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衣發現何尋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就藏在他房間的墻壁上。
何尋的房間離小何衣不算遠,也不算近,他的房間擺設極簡單,并無任何奢華可言,所以墻上的那幅畫便格外的引人注意,他每天起床,便會先盯著那墻上的女子發神好一會,而后總無奈的嘆一口氣,才出門去。后吩咐人將小何衣叫起,一起用過早飯后,便往琴閣處去,而這時小何衣便在一旁乖乖的抄書,聽著何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彈著那首曲子,待午食過后,他便往茗心院去,常常一坐就是一個下午。黛云春的苦澀蔓延在心中,懷陽湖一眼望不見邊的滄涼落進眸里,他,究竟在瞧些什么呢?
她站在他身側,安安靜靜的望著他,心卻隔了一個冬夏。
待到晚上,他也總會瞧著那畫出神一陣,早些時候小何衣怕黑,又只愿意纏著何尋,所以小時候都是同何尋同住一屋的,那時她不明白那幅畫的意義,以為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幅畫。可是現在,她明白了,真真切切的明白了。
想來那畫中女子,是她家兄長的意中人,就像折子戲中定情的書生和小姐一樣,那畫便是一個信物。也難怪何尋喜著青衣,只因為那畫中彈琴的女子也是一襲青衣。
她在此刻才猛然發覺,她雖日日夜夜同他在一處,可她從來不曾了解他的想法,他在想什么,他想做什么,他所思念的人又是誰,她不過是小了他幾歲,可卻感覺已錯過了他的一生。
“原來如此,多謝了。”
小何衣起身,朝白衣男子作了一揖。而后望著他道:“請問如何才能尋到這女子。”
他笑問道:“尋她作甚?”
她復笑道:“了卻兄長平生愿。”
他將笑意收斂:“若換得這女子的出現,你家兄長就必得失去一個重要的東西。”
她微微一驚,似沒料到會是這樣,一時半會兒有些回不過神。
他站起,不知從哪里拿了一把扇子,悠然道:“雖相生相克,難以取舍,可天地萬法,有得必有失。”
“所以,到底是失去什么東西?”
他收了扇,語氣帶了幾分淡然:“不可說,總而言之對他而言——”他頓了頓,又沉聲道:“是極大的代價。”
小何衣愣了愣,正揣摩著這話中深意。
“若我兄長此生不得那女子會如何?”
他神秘一笑。
“你自然明白他會如何。”
她一愣,面上露出了一絲為難。
“當真難兩全嗎?”
小何衣瞧著他,有些無奈的道。
“當然有。”
他又慢慢坐下,示意小何衣也坐下。
“你若賣給我一個東西,我便為你想一個兩全的法子。”
她有些不安,畢竟這個東西居然可以換得兩全之法,她怕她給不了。
他似看出了她的顧慮,又說道:“你不必擔心,這個東西與你而言可有可無罷,不是什么貴重物品,換不換全憑你自己的意愿,”
她思索半刻,便答道:“愿意自是愿意的,可你得先告訴我是什么東西,免教我徒生不安。”
白衣男子碾眉一笑:“你這小姑娘倒伶俐的很,比前人后人都聰明一些。”
“我所求不多,只換三次入你夢境的機會。”
“夢境?”
“此舉對你百利而無一害,你倒不必多慮,夢醒時分,夢中一切都會了無痕跡。”
小何衣心下不解,天下真有如此劃算的買賣?
“你當真沒哄我?此舉對你來說實在太不劃算。”
他有些楞住,似沒料到她竟會有如此發問,一刻,又了然的露了一個微笑。
“何謂劃算?無非是每個人看重的東西不一樣罷了,于我而言,尋不尋的到那女子對我來說不甚重要,對你兄長來說卻尤其的重要。這夢境于你也不甚重要,對我而言卻自有一番趣味。”
小何衣默然,兩人便算是達成了契約。
她起身,這才注意到后方的墻上掛了一幅畫,畫中有一方水亭,亭中坐了一個小姑娘,小姑娘憨睡著,模樣甚是可愛,姑娘的手里握著一盞燈,燈火閃著螢螢暖光。
她呆著看了一會兒,而后猛的睜大了眼睛。
這畫中女子,分明就是她。
小何衣不可置信的瞧著那白衣男子,只覺愈發的詭異起來,正想開口問些什么,船卻猛烈的搖晃起來。
那男子唇間微動,小何衣卻再也聽不見什么了,只是驚恐的連連后退,而后忽覺眼前一黑,便一頭栽倒。
再醒來時,她便躺在了何尋懷中,春夜的風拂過薄衣,她冷的猛一縮身子,而后便下意識的往何尋懷里擠了擠。
“倒難為你了,坐著坐著便一頭睡了過去。”
小何衣楞了會,這才反應過來。
“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哦?”
而后何尋似想到了什么,又道:“你的夢總是很奇怪。”
小何衣抬起頭側望著何尋,何尋的手牢牢的扶住她的肩,寬大的衣袖便充作她的披風。
“這次大不一樣,你可得好好謝謝我,我替你尋了一絕世無雙的好女子。”
何尋一楞,一把捏住了小何衣肉嘟嘟的右臉,狠狠的戳揉了一番。
“平日的圣賢書都看到哪里去了,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哼,你大可不信,咱們來日自見分曉。”
何尋懶與她說道,只能應付著點頭,敷衍兩字就差沒寫在臉上,氣的小何衣直跳腳,夢雖一時半會兒難見真假,可畫卻是真真切切的掛在那墻上吶,她險開口在何尋面前提了那畫的事情,后來又覺不妥,便將一番氣惱強壓下去,只等著回去便翻著那畫痛打何尋的臉。
何尋瞧著夜已深了,便帶著小何衣離開了臨水望月,剛出亭子便瞧見了何家的轎子和一干下人,想來是在此等候多時了。年年如此。
果不其然,小何衣一上去坐好便又睡熟了。