣。暴力與鮮血,總能激發出人類潛藏已久的獸性,嗜血的快感正令漢克興奮異常。他還記得勒格姆曾說“今天不可見血”,但那自尋死路的黑發混蛋,又怎配獲得憐憫?

恐懼與慌亂,終于吞噬了姬千瀧身后,從屬于“黎歌”的四位冒險者。當寒芒涌現的劍刃映入視線,正處于包圍網外圈圍堵“忘川”的他們,已來不及去保護會長。

宛若星海的蒼藍光芒一閃而過,隨后響起的,是冰屑破碎的刺耳悲鳴。短暫的雜音消散后,漢克只覺那柄即將劈落于地的雙刃闊劍,竟猛地失去了重量。

作為一位經驗老道的冒險者,面對失去平衡的極端狀況,漢克依舊頑強的揮出了“殺招”。雖說姿勢狼狽異常,衛隊長手中的劍刃卻未遲疑半分。但當闊劍劃過眼前,漢克才意識到這柄原本半米有余的厚重兵器,竟只剩下握把以上的半尺劍刃。

佇于原地的姬千隴,仍未擺出任何防御。擁有“劍圣”名號的他,沐浴劍風卻紋絲未動。闊劍斷裂的前半段劍刃,幾乎是貼著雞哥的天靈蓋飛旋而去。伴隨著巖石破碎的悶響,那段寬厚而沉重的鐵疙瘩,輕易拍碎了教會庭院的大理石地磚。

冰藍色的優雅光劍,正被姬千瀧牢牢攥于右手。

這柄擁有“藍星爍芒”之名的標準光劍,曾在阿拉德大陸游歷的冒險者們,應或多或少都聽說過。從性能上來講,那不過是由藍色小晶塊鍛造熔煉后制成的量產貨。除去“劍身優美”以及微弱的“急凍”效果,她基本沒啥特別的優點。

嚴格來說,出身低微的“藍星爍芒”,與天邊繁星根本扯不上半點關系。唯一其全力揮舞時生成的零散冰屑,神似閃耀于夜空的璀璨銀河。

她從不是值得夸耀的傳奇裝備。作為瑪爾公國研制的初代魔導武器,“藍星爍芒劍”這樣性能低劣的老古董,早該被時代干凈利落的拋棄掉。事實上,就算是在姬千隴看來,“藍星爍芒劍”都更像是一柄精巧的玩具,或是有特殊意義的收藏品。

透過她富有設計感的老舊劍柄,雞哥總會看到很多奇怪的東西——比如說,那片尚且“青澀”的阿拉德大陸;再比如說,冒險者們早已遺忘的“英雄夢”。

總而言之,姬千隴很喜歡這柄劍。

情懷或信仰,都不能讓裝備屬性提升半分。無論再怎么吹的天花亂墜,藍星爍芒劍都只是把落后與時代的可笑玩具。但在姬千瀧的認知中,處理漢克這樣的弱小冒險者,一柄玩具便已足夠。

貼著姬千瀧的鼻尖掠過后,闊劍殘存的后半段劈碎了教會廣場的地板。當煙塵消散殆盡,雞哥看見漢克手中的闊劍,竟嵌入石磚半寸余深。

漢克用了好一段時間才膽敢確信,是自己面前的黑發男人,一刀斬斷了磐巖般堅實的寬厚闊劍。這位經驗豐富的衛隊長終于意識到,那位沖著自己信步走來的恐怖男人,是只不折不扣的怪物。而善使光劍的“怪物”,在他的印象中只存在一位。

“黎歌”公會的會長,姬千隴。

突襲失敗后的起鼓重振,是每位冒險者理應通曉的必修課。漢克正打算抽回自己支離破碎的武器,卻發現那位斬斷劍刃的黑發男人,一腳壓住了闊劍的劍柄。

姬千隴空無一物的左手,正以執劍之姿抵著漢克的喉嚨。

“記住,蠢貨。如果是在實戰中,你現在已經死了!”

漢克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從正面戰場打垮擁有“劍圣”稱號的姬千隴。但身為從屬于“忘川”的冒險者,他無法忍受向“黎歌”屈服的恥辱。

與那群光鮮亮麗的公國騎士不同,身為冒險者的漢克,從不苛求自己追尋“榮譽”。頂住衛隊長的喉嚨的,不過是柄子虛烏有的劍刃——透過姬千隴的傲慢,漢克窺見了另一種勝利的可能性。

卑鄙,但是能贏。

“您難道還認為,現在不是實戰?”

“什么意思?”

腦海中反復翻涌的不祥預感,終于將秉持矜持的強者驚醒。當姬千隴注意到漢克左手里的小動作,衛隊長掌中漆黑深邃的槍管,已悄然瞄準劍圣的眉心。

“時代變了,蠢貨!!”

槍聲回蕩在廣場。

就仿佛在腦殼內橫沖直撞的鉛塊,與槍口火光一同涌現的惱人耳鳴,簡直要將姬千隴逼瘋了。

漢克射出的子彈,幾乎是貼著劍圣的耳廓擦過。姬千隴非常確定,如果自己的動作哪怕再遲上半分,現在躺在這里的,都會是自己支離破碎的尸體。

姬千隴不得不承認,這位連自身職業都不明確的劣等冒險者,教會了自己何為恐懼。

真是恥辱!

與西澤的慣用武器一樣,漢克使用的短管燧發槍雖說威力巨大,卻無法在短時間內再次填裝。偷襲失敗后的衛隊長,手邊只剩下一柄存不余半的殘破闊劍。半跪于“劍圣”面前,毫無防備的漢克,就仿佛嬰兒般不堪一擊。

不知為何,姬千隴對漢克做出的唯一懲戒,便是沖著其胸口飛起一腳,將這位再無任何后招的衛隊長,親手送回了“忘川”的防御圈。

并非所有看似高尚的行為,都有“騎士精神”在背后支撐。姬千瀧不會對敵人施以仁慈,但當死亡的預感在腦海串流而過,這位強大的雙刀流劍士,只想攥住自己的腰間第二柄劍。

劍圣尋劍的左手,最終還是悻悻的抽了回來。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吞噬了姬千瀧的思緒。

死死盯著從地板爬起的魁梧男人,姬千隴又怎能承認,自己正在忌憚他。

那不過是位連“職業”都尚未確定的雜牌冒險者!那不過是只螻蟻般脆弱的渣滓!

足夠了!解決這群未入流的菜鳥,一柄“藍星爍芒”便已足夠!

“你下死手?”

漢克沒有回話,涌現于嘴角的獰笑,是衛隊長給予劍圣的唯一應答。姬千隴認得這個表情,之前在漢克面前辱罵“忘川”時,他自己也曾如此不堪入目的笑過。

禮尚往來,姬千隴很喜歡這句話。

“很好,明白了。”

就仿佛受不同光影渲染的幕布,糾紛的雙方,常常會因迥異的思考方式,收獲完全不同的分析結果——在漢克的認知中,這是一場發生在“忘川”與“離歌”間,“20對5”的不公平戰斗;而姬千隴看來,這個數字是“1對20”。

在一眾冒險者虎視眈眈的注視下,劍圣將手中唯一的劍刃拋向了天空。

敵人的怪異舉動,被漢克理所應當的當成了突襲機會。

一抹映于天空的湛藍霞光,卻讓衛隊長即將脫口而出的指令,硬生生咽回了喉嚨。

游離于天幕的二十四柄蒼茫虛影,正逐一凝結為“劍”的模樣。

已然身為劍圣的姬千隴,直至今日也沒能理解“信念”是何含義。他討厭那些花里胡哨的理論知識,卻總是在不知疲倦的揮舞劍刃。很久以前的某天,姬千隴將“劍的意象”刻進了腦海。與此同時,少年那空無一物的手掌中,劍刃憑空出現了。

姬千隴花了很長時間才弄懂,那便是“極鬼劍術”的根源。

墜于地板的十二柄虛影,恰好將姬千瀧與“忘川”的絕大部分冒險者圍困其中。注意到守衛隊唯一“漏網之魚”正呆站在房檐下不知所措后,將“忘川”一網打盡的想法,被“劍圣”暫且放棄了。

“時間寶貴,‘忘川’的懦夫們,有膽就一起上吧!!”

有史以來第一次,姬千瀧在未取得“稱號”的冒險者面前,架好了進攻的陣勢。

漢克已清楚的意識到,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位已被激怒的可怕怪物。在徹底認真的“劍圣”面前,他看不見自己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勝算。但身為“忘川”公會的一員,漢克沒有退路。

事實上,他甚至根本沒想后退。

“如你所愿!”

向著完全展開劍陣的姬千瀧,“忘川”的冒險者收緊了包圍網。名為夏爾的新人少女,僥幸被隔在了劍陣之外。前輩們清晰無比的戰術行動,在她看來竟是如此悲壯。

對劍圣來說,如此程度的清掃工作,實在太過簡單。

在這精心裝點過的庭院,姬千隴的炫目劍芒,只需閃耀短短數秒。

這是理所應當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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